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行競爭激烈的年代裏,銀行職員給大客戶做牛做馬再正常不過了,幫忙辦理證件打掃衛生接送孩子伺候老人……僅就大客戶服務而言,中國銀行的總體服務水平不如外國銀行可以,但要中國銀行業不會伺候人,那就太冤枉了。


    就算“顧客是上帝”的口號才喊起來沒多久,以至於很多部門都不知道該如何做好服務,可大客戶服務不同啊,普通客戶的數量多,需要有全新的服務方式,才能盡量讓每個人感覺舒服,大客戶的數量少,如果實在不知道怎麽應對,就當領導好了。


    專注服務領導5000年的地方,隻要轉變認識,服務能力自然是嗖嗖的提高。


    陳雖然是第一次執行大客戶任務,但是經過主任深入淺出的教導,陳現在擺出的表情神態,姿勢動作,都是非常那個恰當的。


    那前傾10度的腰肢,前伸15厘米的手臂,還有熱乎乎的早餐和熱情的表情,全部來自陳初入銀行時的經曆——給每個辦公室提熱水,打掃銀行大廳,擦桌子,買早餐……隻要當自己是雷鋒,當領導是人民,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服務精神自然就出來。


    在過去幾天裏,陳從側麵了解了楊銳的喜好,當他發現楊銳跑步結束早的時候就去吃油條豆漿,而趕時間的時候才吃食堂的時候,立刻抓住了機會。


    一碗豆漿三根油條,稱不上賄賂,花不了多少錢,帶來的滿足感和好感值卻是很多的。


    陳無師自通的認為,大客戶是不缺錢的,他們不要求銀行服務人員能給出多少物質上的饋贈,所以,禮物即使有用,性價比也不高。銀行更不可能從可憐的辦公經費中,拿出足以令大客戶動容的禮物。


    可在物質的另一側,大客戶本身的賺錢能力很強,這讓他們自己的時間變的值錢了,節省大客戶的時間,自然能夠讓大客戶有超值的感受。


    楊銳如陳所料的駐足了,嗅了嗅鼻子,道:“拐角那家的?”


    “是,您聞出來的?”陳笑著遞出油條豆漿。


    豆漿裝在一個罐頭玻璃杯裏,四周裹著報紙。油條是切斷的,隻露一個頭在外麵。


    楊銳問:“咱倆不認識吧。”


    “我認識您,您不認識我,您是我們行的重要客戶,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奕,是咱們人行清華分理處的,您最近常來我們櫃台辦業務,我這就是來聯係一下客戶,油條豆漿是順道買的。”陳奕心裏有緊張,仰頭望著楊銳。


    楊銳認真的打量了陳奕,這還是他在80年代,見到的最像是銷售的銷售人員。


    做研究生的時候,楊銳偶爾也能接觸到銷售,他們或者是來實驗室推銷產品的,件的如一次性手套,大件的如通風櫥等等,往往的頭頭是道,為科研人員著想。然而,當年的楊銳並無產品購買的權限,他的經費充其量就是買辦公用品,順便打車而已。


    創業以後,給楊銳推銷教學用品,尤其是教材的更多了,那段時間,楊銳幾乎每天都能見到新的輔導書,令人驚詫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多題。然而,創業人的思維和打工者的思維是不同的,每天看著錢在流的日子裏,楊銳選擇產品的原則,從來都不是銷售人員的熱情和話術。


    而在這個寧靜的早晨,楊銳卻不擔心銷售的熱情與話術了。


    “我就不客氣了。”楊銳確實餓了,從陳手裏拿過油條豆漿,又還給他五毛錢,道:“心意我領了,錢你收著,剩下的算跑腿費。”


    “不行不行。”陳的手像是被燙了似的,連忙收回去了。


    “別在這裏給我推來讓去的,讓你拿著就拿著。”楊銳命令式的語氣,免得變成搶著給錢的表演者。


    陳看楊銳已經打開袋子,咬住了油條,隻得遲疑的將錢收起來,然後笑問:“您怎麽就猜到是拐角的早餐鋪賣的?我好像也沒看出啥區別。”


    “他們家的油用的久。”


    “啊?”


    楊銳坐在馬路牙子跟前,吃著油條,喝著豆漿,滿足的笑道:“油條這個東西,不能用新油做,新油做出來的沒滋味,就得用老油。現在好多國營鋪子都是當天用的油,中午下午就用出去了,不像是私營的鋪子,他們的油沒處去,就一遍遍的用,少了再添,和雞湯一樣,炸出來的油條就好吃。”


    喝了口豆漿,楊銳又道:“吃慣了老油做的油條,再吃新油做的油條就吃不慣了……”


    陳覺得楊銳在暗示什麽,但他開動腦筋使勁的想,也沒想明白楊銳在暗示什麽。


    “吃完了,多謝你了。”楊銳將袋子一卷,丟垃圾桶裏,笑笑就走。


    陳急了,難道就此白來一趟?


    要聊天,他也不知道該聊什麽,再次開動腦筋,他又緊追兩步,聲:“楊先生,我們所的客戶,有人想出售郵票,您有興趣嗎?”


    “什麽郵票?”


    “應該是挺稀有的。”這才幾天的功夫啊,陳根本就沒接觸過集郵者,隻能相信自家分理處的主任能找來這麽一個人類。


    楊銳琢磨了一下,:“你得先告訴我有什麽郵票,再看價格決定。”


    80年代的郵市是一片火熱,賺錢的人極多,但也不是入場就能賺錢的。和股市類似,在這個市場裏,看起來最賺錢的往往是新郵,買來就賣,轉眼間就能有0%以上的利潤,做短線也仿佛是一夜暴富的手段,許多人就從幾百塊的資本,一步步的玩到了上萬塊。


    但是,做短線的壓力和風險同樣巨大,也不符合楊銳的時間分配,所以,他都是買一些能夠長期升值的郵票,準備等過上幾年,郵市最熱的時候,一股腦的拋出去。


    不過,最安全的郵票始終是熱門且稀缺的品種,比如猴票或者全國山河一片紅那樣,升值多而潛力大,出售也容易,北京的郵市已經很發達了,但在84年,想大宗購入亦不容易,有介紹來的收集一些,倒也不耽擱時間。


    陳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回去給主任了。


    主任卻是連聲稱讚,又在接下來的晚會:“陳同誌的表現非常好,主動、積極,效果突出……”


    郝玉不服氣,這原本是她的客戶,雖然沒有抓住,也不願意別人因此而受讚賞。她又年輕漂亮,從來是想什麽什麽,故意道:“咱們現在答應了楊銳要出售郵票給他,還得是稀有的郵票,咱們是銀行,又不是郵局,哪有郵票?”


    “郵票的事不用你擔心,現今的四九城,誰家沒有郵票?再了,又不是送郵票給他,賣的意思是要給錢的,我們就是簽條線,成功也好,不成功也好。”主任沒把這個當困難。


    郝玉更不服氣了:“不成功怎麽好了?”


    “不成功就可以再介紹啊,他喜歡郵票,一次買賣不成,還可以有二次呀。有句話的好,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們不求買賣,隻求仁義。在這裏,我還要表揚陳,為什麽他這次的表現好,因為他成功的留了尾巴。陳,明天我親自出馬,去找郵票,你去北大找個電話等著,我一旦找到郵票,就打電話告訴你品種數量和大概的價格,你記好了,立刻去找楊銳,不要耽擱時間,爭取給對方一個積極的印象。”主任如同一名指揮若定的將軍,又道:“大家也可以在朋友圈子裏問一問,就我們行有大客戶,願意高價購買郵票,願意接洽的都可以來,另外,別忘了推銷國債。”


    分理處的諸人轟然應諾,士氣高漲。


    第二天,主任如約找到了願意賣郵票的人。


    84年的北京城沒有什麽有意義的投資,外匯受管製,黃金數量稀少,房地產還是沒影兒的事,股票也在默默的醞釀當中,隻有郵票,像是長在柵欄外的野草似的野蠻生長。


    或許是因為郵票的文化屬性,或許是因為郵政部的利益共同,或許是因為改革開放之初的謹慎觀察,總而言之,84年的中國,最具有金融屬性的投資品就是郵票了。偏遠地區或許還是一潭死水,可在北京的某些地方,這潭水已經活躍的幾乎沸騰了。


    而在這個資本集聚的市場,投資者也漸漸取代了愛好者的地位,高價購買郵票,自然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噱頭。


    陳奕在電話機跟前等了半天,總算等到了主任的電話,記下名字數量和價格,推起自行車就狂飆去北大,再按照早就問到的班級課程表,去了教室。


    下課鈴響。


    陳奕死死的盯著出來的學生,等到人都走完了,都沒瞅見楊銳。


    “同學,同學,請等等,楊銳是你們班的嗎?”陳奕追上最後出來的人群,焦急的問。


    “是我們班的,我是班長劉安平,有什麽事嗎?”班長站定,語氣正式。


    他身邊的都是開了班級碰頭會的班幹部們,圍成一個半圓,看著陳奕。


    “哦,我就是有事找他,在哪裏能找到楊銳?”陳奕摸不清路數。


    “有什麽事,我們可以代為通傳,同誌,你是哪個單位的?”預備黨員耿健同學已經不穿粗布衣了,經過曆練的氣勢卻更足了。


    “我是人民銀行的。”陳奕報了名,又問:“我在哪裏能找到楊銳?”


    “楊銳可能去實驗室了,不過,傍晚有高數課,他一般都是來的。”班長了,又道:“但也不能確定,楊銳最近的上課時間比較少,大概是因為有科研任務申請的。”


    “高數嗎?我知道了,多謝。”陳奕轉身欲走。


    “這位同誌。”耿健擋住他,道:“楊銳是生物係的學生,和人民銀行怎麽發生了關係?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


    但凡聽他開口,白玲就不高興,立刻道:“耿健,你什麽意思?見不得同學好,巴不得有壞事嗎?”


    “沒啥意思,公安局不找好人,銀行也不找學生呀。”耿健學著村痞的語氣來了一句,讓看不慣他的白玲無計可施。


    陳奕心裏一陣緊張,生怕遭了池魚之災,急中生智道:“是好事,楊銳同學為了支援國家建設,在我分理處購買了國債,我是來送信的。”


    他模糊了國債的數額,隨諸人想象。


    內心裏,陳奕還希望楊銳聽到這個消息,能到分理處買上一國債,哪怕是為了圓謊也好。


    當然,楊銳要是不買,他也不能怎麽樣,隻要先把話給過去就行了。


    “買國債是好事,對吧?”白玲振奮起來,示威的看了一眼耿健。


    陳奕認真的道:“當然,購買國債支援國家建設是大好事,咱們國家還很落後,正是需要集中力量搞建設的時候,全國人民每人購買一分錢的國債,國家就能有1000萬元的建設資金,這是極重要的事……”


    “支援國家建設,就應該捐款。”耿健不滿的嘟囔一句。


    陳奕嚇了一跳,這個話要是傳出去,被楊銳誤會了,全分理處都要白忙活了,主任估計能把他的皮給剝了。


    “這位同學,你錯了。”陳奕集中精力,反駁道:“作為一名普通人,我們應該做的是嚴於律己,寬於待人,祖國尚在休養生息,人民也在休養生息,你不能強迫大家將改善生活的錢捐獻給國家,那不是國民黨反動派了?有餘錢的家庭和個人,有一些儲蓄用於應急是很正常的,這些錢,他們都是有用的,但是暫時不用,就可以用於購買國債,保值增值的同時,既支援了國家建設,又不影響個人生活,是一舉兩得的事。相反,如果按照同學你的法,大家將應急的錢捐獻給國家了,那等到有急事要用錢的時候,又該怎麽辦?難道再找國家要?全國十億人民都這樣做,我們銀行員工都不用做其他工作了……”


    “有的人誠實勞動,付出智力和體力獲得合法報酬,還不忘支援國家,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有的人……隻會空話大話。”白玲哼了一聲,又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反正我沒錢,就讓其他人支援國家建設,我等到用錢的時候,還能和國家要,是不是?”


    “胡八道!”耿健麵紅耳赤,又氣的冒煙:“你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你知道個屁!”


    白玲更為彪悍,回敬道:“幸虧我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要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放個屁都要支援給你,要不然,你連一個屁都不舍得放。”


    劉安平等人都轉過臉去,免得忍不住的笑被耿健看到。


    陳奕微笑著告辭離開,拐了一個彎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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