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程想不到她會如此大膽,像是玩笑,又像是表白。他不好接話,事實上,兩人還不是很熟,他搞不清楚她到底要幹嗎。


    “好多年沒回濱江了,大街小巷都不熟悉。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我不挑食。”沉思掐了煙。


    邢程陪客戶在這附近吃過幾次飯,菜式一般。“去市中心吧,有家西餐廳不錯。”


    沉思眼睛瞟過邢程的眉宇、鼻梁、嘴巴,噗地笑得更歡了。“別把我當大小姐,我沒那麽嬌貴,隨便吃個中式快餐好了。上來。”她騰身過來,推開副駕駛的車門。


    邢程猶豫了下,繞過車頭,上了車。“不習慣女人做司機?”沉思問道。


    “不是。”他隻是不習慣還有些陌生的一男一女塞在一個窄小的空間內。


    “你必須習慣,不然,有一天,你看到一個騎馬的女人會嚇趴下的。”沉思揶揄地擠擠眼,發動引擎。


    隨便找了家茶餐廳,門前好停車。茶泡得一般,飯菜也隻能算是勉強入口,唯一的優點是環境不錯,也不要等位。沉思沒什麽吃飯,大部分時間都在看邢程。那種直勾勾的目光,讓邢程都有點無所遁形。


    “猜猜我這幾天都做什麽了?”沉思像是煙癮很大,掏出一支煙,“啪”地點上,挺猛地吸了一口。


    邢程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我一直在找你。從晟華那裏弄到所有的賓客名單,刪去女賓,再刪去四十歲向上、二十歲向下的男人,然後一個個地排除。然後,我去了你的老家看了看。”


    “為什麽要這樣做?”邢程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沉思咧嘴笑了,“一個男人讓一個女人這樣瘋狂,你說是為什麽?我從小就這樣,一旦認定了什麽,就不會輕易放開。我也從不靠別人,就是父母也不可以。我的幸福,我爭取。”


    這似乎不像是司空見慣的那些官二代,太獨立,太自我,邢程覺得要對沉思刮目相看了,但他還是有點不太舒服。那有關一個男人的尊嚴。仿佛,對於他,她誌在必得。“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有野心。”沉思盯著邢程的眼睛。“如果不是環境的束縛,你應該有一番更大的作為。那些集團、公司什麽的,不管你多優秀,做出多大的業績,給你的年薪有多高,你永遠是他們的一個打工仔。他們是資本家,拿得最多的始終是他們。你想要的肯定不是這些,你在渴盼、期待、尋找一個高的平台,然後有一片屬於你的風景。而我似乎可以為你提供一個那樣的平台。”


    邢程後背涼風嗖嗖,他相信沉思的心理學真得學的非常不錯。人,不管如何進化,還是動物,不過在前麵加了個修飾詞“高級的”。“像我這樣的男人,應該不在少數。”他自嘲地笑了笑,對她的回答不領情。


    “你有弱點。”沉思似有深意地閉了閉眼。


    邢程像感覺到危險的動物那樣愕然豎起耳朵。


    “你的弱點就是你的野心。你的出身、家境,這些年的委屈、不甘,都磨練了你的意誌,讓你知道,什麽是你想要的,什麽是你最重要的。你不再是青澀少年,會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你一旦擁有了你想要的平台,你會比任何人都珍惜。你不會允許自己在感情上發生一點偏差,走仕途就必須放棄桃紅柳綠。你不會做出失德的事,不會違背承諾。這些,對我太重要了。在我年少無知時,我在感情上被人欺騙過。後來我也曾遊戲人生,但那樣的生活,現在想想都會自我厭惡。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你,我就知我一直等的那個人是你。儀表不凡,有能力,有經曆,是一支潛力股。”沉思麵色發亮,抑製不住心中的愉悅。


    “你像一個資產評估師。”邢程的口氣不無譏諷,也許譏諷的對象不是沉思,而是自己。此刻,在沉思的麵前,他如剛出生的嬰兒,連塊遮羞布都沒有。


    “也可以這麽說,不過,首先你得是塊資產呀!其實,我覺得我是伯樂,你是千裏馬。”沉思嬌嗔地強調。


    邢程配合地彎彎嘴角,在沉思的心中,大概把男人都當作一匹匹馬。所謂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當千裏馬遇見伯樂,這到底是職場故事,還是愛情故事,他糊塗了。


    “婚姻清晰而又明朗不好麽,沒有欺騙,不要披上虛偽的外衣,日後也不會變質。哈,也許我看錯了,你渴望的是一段羅曼帝克的戀情。”沉思眸光一抬,突地站起來,張開雙臂,迎向一位從外麵進來的一位豐腴的中年女子。“李阿姨,不要告訴我,你也來這種快餐店吃午飯。”


    李阿姨不敢置信地抱住沉思:“思思,你什麽時候回濱江的?”


    “都回來一個月了。”沉思很西方地在李阿姨兩頰吻了吻。


    “回家過年?啊,你爸媽要樂壞了。”


    “以後,就呆在濱江,不走了。”


    “真的假的?”


    “濱江現在這麽發達,以後要建一個國內最大最好的馬場,我回來做教練。”


    “騎馬是貴族們的運動,我是平民。”李阿姨目光一溜,落在了邢程身上。


    沉思撒嬌地擠擠眼,“我爸也說他是人民公仆。好吧,平民阿姨,給你介紹下我的朋友。”她拉著李阿姨來到桌邊,邢程早已站起身,微笑地頷首。“我朋友邢程,在榮發銀行工作。”


    李阿姨意味深長地看看邢程,又看看沉思,笑道:“難怪不走了,原來是有情況了。”


    “李阿姨你可別亂猜哦,我們真的隻是朋友,普通的。”


    “我猜什麽了,明明是你心虛。”


    沉思嗬嗬笑,“李阿姨是管濱江財政的大領導,日後國庫裏銀子多得放不下時,他那兒地方大,找他給個地方。”


    “瞧瞧,普通朋友就這麽幫著,日後要真成了什麽,不知胳膊肘兒怎麽彎呢!我得提醒你爸去,讓他做好思想準備。”


    沉思緊張了,“我爸是個一驚一乍的人,李阿姨可得幫我保密,不然風還沒刮,雨就來了。”


    李阿姨笑,拍拍沉思。“知道啦,鬼丫頭。”她和幾位企業法人約了在這開個午餐短會,瞧見約的人來了,就過去了。走時,不忘向邢程要了幾張名片。邢程看見她很鄭重地把名片遞給每一個企業法人。


    剛剛過去的半小時,他雖然一直在微笑著,得體,大方,沉穩,但是他的全身肌肉繃得發疼。這位看沉思又和藹又親切,宛若鄰家阿姨般的李阿姨,宋思遠想了很多辦法去拜訪,都無門而入。今天,這算是個事麽?


    “想什麽呢,這麽嚴肅?”破吉普停在榮發的大門前,沉思仰起頭。午後的陽光打在玻璃幕牆上,她眯了眯眼。


    邢程老實地承認:“像坐了回雲霄飛車,身子還在空中呢!”


    “這算什麽,以後教你騎馬,那才是飛翔的感覺。”沉思低下眼簾,靜默了一會,“明天,可以來參觀你的辦公室麽?現在別回答,明天給我發短信吧!”


    一陣煙飄過,風靜了,心跳停了,天空的雲也停駐了。似乎,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無比地清醒,知道這是最好最好的選擇。那他還在猶豫什麽呢?為什麽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若失?


    邢程信步走進營業廳,他看錯了嗎,應該呆在27樓的畫塵,怎麽會在排著隊取款的人裏麵,一雙清眸,靜靜地凝視著他。他莫名地一陣心慌,忙收住腳,急急地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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