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安夜的晚上就開始下雪了。


    整整一夜的雪壓斷了廣告牌和電線。


    學校裏的老師連夜打電話到各個同學的家裏聯係到自己的學生, 明天不用上課。


    沒有座機的話還可以用手機聯係。


    感謝現代社會的便利性, 讓老師沒有漏掉一個學生。


    整整一個白天都在連續不斷的下著雪。


    學校突如其然的意外放假讓沈韻無聊的一個白天都在打馬裏奧消磨時間。


    直到赤司在晚飯時的日常催更環節,才讓她驚覺這一天居然就這麽過去了。


    一整天沒幹什麽正事,讓她滿懷焦慮入睡。


    在這個聖誕節的晚上, 沈韻見到了安倍晴明。


    夢中的平安京卻是盛夏。


    鬱鬱蔥蔥的綠色夏日讓沈韻感覺到了時間錯位的荒謬感。


    “話說回來……沒有過節的氣氛啊。”


    明明在現代的時間點是冬日的聖誕節, 但是在平安京卻是夏天。


    “過節啊。”晴明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說起來,今天是七夕。”


    “七夕。”


    沈韻想到七夕節就相當騙錢商法。


    畢竟聖誕節已經被扭曲成了情侶節日, 現在商家不滿足的向七夕節下手了。


    夏天的時候, 赤司還特別買了一盆竹子回來放在陽台上,讓她寫下七夕願望。


    這不就是換個方式索要生日禮物嗎?


    沈韻一邊這麽想, 一邊愉快的將自己的七夕願望寫在了紙上, 隨後將紙係在了竹子上。


    沈韻問道:“七夕的話, 晴明想要許什麽願望?”


    安倍晴明想了想,女孩子想織女祈求心靈手巧,那麽男性呢?


    “屠狗祭魁星?”


    沈韻問道:“晴明是陰陽師,難道想當兩榜進士嗎?”


    安倍晴明笑了起來。


    “這個國家沒有進士科。”


    卻又補充道。


    “不過倒是有文章生的考核。”


    “菅原道真是文章生出身的吧。”沈韻想到了這件事情.


    畢竟是日後的學問之神,不知道享受了多少學子的供奉.


    “那個應該算是文章之神?”


    “無論如何也無法和大唐的進士相比吧。”安倍晴明想到了這些事情,忍不住繼續說道, “那畢竟是有李白和白居易的大唐。”


    “別說和李白比了。”沈韻苦笑了起來,“誰能和詩仙比肩啊?”


    “樂天居士呢?”


    “長恨歌?還是琵琶行?”


    “長恨歌。”


    安倍晴明想到自己在宮內隨便撿到的紙片上所寫的文章殘害, 都是臨摹橘逸勢所寫的長恨歌。


    從筆跡上來看,應該是個不擅長寫漢字的女性所寫的文字。


    “漢皇與貴妃的故事實在是太受歡迎了。”


    宮中的女性,真是簡直恨不得翻來覆去, 顛來倒去的重複著這個故事。


    “橘逸勢擅長的不是柳公權的字嗎?”


    “他是遣唐使啊。他去過大唐,待了兩年,也許遇到了白樂天,也許和他交談過,也許看過白樂天寫得長恨歌。”


    所以橘逸勢也許真的寫過白樂天的長恨歌。


    “那首詩太長了。”沈韻嘴上是這麽說,不過卻又不得不承認,“不知不覺就把這首詩背下來了。”


    “我沒有特別背誦過。”


    畢竟安倍晴明隻是區區一介地位低下的陰陽師,哪有什麽宮中女子和貴族會和他這麽一個卑微的陰陽師聊詩詞呢?


    背了也沒用武之地。


    “倒是記得幾句。”


    沒辦法,白樂天可是有“一詩即成便問老嫗,若是老嫗聽不懂,就證明這詩寫得不夠好”的傳聞。


    就連一字不識的老嫗都能聽懂的詩,經過係統學習的人又怎麽可能記不住詩句呢?


    “畢竟是白居易嘛。”沈韻忍不住說道,又歎了口氣,“不過,平安京的夏天可真熱啊。”


    “是挺熱的。”


    尤其是還穿得如此工整,更是讓人熱出一身汗來。


    也不知道宮內的女官們到底怎麽能在炎炎夏日穿著厚重的衣服到處行走。


    雖然宮中有在四處供應冰塊降溫。


    不過就連天皇住所的冰也不能日夜不斷,那些女官遇上夏天也真是難熬了。


    “如果下雪就好了。”


    “下雪嗎?”


    晴明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茶,將殘餘的茶渣連著些許的茶湯一起潑到庭院的地上。


    在茶渣落地的一瞬間,氣溫降下來了。


    涼爽的風帶著清冽的茶香吹入庭院之中。


    不知何時,天上降下了細小的白雪。


    沈韻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


    雪落到掌心,就化成了水。


    晴明說道:“您看,下雪了。”


    沈韻歎息:“真的下雪了。”


    晴明微微一笑。


    沈韻又問道:“這是幻術嗎?”


    晴明笑而不語。


    幻術的重點就在於不要揭穿其中的真相。


    幻術的背後是真相。


    但是隻要幻術的真相不被發現,那幻術就完美無缺。


    然而,幻術的本質就是——


    夢。


    讓施幻術的人給予看幻術的人一場美夢。


    一匹白狼站在積雪的牆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安倍晴明。


    晴明看到了這匹雪中的白狼。


    他歎氣。


    向著白狼招了招手。


    “過來吧,露草。”


    沈韻看到了白狼的雙眼。


    那是深藍色的眼眸。


    白狼踏雪而來。


    狼所到之處,白雪消失無蹤。


    白狼破壞了幻術,將夏日重新帶了回來。


    狼沒有跳上庭院的走廊,而是在廊前站住。


    白狼化為了人形。


    那是身穿男性獵服的女人。


    這是一匹雌狼。


    雌狼背著箭矢。


    晴明歎息一聲,問道:“露草,你要成為獵手嗎?”


    雌狼盯著安倍晴明,就像是孤狼對著自己的敵人。


    然後,狼低下了頭。


    “晴明大人,我要殺了那群人。”


    “也是。”安倍晴明歎氣,“明明狼皮賣不到高價。”


    不僅不如虎皮,甚至連鹿皮都比不過。


    露草說道:“即便賣不到高價,那群獵人還是屠殺了我們的種群。”


    白狼問:“晴明大人,我不應該複仇嗎?”


    晴明說道:“那些山中的獵人們,抱著斬草除根的想法殺了狼窩中的所有狼。”


    他是在對沈韻解釋。


    “但是他們不知道,露草是我的式神。”


    安倍晴明庇護了露草。


    斬草除根之中有了遺孤。


    全族死去的白狼決定向那群獵人複仇。


    狼的原型無法殺死那些獵人。


    單槍匹馬的孤狼無法躲過獵人們的圍剿。


    所以狼變成了人形,拿起了弓箭,成為了自己所憎恨的獵手。


    沈韻閉上了雙眼。


    “啊,我知道了。”


    她睜開了雙眼,知道了這件事情。


    既不阻止,也不讚同。


    “如果你有接受之後一切發展的結果的話,就去做吧。”


    白狼轉身離去。


    安倍晴明看著地上落下的一株露草。


    “我可不想收回那個名字。”安倍晴明喃喃自語,“所以,要一起好好相處才行。”


    沈韻不明白晴明的意思。


    好好相處?


    和誰好好相處?


    誰和誰好好相處?


    沈韻覺得安倍晴明看到了日後的結果,卻沒有去阻止這種發展。


    人類為了生存獵殺狼群,狼為了複仇獵殺人類。


    周而複始。


    無休無止。


    直到雙方都化為了妖怪為止——


    也無法停止這種複仇的行為。


    沈韻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晴明知道聖誕節嗎?”


    “聖誕節?”


    “這是西方的一個叫做基督教的教派的節日。”


    “那是個什麽節日?”


    “慶祝這個教派的聖子耶穌的誕生之日。”


    “嗯……那個聖子是會吐火還是會吞刀不傷分毫麽?”


    “又不是那什麽拜火教。”


    沈韻知道晴明說的是流傳到大唐來的拜火教。


    這個宗教看上去就和街邊雜耍差不多,但是卻有極高的受眾。


    畢竟這個教派的演示方法看上去就和雜耍表演一樣。


    熱鬧的事情總是很有趣的。


    “慶祝那個聖子是什麽要緊事嗎?”


    沈韻想到了一件事情,笑了起來。


    “對對,誕生日相當重要。”最好一年之內能多換幾個天皇,這樣子就可以多增加幾個休息日。[1]


    “姬君隻是想要有開宴的理由而已吧。”


    安倍晴明一下子就指出了其中隱藏的問題。


    就像是宮裏的女官們想要私下裏聚在一起開席,就要找個慶祝某某人生辰的理由。


    或者是為了賞月賞花賞雪,隨便找個理由就開席了。


    無論是誰都想要過節的。


    “姬君還是個小孩子。”


    隻有小孩子才會真心盼望能多增加幾個節日。


    大人隻會隨便敷衍的找個看上去正當的理由,就能聚在一起了。


    正當兩人在聊著節日的話題時,門開了。


    來的人正是源博雅。


    “晴明,我得了一支唐國有名的曲譜!”


    源博雅興衝衝地跑了過來,然後才發現居然還有一位姑娘在此。


    他扭頭回避,然而安倍晴明卻說:“博雅,你不必如此害怕,這位姬君是從唐國而來。”


    沈韻歎氣:“我不是姬君。”


    安倍晴明點了點頭,歎息道:“畢竟唐國已經……”


    沒有了。


    源博雅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未盡之意。


    他現在手上的卷軸也顯得有些沉重。


    “不說這個啦。”沈韻決定改變一下話題,“畢竟朝代更替是沒辦法的事情。”


    她問道:“那是什麽曲?”


    源博雅拿出了卷軸,興奮至極的說道:“這是《霓裳羽衣曲》!”


    唐國的天子李隆基為了貴妃楊玉環所作的名曲。


    沈韻眼前發亮。


    “真厲害啊。”


    原曲在安史之亂後就遺失了,據說李煜曾經找回了大半的曲譜,卻又在破城之時將自己所收集的曲譜燒毀了。


    現代流傳的版本已經是多個國家的不同版本融合的新曲了[2]。


    但是,現在可是平安時代。


    日本不知道派出去了多少遣唐使,又有多少遣唐使回來。


    說不定,有哪位遣唐使將《霓裳羽衣曲》帶回來。


    可是。


    那個人是誰?


    誰會將《霓裳羽衣曲》帶回來?


    “我看到卷軸上的名字時,就知道這是絕世的珍品。”


    源博雅興奮的將這個卷軸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安倍晴明麵前的幾案之上。


    “但是這個曲譜上有加了封條,晴明你有沒有不破壞卷軸就能打開封條的辦法?”


    源博雅說的是卷軸外的一張封條。


    沈韻看到了這張封條,也看向了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歎氣:“博雅,我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源博雅合掌懇求,沈韻也低下了頭。


    “拜托了,晴明大人。”


    “唉,我試試看。”


    安倍晴明無奈的將卷軸舉在了眼前。


    “哦,是這樣啊。”


    他揭下了卷軸上的封條。


    打開了這個卷軸。


    (下接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要說:  卷軸上是沈韻完全看不懂的內容。


    那是用文字記錄的《霓裳羽衣曲》的曲譜。


    這和現代簡潔明了的五線譜完全不同。


    當然不同。


    西方和東方的音樂史差別太大了。


    源博雅就看懂了。


    他看得如癡如醉。


    已經到了忘我的境界。


    沈韻有些泄氣。


    如果看不懂,那不就是空入寶山而歸。


    安倍晴明像是聽到了她的遺憾,就說道:“博雅,如果時間足夠的話,演奏一曲吧。”


    源博雅充耳不聞,將卷軸小心翼翼地翻到了最後。


    最後的卷軸上寫有記錄者。


    ——橘逸勢。


    沈韻想到了橘逸勢的故事。


    他在大唐隻待了兩年就回國了。


    之後卷入了莫名其妙的宮廷鬥爭,受牽連的無辜者就這麽死在了荒野之地。


    可這位不幸早亡的天才,居然的這首曲子帶回了國。


    他用了什麽辦法才抄錄到了這首曲,又是如何抉擇行李的時候,舍棄了什麽東西才將這個卷軸帶上了船?


    “博雅,你是在哪裏找到的這個卷軸?”


    “我家的……書閣。”


    這個書閣裏麵的文書基本上都是源博雅的父親留下的。


    據說是他家幾代流傳的文件。


    安倍晴明笑了起來。


    “也許這是橘逸勢在離開平安京之前,交給你的先人所保管的東西。”


    在知道橘逸勢是罪人的情況,依然保護了這個珍品。


    安倍晴明說道:“博雅,吹一曲吧。”


    源博雅拿出了笛子。


    吹響了這首帶著開元盛世仙氣的曲子。


    在曲聲中,沈韻閉上了眼睛。


    (如果能將這首曲子帶回現代就好了。)


    可惜她對音樂一竅不通,又不是過目不忘之人。


    .


    [1]日本法定假日有天皇誕生日。如果一年能更替多個天皇的話,從理論角度來說指不定可以多增加幾個假日(玩梗而已,請大家不要在評論裏展開敘述)


    [2]現代的《霓裳羽衣曲》由已故上海音樂學院葉棟教授根據敦煌藏經洞留存的唐代敦煌曲譜殘卷以及收錄有唐代箏曲的日本箏譜集《仁智要錄》解譯的箏曲與宋代詞人薑夔發現的著名唐代法曲《霓裳羽衣曲》“中序”部分第一段樂曲組合再編而成。(本段來自百度百科)


    =========


    刪掉了聖誕節的大部分劇情,增加了主線之前砍掉的支線部分。


    砍掉的支線部分現在想想還是要加進去,但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了,就幹脆放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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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全文寫完我再調整吧(捂臉


    本來覺得主線太重複了就把沒什麽重要的支線砍掉了,現在發現大綱銜接不上了


    注意事項:


    1、茨木和酒吞的誕生方式我二次設定了。請不要帶入日本妖怪圖鑒和陰陽師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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