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屋之前, 打完電話的皇昴流就注意到了同樣打完電話後的化野紅緒的失魂落魄。


    他不由自主地苦笑起來。


    “很厲害吧。”


    化野紅緒胡亂地點了點頭。


    陰陽師的天賦才能在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前麵被碾壓過去, 剩下的自尊殘骸也在這個國家的三大財閥之一的金錢麵前無力抵抗。


    可以說,隻有親身經曆之後,化野紅緒才能深刻地體會到資本主義社會的殘酷之處。


    (我在高一的時候, 就已經體會到了資本主義的恐怖之處了。)


    那個時候, 使用金錢這個魔法的人同樣是赤司財閥的掌權人,對方撒下的金錢數額極其龐大,足以讓伊勢神宮的神官與高野山的星見為此折腰禮遇。


    皇昴流不太想把心裏話說出口, 畢竟這聽上去簡直就是更加殘酷的事情。


    他覺得這個社會應該對女孩子更加溫柔一些。


    不應該讓化野紅緒那麽早就接觸到這個社會的殘酷之處, 最起碼的,也不應該用這麽直接直白的殘酷方法。


    可, 不是現在的話, 那麽應該在什麽時候才是“合適”的時候呢?


    照皇昴流的想法, 他希望化野紅緒像是自己的雙胞胎姐姐皇北都一樣,永遠隻需要為明天穿什麽衣服出門苦惱,為自己的新到手的零花錢應該花在買包還是買化妝品一樣難以抉擇。


    人生最大的煩憂,是該喜歡校青年足球隊的前鋒,還是應該喜歡棒球隊的正選。


    作為家裏的繼承人,皇昴流天生就有讓自己的姐姐開開心心的責任感。


    這份責任感讓他麵對同一個行業的女孩子時, 也不由自主的冒出頭來。


    “皇一門的少主,”化野紅緒看出了皇昴流眼中的擔憂, 她很認真地提醒對方自己的身份,“我是化野家的下一任當家。”


    化野紅緒覺得皇昴流對自己的擔憂是一種冒犯。


    在初中時,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兄長。


    為了力量而投身於“汙穢”之中的男人已經不再是她血脈相連的親屬。


    這種家夥死不足惜。


    “我很感謝您的擔心, 但是這份擔心對我而言是一種侮辱。”化野紅緒高傲的抬起頭,她那如同天鵝一樣美麗的頸脖讓皇昴流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


    “啊,很抱歉。”


    “說對不起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雙眼。”化野紅緒說著小學生都知道的道理,“不過,皇同學你也沒必要和我道歉。”


    皇昴流轉過頭的時候,正好瞧見化野紅緒嘴角揚起的笑容。


    他直覺上感覺沒事了。


    同樣也笑了起來。


    雖然電話裏的祖母非常的生氣,氣他居然跑到羽生蛇村,還遇到了那麽危險的事情。


    不過在接到了匯報平安的電話後,祖母也很高興的連連說好。


    皇昴流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被沈韻詐出來的“秘密”,反而在進屋之後,誠懇的向沈韻道了謝。


    道謝完後,他又自責自己沒有及時想到這件事情。


    (嗚哇,這個家夥根本沒想到這件事情嗎?也太單純好騙了吧?)


    一時之間,心懷愧疚的安原修立刻笑著說道:“畢竟發生了那麽恐怖的事情,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昴流,你也別那麽自責啦。”


    化野紅緒也沒想到那些事情。


    她反而好奇的問道:“安原君,你不用和家裏報個平安嗎?”


    安原修笑著回答:“我和父母已經兩年沒有說過話了。”


    他說完之後,還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化野紅緒一臉茫然:“哈啊?”


    可她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非常的不合適,正在尷尬的時候,沈韻咳嗽一聲,小聲說道:“那個,化野桑,我想找個東西,麻煩你陪我一起找一下……”


    化野紅緒立刻站起身,陪著沈韻一起走出了門。


    夏目擔憂的看向了安原修,安原修看著夏目,忍不住歎了口氣:“我說啊,夏目,女孩子說要去找個什麽東西,但是找了女孩子走的話,一般是要解決生理需要。別想太多了。”


    (不,就算是我也看得出來,言音老師在解決剛才超尷尬的情況啊。)


    自出生之後就沒有鍛煉過交談技能的夏目隻能苦笑著應下安原修的解釋。


    竹內多聞發揮了自己成年人的沉穩風度,他拿了一旁旅館提供的晚餐供應的菜單,翻起了上麵的菜單價目表。


    “啊,三點前要決定吃什麽晚餐,安原,皇還有夏目,你們三個人有什麽不吃的東西嗎?”竹內多聞又招呼一旁的三位付喪神,“那邊的三位呢?有什麽不能吃的東西嗎?”


    屋內的男生們在討論晚餐吃什麽的時候,走廊上的沈韻才對化野紅緒說道:“其實我想出來上廁所……”


    化野紅緒鬆了口氣,又擔憂的說道:“我剛才……”


    沈韻笑著說道:“每一個家庭都有自己難以說出口的事情,既然安原覺得可以將這件事情很普通的說出口,那麽我們也別想太多。你越是介意,才對安原不太好。”


    化野紅緒點了點頭,覺得沈韻真是個溫柔又體貼的好人。


    在沒接觸之前,她一直覺得沈韻是個非常孤僻又獨來獨往的留學生,但是在一起度過兩場生死關的現在,化野已經覺得沈韻其實是個非常可靠的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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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起碼的,化野紅緒覺得,自己一行人能從屍魂界的亂鬥裏全身而退,全靠言音老師的作品魅力。


    化野甚至隱隱覺得,屍魂界的那場大戰虎頭蛇尾,可能也是安倍晴明和蘆屋道滿看在言音的麵子上。


    沈韻對化野紅緒小聲說道:“我去房間上個廁所,你在屋裏等等我?”


    化野剛想說好,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她尷尬的說道:“我,在外麵接個電話?”


    沈韻點了點頭,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走進了屋。


    (我完全不想上廁所啊。)


    沈韻決定用十分鍾的時間幹點什麽事情。


    比如說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間,整理一下自己的行囊什麽的。


    可當她剛拿起放在桌上的漱口水的殘餘包裝紙,耳旁忽然響起了鈴聲。


    (我聽過這個鈴聲。)


    沈韻的記憶被這個鈴聲帶回了北海道。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鈴聲,她就是想起了北海道。


    在寒冷的風雪之中,隻有自己一名乘客的巴士。


    還有,在夏日的晚上,在狐狸的關東煮、還是貓拉麵的麵攤?


    沈韻想起來這兩個地方的聯係了。


    那個叫“觀月”的女人!


    她在那個夏天的晚上穿著巫女服。


    當時沈韻在一晚上見了太多的人,根本就沒注意到觀月走起路來時,身上有細小的鈴聲。


    鈴聲是在沈韻的背後響起的。


    沈韻深呼吸一口氣,緩緩吐氣的同時,轉過了身。


    在轉身的一瞬間,原本狹窄的和室扭曲了起來。


    沈韻忍不住眯起了雙眼。


    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了泥地上。


    周圍是蒼翠的森林,腳下的土地還散發著雨後的土腥味。


    那是讓人何等心曠神怡的清醒氣息。


    天空中閃爍著的繁星璀璨耀眼。


    滿月在星星的包圍之下,依就灑下溫柔的光芒。


    沈韻無法分辨天空上的星星是哪些星座。


    耳旁傳來了清脆的鳥鳴。


    (我聽過這個鳥鳴。)


    在八原的森林裏,青行燈展開了安倍晴明留下的畫卷,畫卷裏展開的是——


    (安倍晴明留給我的風景。)


    沈韻歎了口氣,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那是木屐的屐齒踩進泥土裏時發出的細小的聲音。


    沈韻發現自己忍不住想要笑了。


    她轉頭說道:“sei——”


    話沒說完,沈韻看著走向自己的男人,忍了忍,沒忍住,笑了起來。


    “原來是道滿大人啊……”


    沈韻笑了起來。


    怎麽說呢,就連認錯人的尷尬也不存在了。


    (照道理來說,在蘆屋道滿麵前,‘我’應該非常的害怕才對。)


    畢竟這個男人在平安京的時代,做出了許多匪夷所思的行動。


    就在不久之前,也就在幾個小時之前,蘆屋道滿還施下了猶如“冬蟲夏草”一樣令人作嘔的恐怖咒術。


    可是在這麽好的星光月色之下,沈韻覺得一點也不可怕了。


    (連這種沒道理的事情都發生了,偶爾‘道理’也不會起作用吧。)


    沈韻甚至有心情笑了起來。


    蘆屋道滿“認為”自己應該非常生氣才“對”。


    首先,是這位姬君居然破壞了自己期待了數百年的戰爭和戲劇。


    將一場本來應該殘酷又富有趣味的戰爭破壞掉了。


    前不久那虎頭蛇尾的結局,更是應該“讓”蘆屋道滿“非常生氣”才對。


    其次,蘆屋道滿居然“妥協”了。


    連麵對天帝的權威都絕不妥協的“蘆屋道滿”,居然如此輕易的就“妥協”了。


    這是第二個應該生氣的地方。


    第三個地方,應該是眼前的少女居然認錯了人。


    她喊錯了人。


    可居然還能笑出聲。


    蘆屋道滿也笑了。


    他很苦惱的笑了起來。


    難以捉摸的邪惡術士,此刻卻露出了從未令他人見過的苦惱至極的笑容。


    他說:“姬君,您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沈韻咳嗽了一聲,勉強止住了笑意。


    “我想起來了。”


    她想起來了一件事情。


    一件她都快忘記了的事情。


    “蓬萊與仙山是什麽樣子,這些都是您告訴晴明的。”沈韻忍著笑意說道,“道滿大人,您知道蓬萊是什麽樣子。”麵帶笑意的沈韻好奇的問道,“您是蓬萊的仙人嗎?”


    (她在試探我嗎?)


    (還是好奇呢?)


    時至今日,蘆屋道滿在心中頭一次想要擁有自己弟子的天賦技能。


    (如果能夠知道她心底在想些什麽,情況也不會那麽被動了。)


    可蘆屋道滿又很清楚,就算是自己那位擁有讀心術的弟子,也讀不出麵前少女的心聲。


    (這簡直是作弊嘛。)


    從來不遵守規則的“作弊玩家”蘆屋道滿頭一次抱怨比自己更加犯規的“玩家”了。


    “啊啊,如此說來,我以前‘還’是一國的太子,”以前,曾經是一國太子的蘆屋道滿笑著說道,“可現在已經不是了。”


    沈韻笑著點了點頭。


    “嗯,我也覺得道滿大人不適合當太子。”


    蘆屋道滿不是頭一次聽人說起這句話。


    畢竟這種話他在蓬萊的時候已經聽過太多次了。


    說這些話的人,不是怨恨就是埋怨,不是滿懷惡意就是萬分同情。


    他從來沒見任何一個人,帶著沒有惡意的笑意說這句話。


    蘆屋道滿好奇的問道:“為什麽?”


    他稍微有些明白,為什麽安倍晴明那麽喜歡和眼前的少女說話了。


    光是和她說話,就不會有絲毫的厭煩。


    (這件事——)


    (以前在京都還叫做平安京的時候,我怎麽就沒注意到這件事呢?)


    沈韻想了想,解釋道:“您不適合當一國之君。這對您來說,是一種折磨。”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您不適合當國君。”


    “那您覺得誰比較適合當一國之君?”蘆屋道滿好奇的問道,“是晴明嗎?”


    “不,晴明也不適合。”沈韻回答的很果斷。


    “是‘您’的那位青梅竹馬嗎?”


    蘆屋道滿想看到眼前少女的動搖。


    隻要一點點,細小的一點點就足夠了。


    (我知道‘你’那手無縛雞之力,在我麵前不堪一擊的弱者的同伴的存在。)


    (怎麽樣,你害怕了嗎?)


    然而沈韻沒有絲毫的動搖,她一點也不驚訝。


    甚至不覺得有什麽好害怕的。


    “不,小征他啊,要負擔十幾萬個家庭的安危就已經很困擾了。”


    說來有些愧疚,沈韻雖說一直都覺得赤司征十郎很適合當個財閥家的繼承人,可她又覺得這件事情對他本人的天性而言,卻是一種折磨。


    沈韻永遠記得擅長將棋的赤司,突兀的在小學的某一天減少了下將棋的時間。


    甚至,赤司征十郎隻和寥寥幾個人下過將棋。


    他甚至不玩將棋了。


    為了繼承家業,為了自己家族企業下麵勤勤懇懇工作的十幾萬個家庭的幸福,所以放棄了自己興趣,舍棄了自己的樂趣。


    雖然他沒說,但是沈韻卻覺得自己的青梅竹馬……挺慘的。


    “要負擔一個國家的話,他會瘋掉的吧。”


    蘆屋道滿笑了起來:“那您覺得誰適合當一國之君呢?”


    (真是出人意料的……)


    (不,該說不愧是……嗎?)


    沈韻笑著回答:“秘密。”


    她的笑容裏像是知道答案,卻露出了“我不會告訴你”的得意表情。


    蘆屋道滿走到了沈韻的身前。


    他低下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輕聲問道:“那……姬君可以悄悄告訴我答案嗎?”


    沈韻本想說大不了我把自己“雨川”的馬甲賣掉說答案是“伊麗莎白女王”算了,可她還沒開口,眼角的餘光卻見到一隻藍色的衣袖。


    “道滿大人,”沈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請您不要騷擾女孩子好嗎?”


    藍色衣袖的主人說道:“這太沒品了。”


    蘆屋道滿尷尬地站起了身,往後退了幾步。


    沈韻看到了身穿藍色狩衣的青年。


    他輕輕一笑。


    再美的月色與星光都不及這一個笑容。


    沈韻咳嗽一聲,說道:“晴明啊,好久不見了。”


    “啊。好久不見了。”


    星光月色也不及他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有迷你修羅場但是沒說是誰和誰的。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我,言情作者,打錢。


    大家晚安啦,麽麽噠。


    =====


    寫得太歡樂了出了bug,改了改了。


    謝謝大家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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