“雖然不止一次看到這篇論文了,但每一次看,感覺還是很不一樣,實際上,直到現在,我也不敢相信,一篇能夠開創一個流派的論文,是由一名本科大一的學生寫出來的。”蔡教授的聲音柔和以至於綿軟,輕輕的打破了會議室裏的靜謐。


    楊銳分明聽到明顯的呼氣聲。


    集體沉默的壓力,還是非常巨大的。


    楊銳輕輕的扭了扭腰,道:“我也不敢相信。”


    幾聲輕笑響起,在這個嚴肅的場合,這就算是開玩笑了。


    蔡教授微微頭,笑道:“成功無僥幸,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我們其實都看在眼裏。你剛入學申請學校基金的時候,拿出來的文章還是《氧自由基的產生與損傷機理》,還有一篇更好一,記得是是《鈉和鉀通道中的電壓門控的分子機理》吧。”


    “是。沒想到您還記得。”楊銳都快忘記名字了。


    蔡教授笑笑,道:“我開會前才看了名字。”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論文的題名要求是很明確的,就是用關鍵字明你寫的是什麽,強調的是準確和邏輯性,這讓一般人很難記住全名。


    就算是楊銳,現在都記不住自己所有的論文名了,更別其他人。


    唐集中順勢開口道:“第一次看《氧自由基的產生與損傷機理》,還覺得知識陳舊了,《鈉和鉀通道中的電壓門控的分子機理》就非常有見解了,咱們學校也摳門,好歹,最後才給了000塊的學校基金,還是人家程仕幫忙項的。”


    被到名的程仕教授笑了笑。


    楊銳感謝的向他頭,這裏麵的東西,他以前是不知道的。


    蔡教授掩飾的笑道:“咱們也是經費有限,再,那個時候,誰能猜得到,楊銳竟然一路把鉀通道的分子機理給殺穿了……”


    “北大趙子龍。”一向看好楊銳的王永教授稱讚的很有意思。


    劉院長緊隨其後,笑道:“在鈉鉀坡上殺了個七進七出。”


    三國的典故再次引起輕輕的笑聲,讓會議室裏一片融洽和諧,同時也證明了學者這種東西,笑確實夠低了。沒辦法,學術段子畢竟是有門檻的,又缺乏專精於此的段子手,不像是股市段子,一天聽上百八十個,很容易就提高了笑。


    不等楊銳有所反應,蔡教授接著道:“最讓我佩服的……”


    他鄭重且加重音的,用了“佩服”兩個字,稍停,又重新道:“楊銳,你最讓我佩服的,是能且願意自籌資金做研究,我本以為你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想到,竟然讓你給做成了,你這是猛虎下山啊。”


    楊銳摸著腦袋笑道:“僥幸。”


    “確實僥幸。”蔡教授這一次把表情放嚴肅了,道:“這一次是讓你給做成了,咱們自然可以笑嗬嗬的回憶一下過程,但你就沒想過,自己做失敗了會怎麽樣?”


    會議室裏重新陷入了沉默。


    混日子的科研可以很輕鬆,渴望成功的科研卻可以變的很殘酷。


    某些時候,向著成功奔跑,意味著進入殘酷到令人無力的世界。


    而最普遍的殘酷,就是科研經費的殘酷。


    沒有科研經費是做不了科研的,這一,經曆了一窮二白的新中國的科研人員們,心裏都清楚。當然,在政府的宣傳中,的確是有一些科研人員,用很少的經費,做出了很大的成果,但那就像是彩票中獎一樣,在全國範圍內是有可能的,卻永遠是無法保證的。


    10年前,北大的陶其敏教授,之所以在自己身上試打了中國第一支乙肝疫苗,無非是弄不到幾十萬一隻的大猩猩。而之所以需要試打,是因為他們已經做出了乙肝疫苗,隻需要最後一步的試驗,就能製造出當時中國最需要的疫苗。


    然而,他們終究沒有得到那隻大猩猩。


    很難想象,陶其敏教授是在何種心情之下,選擇了給自己注射。絕望?也許太沉重了,但希望,又實在太輕鬆。


    這或許不是一項深思熟慮的決定,但也肯定不是一時衝動。因為陶其敏有兩個孩子,她將此事告訴了兩個孩子,隻是“兩個孩子還,啥也不懂”。


    不是別無選擇,沒有人會冒著終身傳染病的風險,給自己來一針的。


    至於當時的管理層,沒有給陶其敏所需的大猩猩,或許也是理由充沛的。也許是忙於他顧,也許是能力不足,也許是不信任陶其敏的臨門一腳……


    既然世界級球星也可能踢飛球,研究員臨門一腳失敗,也不足為奇。


    失敗的理由千千萬,卻隻有成功才會得到讚譽。


    成功的楊銳,會得到發表論文到《細胞》的機會,失敗的楊銳呢?


    “提供給你資金的這家華銳實驗室,有沒有提出什麽要求?”蔡教授理所當然的做出猜測,並道:“有什麽難題,都可以提出來,我們幫你解決。”


    會議室內諸人紛紛頭看向楊銳。


    “隻是正常的科研合同,對方看中了我做的輔酶q10的技術,於是提供資金給我,所幸做的不錯,於是有了第二筆資金。”楊銳畢竟年輕,又處於成功的興奮中,與蔡教授等人的感觸並不相同。


    唐集中以為他是抹不開麵子,忙道:“楊銳,蔡教授是學部委員,就算是商業合同,他也能幫得上忙,你有困難就出來。”


    王永也道:“我們都,不能流血又流淚,你做出了成果,這是好事,對方也是投資,不要覺得虧欠他們。”


    他們覺得楊銳是輕描淡寫。科研競爭豈是請客吃飯,看看理查德就知道了,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是全球前10的大學,在生物方麵的排名幾近峰,但就是這種級名校中的教授,虧掉上百萬美元以後,也徹底消沉了下去。


    對於楊銳這樣的年輕人來,任何資金提供方都會有各種各樣的限製條例。失敗了固然慘不忍睹,有時候勝利了都會慘不忍睹。


    好像鴆酒一般的資金提供方案,普通國人尚不了解,在座的教授們又怎麽會不了解。


    蔡教授再道:“你不要有顧慮,你是我們北大的人,北大不會讓你吃虧的。”


    “謝謝蔡教授,確實是不錯的合作方案,而且現在是成功了,沒有後遺症。”楊銳略有些感動。


    蔡教授能當著大家的麵這樣,確實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雖然在《cell》的論文發表以前,各種難題依舊存在,而北大並沒有如此鄭重其事的提出來,稍顯勢利眼,但楊銳卻很能理解。


    因為在論文發表以前,在研究成功以前,有的人明知道是毒酒,也寧願喝下去的。


    喝下毒酒至少有了資金,至少能破釜沉舟,勝或苟延殘喘,敗或死得其所,總好過渾渾噩噩的任項目從手縫裏溜走。


    過去那些年,大部分的中國研究員都不分享研究成功的紅利,比如著名的錢學森,造出了原子彈,獲得的獎金總額是10元人民幣,換言之,研究失敗,他的獎金也就少10元而已。也就是進入了80年代以後,科研人員的下海潮,才給研究人員帶來了勝利紅包。


    正因為如此,80年代初期的資本毒藥並不受人排斥。


    楊銳願意喝下毒酒,是楊銳自己的事,北大管不著,也沒必要管,甚至可以,楊銳有本事找到毒酒,都是很不容易的事,多少人想找毒酒還找不到呢。


    而楊銳現在做出了出人意料的成績,蔡教授主動遞上解藥,不僅難得,而且稱得上尊重他的選擇。


    唐集中又仔細問了楊銳有關合同的細節,都被楊銳一一作答,當然,他的版本是參照自己與黃茂等人簽署的合同來的,屬於後世略顯苛刻,現在略顯寬厚的合同範本。


    蔡教授等人仔細聽著,幾名與老外打過交道的教授也提了建議。


    這一段完,會議室又漸漸安靜下來。


    楊銳打量著兩側,心想:看來是要解開謎底了,不知道蔡教授集合了眾人,是想做什麽。


    最可能的是合作再做克隆突變基因分析鉀通道的項目,楊銳他們做出來了一個,但決定鉀通道的基因又何止十個百個,頭幾個做下來的,十有**還能上級期刊。


    這也是楊銳的論文能在同一期占最多的篇幅的主要原因,雖然級期刊都要求開創性的研究,但像是楊銳這種開創性,也差不多算是一流了。


    接下來能做到查遺補缺的研究者,再能登上《cell》,待遇也會不同於楊銳的論文待遇,再之後做鉀通道分析的論文,想上《cell》就非常困難了。


    當然,等到大多數的鉀通道基因都被折騰和發現出來了,花費更多時間和經費做出來的論文,也可能重登級期刊,這就好像時尚界的複古風一樣,似有規律又無規律。


    其實,什麽樣的研究算是開創性的研究,進而登上級期刊,本身就有像是時尚界。楊銳的論文在正式發表以前,大家都覺得有機會,但誰也不能肯定的,他的論文就一定會發表。


    這就如同是一名設計師,做出了許多人都喜歡的菱形大花風格服飾,可他能不能在巴黎米蘭秀出來,誰也不上。


    可另一方麵,一旦設計師在巴黎米蘭秀出來了,菱形大花風格服飾就是毫無疑問的新時尚,就像是開創性論文一旦在級期刊發表,就確立了開創性的研究。


    在這個階段,是後者決定前者,而且,後來的跟風者,隻要速度夠快,質量不錯,反而能夠確定的登上級舞台。


    然而,在五年十年過去以後,經過了時間的沉澱,跟風者往往隨風消逝,原創者卻會以自己的作品重新確立地位。


    對論文來,高額引用數將會是最基礎的褒獎。


    現在,楊銳的論文剛發表,各國研究者在鉀通道的研究方麵,基本都處於相同的程度,北大如果也想跟風混兩篇級論文,找楊銳是最簡單的途徑。


    畢竟,楊銳的論文並非是事無巨細的進行描述和明,期間的複雜過程,還是會耗去後進者大筆的資金和時間。


    如果與楊銳繼續合作鉀通道的研究的話,他們甚至有可能趕在第一個跟風者出現以前,再搶發一篇論文。


    在此之前,黃茂和塗憲都有類似的心思,隻是手裏沒有資金罷了。


    但在這間會議室裏,有獨立實驗室的教授可不在少數,甚至有了楊銳的論文,他們拿著去申請經費還更容易,這多少也是有些幽默。


    就在楊銳胡思亂想的時間,蔡教授卻是看看眾人,出其意料的道:“楊銳,你願不願意領導一個獨立的實驗室?”


    “什麽!”楊銳轉了十多分鍾的腦袋,還真沒想到這個結果。


    大學裏的獨立實驗室可不是著玩的,那是真的獨立,尤其是000年以前,製度尚不完善,擁有獨立實驗室,簡直如同獲得了封地一般,除了政治權利不完全以外,財務人事等方麵都是相對獨立的,除非是天降雷霆,否則就是學校內的一方王國。


    可以,擁有一間獨立實驗室,是中國研究員畢生的追求。


    通常來,追求一輩子,能領導一間獨立研究室,已經可以是功成名就了。


    蔡教授隻是笑笑,並不解釋獨立實驗室的意義,轉而道:“今天在座的教授和副教授,要麽有自己的獨立實驗室,要麽在某個獨立實驗室裏工作,你可以挑選一到兩個人,加入到你的實驗室裏。當然,你挑選別人,別人也挑選你,你得拿出真本事來,吸引別人加入。”


    是的,不僅是大部分的副教授都沒有獨立實驗室,大部分的教授也沒有獨立實驗室,隻不過,副教授一級的可能是在準院士的獨立實驗室裏打工,而教授一級的可能是在院士的獨立實驗室裏打工。此外,總有一些混日子的教授和副教授遊離在科研圈子以外,現在也都睜大了眼睛,看有沒有好運撞上。


    楊銳來不及震驚,盡量平複心情,問:“教授和副教授都可以?”


    “你如果選教授,就共同組建獨立實驗室,你的項目,要教授滿意才行。如果選副教授的話,要麽是共同組建獨立實驗室,要麽是他輔助你,也要看你的項目如何了。”蔡教授顯然不是突發奇想,而是早有設計。


    這時候,不光要拚膽量,還要拚楊銳的積累,他如果拿得出《cell》級的項目,自然有人願意屈尊降貴,他如果拿不出來,最起碼也能再做幾組鉀通道的項目,刷幾篇級期刊的論文。


    就國內的科研水平來,一間獨立實驗室,三五年能刷一篇級期刊,也就夠本了。


    而楊銳本身的實力,也會決定他是真的領導實驗室,還是做實驗室領導的傀儡,或者,幹脆變成實驗室吉祥物。


    會議室內,諸人言笑盈盈。


    楊銳的心髒“怦怦”的跳: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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