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神, 據說每年都會得到無數的企業捐獻的知名神明。


    遍布全國各地的分社。


    就連禦三家都會每年捐錢給伏見稻荷神社。


    這份就是稻荷神的底氣。


    稻荷神是一位年輕的女性。


    高貴的氣質, 純淨的氣息。


    以及神明的威壓。


    禦門院泰世覺得自己哪裏都不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現在還能站在原地不動。


    (如果放在幾百年前,我應該因為不敬神明被殺了吧。)


    應該迅速的跪下求饒。


    替匣子的狂言求饒。


    然而, 該怎麽說呢。


    禦門院泰世一動不動。


    不能下跪。


    跪了就是低頭了。


    雖然該低頭的時候就應該低頭, 但是有些事情一但低頭就完蛋了。


    沒有合適的、正當的立場了。


    立場是很重要的東西。


    就和名譽一樣重要的東西。


    禦門院泰世以前學曆史的時候,都覺得為了名譽和立場而犧牲自身性命的行為非常愚蠢。


    但是,現在——


    事到臨頭了。


    他也變得愚不可及了。


    (如果就此死掉, 這種事情傳到外麵去的話, 一定會被人當做愚蠢之輩。)


    然而,不能退。


    (我可是安倍晴明的後裔。)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匣子敢指著稻荷神社的門口破口大罵, 但是禦門院泰世卻期待著一件事情。


    一件——


    他期望會實現的事情。


    “哦, 你是安倍晴明的後裔啊。”


    稻荷神露出了笑容。


    光滑美麗的黑發披散在神明的腰側。


    身穿華麗和服的稻荷神從身後取出了——


    太刀?


    “這是我以前送給晴明的東西, 不過被他退回來了。既然現在遇到了晴明的後人,那就給你吧。”


    神明的聲音宛如天籟之音。


    禦門院泰世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太刀落到了他的手中。


    (這刀,是何等的——)


    極盡華麗奢侈的太刀。


    然而,神明所贈之物,禦門院泰世完全不認為那會是什麽華而不實之物。


    就算是華而不實之物, 也無所謂。


    這可是神明所賜之物。


    (今天不僅是看到了神降,還拿到了神明所賜之物。)


    禦門院泰世腦子想到的卻是稻荷神社的社家[1]的臉。


    (糟了, 到時候不會被他們盯著要求把這刀給他們吧。)


    得罪社家和得罪稻荷神的兩難選擇之間,禦門院泰世毫不猶豫地選擇得罪伏見稻荷神社的社家。


    開玩笑,這兩者, 誰都知道哪個比較罕見稀有好嗎?


    “以及,”稻荷神厭惡的看了一眼禦門院泰世手上的匣中少女,“惡心的妖物,看在龍神的情麵上,放你一馬。別以為下次還能活下來。”


    等稻荷神離開後,匣中少女才鬆開口,吐出了禦門院泰世的手指。


    這個小巧的人偶吃吃的笑了起來。


    “多少年了啊。”人偶的聲音明明和之前沒什麽差別,可其中蘊藏的感情聽上去卻相當的恐怖,“這種眼神。真是久違了。”


    高位者對低人一等的妖物的不屑,再加上此低賤生物的誕生的緣由過於肮髒汙穢——


    高潔的神明怎麽可能會給一個好臉色?


    但是,這就足夠了。


    匣子倒在禦門院泰世的懷裏,喃喃說道:“太好了。龍神大人沒有事情。”


    禦門院泰世看著手上被咬穿的空洞,痛的恨不得叫出聲來。


    之前見到神明的時候過於震驚,以至於都忘了還有這麽一回事。


    現在,他隻覺得痛得要命。


    但是活下來了。


    還拿到了神明所賜之物。


    太好了。


    賺大了。


    隻用付出被咬一口的代價就能得到神明所賜之物,這種好事上哪裏去找?


    太刀帶回家去研究,其他的,先包紮傷口,然後叫車回家。


    匣子對於禦門院泰世的這種浪費行為深表鄙夷:“又不是泡沫經濟時代,可以為了吃一碗拉麵從銀座叫出租車去大阪。”


    禦門院泰世當然不和妖怪一般見識。


    匣中少女總是在各種地方沒常識,又在各種地方具備小市民常識。


    他已經習慣了。


    一人一妖離開京都的時候,沈韻正在和麻倉葉王聊起了陰陽道的話題。


    沈韻對於陰陽師的技術還停留在“臨兵鬥者”這七字真言的地步。


    之前在一日循環中遇到的皇一門家的少主曾經用過一些術式,結果沈韻模仿了這個術式後,敲下來了夜鬥神。


    之後,她就再也沒幹過這麽中二病的事情了。


    也許是因為夜鬥真的隨叫隨到超好用的緣故?


    對於這部分的內容,沈韻不準備告訴麻倉葉王。


    而麻倉葉王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真不在乎沈韻將這些陰陽道的術式寫出來發表。


    麻倉葉王敢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就一定有破解的方法。


    既然他有破解的方法,當然不會有什麽擔憂。


    沈韻還拿了筆記本出來,將麻倉葉王指點的幾個術式寫了下來。


    (這是第一手的資料!)


    而且還是正牌的陰陽師認可的資料。


    “阿葉,”沈韻覺得問得差不多了,心滿意足的合上了筆記本,“我可不可以在專業指導那一欄寫上你的名字?”


    “當然可以了。”麻倉葉王笑著反問,“姬君為何覺得不行呢?”


    沈韻點了點頭:“是這樣啊。”


    麻倉葉王含笑稱“是”。


    話題就此告一段落。


    “天色漸晚。”麻倉葉王看向了沈韻。


    他那雙寶石一般的眼眸裏帶著淺淺的笑意。


    “然,天朗氣清。”


    麻倉葉王站起了身。


    “姬君呐,下次請來恐山玩吧。”


    恐山的怪物——


    發出了邀請。


    “在下,定當為姬君準備符合身份的宴席。”


    “這個啊,”沈韻露出了曖昧的笑容,“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去的。”


    麻倉葉王表示送到門口即可,他自己會自行離開。


    在房門關上後,麻倉葉王的手指在房門上劃了一個五芒星。


    這是安倍晴明的桔梗印。


    等麻倉葉王離開後,沈韻才從口袋裏取出了那張明信片。


    這張明信片是赤司征十郎寫的。


    相處了十多年,沈韻絕對分得清青梅竹馬的字體。


    但是明信片上寫的卻是一首和歌。


    沈韻在心中將和歌翻譯了一下。


    “離山循暗道,隻為再相逢。”


    “這不是和泉式部的和歌嗎?”美雪老師在課上講百人一首的課程時,提到過和泉式部,也提到過這位平安京第一緋聞製造機的和歌戀愛天才的才能。


    這首和歌,就是和泉式部在泡到了死掉的前男友親弟弟,某位親王殿下之後,還和其他的男人交往,結果被親王撞個正著之後——


    這位和歌天才和親王的關係陷入了冷淡期。


    隨後,和泉式部跑去山裏的寺廟尋求心靈的平靜,結果在親王殿下的哀求她回心轉意之下,寫下了這首和歌,連夜回到了平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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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韻隻能吐槽:“酸死啦。”


    不就是一段時間沒見麵,赤司征十郎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文青病犯了嗎?


    太矯情了吧?


    生活的一點也不精致,連請客吃飯都是吃麵包的沈韻,當然不能理解這種風雅的生活。


    “真是的。”


    本來想裝作沒看到的。


    但是這對寄信的人不公平。


    而且這個……也是一個多月沒回了。


    沈韻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寫一首返歌。


    收到了和歌之後,照道理來說,中意就可以寫返歌,不喜歡也要寫首返歌拒絕才行。


    不然曖昧不清隻會讓人心急如焚。


    沈韻提筆在明信片下了自己的返歌。


    “憂思逢苦雨,人世歎徒然。春色無暇賞,奈何花已殘。”


    不就是文青病麽,她也會啊。


    反正翻翻《百人一首》和歌也不要多少時間。


    然後將明信片塞進信封,貼上郵票寫好回信地址,周一上學的時候將信封往郵筒裏一扔,這就完事了。


    赤司征十郎在周五的時候收到了信件。


    怎麽說呢,因為寄信人上寫著的是“沈韻”的名字,所以這封信非但沒有被扔掉,反而是被管家小心的收了起來。


    赤司把信取走後,認真地道謝後,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管家看著小少爺行走的速度,忍不住歎氣。


    唉,年輕的小少爺也有了心上人。


    但是,就算放在心上的意中人,麵對征臣先生的時候,也很難有什麽翻盤的機會。


    在這個家裏,想要拒絕家族聯姻,迎娶自己的意中人,必須要推翻掌權的父親才行。


    征臣先生做到了這件事情。


    就不知道赤司小少爺能不能做到了。


    不過這些事情都和管家先生沒什麽大關係。


    大不了小少爺變成“主人”,“主人”變成“老爺”。


    沒什麽太大的差別。


    赤司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後,先是小心的鎖上門,然後才撕開了信封。


    等看到那首小野小町的返歌後,赤司征十郎陷入了沉默。


    這到底是在說時間流逝季節轉換,還是在說“你離開太久了”的抱怨?


    到底是什麽意思?


    詩歌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此。


    你總是能從自己的角度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又因為其他多看到的東西,而產生不必要的困擾。


    陷入了困擾的赤司征十郎不由得歎氣:“平安京時代的貴族,到底怎麽正確的解讀和歌啊?”


    作為平安京時代活下來的“怪物”,麻倉葉王最近的心情卻顯得很好。


    好到恐山安娜都覺得自己的老師是不是談戀愛了。


    不然怎麽能解釋這種懷春少年的心情?


    就和沢田綱吉看到笹川京子時的神情一模一樣。


    這根本就是少年想到暗戀女神的表情!


    有沒有搞錯?


    恐山安娜一開始在懷疑自己的判斷力。


    後來將懷疑的目標放在了麻倉葉王身上。


    她決定單刀直入的詢問其中的緣由。


    主要是她實在不想繼續去看麻倉葉王那副“戀愛中”的表情了。


    “麻倉老師,實話實說吧。”恐山安娜直截了當的說道,“您這是怎麽了?”


    麻倉葉王笑眯眯的回答:“離山循暗道,隻為再相逢。”


    “哈啊?”


    恐山安娜的和歌造詣還不如黑崎一護。


    黑崎一護雖然看上去像是個不良少年,然而國文成績相當優秀。


    所以他聽懂了這首和歌的意思。


    然後他反問:“這不是和泉式部寫的和歌嗎?”


    然後,黑崎一護露出了相當困惑的表情。


    “這是戀愛的和歌啊。”


    我為你——背離了(佛祖和)正道,也要來到你的身邊。


    “我就說這首和歌很耳熟。”麻倉葉王笑了起來,“原來是那個女人寫的啊。那可是個了不起的戀愛魔女。”


    隨後,麻倉葉王看向了恐山安娜,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安娜,你可是我的弟子,雖然不求你被一群人追求,但是怎麽就隻有麻倉葉那一個追求者呢?真是太給我丟人了。”


    “說得好像你有很多追求者一樣!”


    麻倉葉王說道:“如果我拿《泰山府君祭》當做聘禮的話,你信不信想追求我的人可以填滿整個恐山?”


    雖然不知道《泰山府君祭》是什麽玩兒意,但是不妨礙恐山安娜露出厭棄的表情說一聲“呸。”


    作者有話要說:


    [1]社家:世襲神社神職人員的家族。稻荷神社的社家裏最有名的一個人應該是蘭學家荷田春滿。


    我查到有這麽一篇論文《試析日本近世國學者的主情主義思想從契衝、荷田春滿到賀茂真淵》。還挺有意思的,大家可以看一看。


    最近沒事幹在研究《萬葉集》,然而我對和歌沒什麽興趣就是了xd


    對了,補充一下。


    蘭學:研究西方文化,因當時荷蘭海上實力強大而稱作蘭學。


    ====


    思前想後,我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寫了。


    對了,平安京時代可是一個很正經的殘留母係社會的走婚習俗的時代。


    所以女人可以同時和很多男人交往,男人也可以同時和很多女人交往。


    全看你有沒有足夠的身份、權利和錢。


    隻要三樣都有,隨便你怎麽睡都行。


    雖然名聲會變糟就是了。


    整理了一下感情線,我還真不會寫感情線啊……


    這一章就叫做如何用和歌談戀愛吧。


    沒有更新了。


    感情戲寫到我腦細胞陣亡了。


    三萬字內不會有談戀愛的劇情了。


    人物走形我也不管了。


    大家晚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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