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臉是淚,吐著氣,心裏唯願他把我掐死,最好是掐死,這樣我就不用再承受這樣的痛苦和折磨,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說!你到底說不說!”他其實比我更激動,掐著我脖子的手在劇烈地顫抖,“你信不信我捏碎你的脖子!說!”


    這時我反而冷靜了,縱然呼吸困難,可意識清醒。我早該這麽清醒,我可憐自己為什麽到現在才清醒,我更可憐眼前這個人到現在還不清醒。我不禁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滾滾,“我……我不愛你了,孩子是不是你的又有什麽關係,你連這個都不確定……你真失敗……”


    “我失敗?”他臉上的肌肉突突地跳。


    “是,你很失敗,你是我見過的最失敗的男人,你連祁樹傑都不如,他好歹還有葉莎願意陪他一起死,你呢?別說米蘭不會為你死,就是你死了,我敢打包票她會毫不猶豫地朝你撲過去,不是撲向你的人,而是撲向你的財產,哈哈哈……”


    這話極大地刺激到他,他鬆開了手,然後又猛地揪起我的衣領,將我甩出好遠。我劇烈地咳嗽起來,貼著過道冰冷的大理石牆壁,一邊咳嗽,一邊笑,指著他,“你看你這樣子,怎麽不失敗,你一直想要人愛你,可是你根本就不懂得愛,你隻會踐踏愛,所以你這輩子注定孤老到死……耿墨池,你今天最好是弄死我,讓我活著走出這個門,我從此就不會再朝你多看一眼!我受夠了你!你以為你甩了我我就沒人要了是吧,現在隻要我打個電話,祁樹禮就會立馬娶了我。剛才你很受刺激是吧?你瞧瞧人家多疼我多愛我,連車牌都在宣告他愛我,可是你呢?你為我做了什麽,這些年除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你給了我什麽……”


    “你……你這個……”


    耿墨池指著我,頃刻間臉如死灰,下巴無法控製地在抖,我幾乎可以聽到他牙齒咯咯的撞擊聲。他瞪視著我,那眼光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但是他站著沒動,並沒有再次撲過來,隻是用手死死地捂住胸口,好像裏麵有什麽東西戳著他的心一樣,表情很痛苦。原來他也知道痛苦!


    我哭著說:“你說你還是不是人,竟然懷疑那個孩子,祁樹傑死後的這幾年我身心都給了你,沒有跟其他任何男人有過接觸,你竟然懷疑我!如果我真跟祁樹禮有什麽,還會被你這樣欺負嗎?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我自己做掉的,是那天我看到你跟小林同床共枕受刺激後才流產的。我還差點兒被車撞死,是米蘭送我去的醫院,也是她撒的謊,說是我自己做掉了孩子!你竟然相信她滿口胡言,卻不相信我!耿墨池,我在你眼裏究竟算個什麽東西!”


    “你說什麽,孩子不是你做掉的?”耿墨池難以置信地瞪視著我,表情更痛苦了。


    我笑起來,眼淚卻簌簌地往下落,“你現在知道了?你後悔了嗎?我就是等著這一天,我要看你有多後悔!你娶了一個撒謊成精的女人,是你親自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這一切的惡果都是你自己種下的!我真慶幸你做出這麽明智的選擇,因為你根本不值得擁有我的愛!我告訴你,我明天就給祁樹禮打電話,我要嫁給他,我要他給我舉行一個更盛大的婚禮,我要他向全世界宣告他愛我。你兌現不了的承諾,他會兌現,你給不了的幸福,他會給……”


    我歇斯底裏地說著這些,貼著牆壁無助地慟哭,如果現在有一把刀,我絕對會自行了斷在他麵前,我不過是愛錯了人,才落到這步田地。可恨的是,縱然明知錯了我還是愛著這個可惡的男人,哪怕他的背叛讓我痛徹心扉,哪怕他毀掉我對整個世界的信任和憧憬,讓我變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可憐蟲,誰都可以踐踏的可憐蟲,可是我還愛著他,否則我不會像現在這樣痛徹心扉。這才是最讓我絕望的,比讓我死去還讓我絕望……


    “我,我隻是……我……”耿墨池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白得駭人。他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站在那兒搖搖晃晃。


    我停止哭泣驚恐地看著他。


    耿墨池指著我,“白……考兒,我終究還是死……死在你手裏了……”


    他的樣子實在太嚇人,我陡然想起他的心髒病,頓時嚇住了,“你,你怎麽了?”我上前扶了下他,“喂,耿墨池,耿墨池……”


    他搖晃得更厲害了,像個瀕臨死亡的可憐的溺水者絕望地捂住胸口,“快,快叫救護……”話還沒說完,他就一頭栽倒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了一團。


    “墨池!”


    晚上,櫻之聞訊來看我,見到我時嚇一大跳。


    “考兒,你怎麽了?”她將我拉到燈下,仔細檢查我臉上的傷痕,大聲驚呼,“老天,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除了米蘭,還能有誰。


    我將耿墨池送到醫院不久,米蘭就趕了過去,劈頭蓋臉將我一頓痛打。值班護士試圖勸止,她就扯著我的頭發將我拖到吸煙區,扇我耳光,將我踹倒在地。自始至終我都沒有還手,如果不是邊上兩個正在吸煙的好心男士製止,我可能已經被米蘭的細高跟給踹死了。


    事實上,那時候我已經放棄了求生的願望,唯願一死。在等待救護車的那漫長的幾分鍾裏我就想死,耿墨池當時靜靜地躺在我的懷裏,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突然那麽的寧靜和安詳,我哭著喊著,親吻他的臉,卻感覺不到他的心跳,那一刻我就沒想要活下去。到了醫院,當米蘭踢打我的時候,我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死吧,就讓我這麽死吧,死了就不會再有疼痛,我會在那邊等著他,我再也不要離開他。


    米蘭被圍觀的人拉開後,揚長而去,剛好那些人裏有小區的鄰居認出我,就將我送回了家。我不知道櫻之是怎麽知道這事的,她進門就抱住我哭,“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考兒,你這個樣子下去會死的!”


    “我自作自受,不是嗎?”我含混不清地說著這話,感覺嘴巴張不開,因為嘴角乃至整張臉都腫了,嘴裏有衝人的血腥味。


    “你說你,好好的過不行嗎,非要把自己往死裏整……”櫻之一邊哭,一邊去擰熱毛巾給我擦拭,敷臉,“祁總走之前都交代我了的,要我好好照看你,你說你搞成這個樣子讓我怎麽給他交代?是不是米蘭打的啊?你離他們遠點兒吧,你不為你自己,也要為你的雙親想想,他們年紀都那麽大了,難道要他們白發送黑發嗎?”


    櫻之將我扶進浴室給我洗澡,她看著我滿身的傷痕越發哭得厲害了。因為怕傷口沾水後發炎,她隻能用濕毛巾慢慢擦,然後找來碘酒給傷口消毒,那種疼痛像是皮肉整個地被揭起,我疼得全身抽搐。後來我的意識就不是很清醒了,好像櫻之還給我喂了點兒粥,將我安置到床上,燈光被調到很暗。我模模糊糊地聽到她在旁邊哭著打電話:“祁總,您快回來吧,考兒出事了……”


    我不知道在家躺了幾天,一直昏昏沉沉,聽櫻之說,我後來發燒還被送去醫院打了點滴。櫻之那幾天沒有上班,在身邊照顧我,應該是祁樹禮授意的。縱然祁樹禮見到我時我的傷口已經好了很多,臉上也消腫了,可他仍然勃然大怒,把櫻之狠狠地罵了一頓。我跟祁樹禮說不關櫻之的事,都是我自找的,祁樹禮仍然怒氣難消。


    “考兒,你究竟要怎樣才能放過自己!”祁樹禮激動異常,當時是在我臥室,他站在床邊看著我的樣子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痛心疾首地問我,“你能不能離開耿墨池,讓自己遠離傷害呢?就算我樣樣不如他,可是有一點兒我比他強,我不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傷,我會把你當作手心的寶,愛你,疼你,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一根毫毛!”


    祁樹禮坐到床邊的椅子上,看著我,痛苦得難以自抑,“考兒,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讓我有多心痛,你寧願被那個人欺負也不肯朝我多看一眼,我就這麽讓你難以接受嗎?雖然愛一個人沒有錯,但他都結婚了,你何苦還要跟他糾纏不清,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我虛弱地看著他,疲憊至極,“你什麽都別說了,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我需要好好想想,對不起,讓你這麽為我擔心。”


    祁樹禮眼底泛紅,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握住我的手說:“考兒你聽我說,你什麽都別想了,跟我去美國吧。離開這裏,將這些是是非非通通忘掉,好好地重新開始,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加州的陽光很適合你調養身體,你放心我不會逼你什麽。我跟耿墨池不一樣,我認為愛一個人不是占有,而是給她幸福,我愛你就希望你能幸福,哪怕你永遠都不接受我,隻要你能快快樂樂地活著,讓我在身邊看得到你的笑臉,我就心滿意足了,你懂嗎?”


    “愛一個人不是占有?”我重複著他的話,頃刻間淚如泉湧。


    “對,不是占有,而是給予,毫不保留地給予。”祁樹禮握緊我的手,字字句句,叩在我心上,“請你相信我一次,跟我去美國吧,我一定會讓你慢慢好起來。你要是不願待在加州,我在西雅圖的湖區也有別墅,那邊環境更好,你會生活得無憂無慮。到那個時候你會明白,我所給予你的愛情遠比你想象的以及你經曆過的要美好得多,至少沒有痛苦,沒有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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