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甜第二學期的課程比較繁重,她總共需要補九門課的學分,才可以在九月份的時候順利升上研究生,除了上學期的四門,這學期她還有五門課必須攻克。


    至於等到了九月份,她到底是會選擇法醫碩士還是醫學碩士,她想,她還是更傾向於重操舊業。畢竟對於醫學來說,她隻是補夠了課程,卻嚴重缺少實踐。


    甘甜甜現在對意大利語的學習已經漸入佳境,上課的時候也能夠大致明白教授講述的方向,雖然她還是不能夠完全聽懂。


    而盧卡的工作安排也發生了一些變化,軍校也已經開了學,所有教官全部各司其職,他短期內也不用再出任務,並且可以輪休周末,請假出校。


    跟盧卡交好的那位教官,被他用甘甜甜帶回來的好茶賄賂了一回,盧卡便占了對方的名額提前休息了一周還不算,第二周又恰好輪到他自己的假期,可以繼續連休。


    甘甜甜一直沒有明白為什麽他已經當上了教官,又需要時不時地出一些任務。貌似在國內,教官是不需要這麽做的吧?


    不明白歸不明白,甘甜甜暫時又懶得問,好像戀愛談到現在,很多情侶間應該關心的細枝末節都被他倆自動忽略了。


    也不知道是他倆的神經都太過於粗大,還是當真覺得,這些其實都不重要。


    比如現在——


    盧卡靠著床頭在看書,甘甜甜躺在他腿上玩ipad,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還不知道盧卡的生日跟年齡,偏頭去問他。盧卡半坐起身撫摸著她臉頰,凝視著她意味深長地回答:“我是天秤座的,跟你100%相配。”


    甘甜甜:“……”她對星座並不是很熱衷,僅僅知道個大概,但是意大利人卻非常推崇,連公交車上的移動電視裏,都會滾動播報當天十二星座的注意事項與運勢。


    “問你年齡跟具體日期呢,”甘甜甜簡直哭笑不得,“我還不知道你多大。”


    盧卡手掌滑下她的臉頰,在她的脖頸與肩頭輕蹭,輕描淡寫地道:“去年,我送你回家,路遇特工尋釁的那天,正好三十歲。”


    甘甜甜:“……”好一個別開生麵的生日之夜。


    “那天來找我的時候,為什麽不說?”甘甜甜在他腿上翻了個身,側躺著眯眼問他道,“你來找我,難道不是想讓我陪你過生日?”


    “是啊,可是你扔下我一個人走了。”盧卡遺憾而委屈地歎了口氣,漫不經心地說,“好慘啊。”


    甘甜甜又心疼他又好笑,伸手握住他放在肩頭的手,十指交叉放在他腿上,他說完自己也笑了。


    “你什麽時候,會去看望你的奶奶跟爺爺呢?”甘甜甜仰視著他,暗暗算了算,盧卡已經三十歲了,就算他的父親跟奶奶都是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有了孩子,老人家現在也該七十多了。意大利人均壽命再領跑世界全球,老年人的日子卻也是過一天少一天。


    “你回來之前,我去過一次,”盧卡單手將書翻了個頁,連想都沒想,顯然早就做好了打算的,他語氣輕快地說,“複活節啊,會有一周的假期,而且馬上就到了,我們一起去。”


    “好。”甘甜甜心想,不知道中國廚藝可不可以打動兩位老人。


    “不過,”盧卡努力壓製住了語氣中的一絲不耐,“爺爺奶奶沒有住在一起,爺爺住在家裏,奶奶搬到了外麵。我們複活節先去探望奶奶,改天再去看望爺爺吧。”


    甘甜甜好奇地發出了一聲疑問。


    “這事比較麻煩,”盧卡歎了口氣,握著她的手輕輕晃了晃,隨手扔了書在床頭,滑下身子躺平將她抱在了懷裏吻了吻,“到時候再跟你解釋,說多了心情不好。”


    這是第二次了,甘甜甜暗暗道,盧卡提起那個所謂的“家”都會說不開心。


    甘甜甜的室友們周末都不在家,正好方便了盧卡過來。按盧卡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他小時候是跟奶奶以及父母住在那棟市中心的老樓裏的,後來他父親出了事,媽媽又改嫁,他跟奶奶便搬走了。


    再等他回來在摩德納軍校上學,便住了校,工作以後的住處也不需要他操心,所以他在摩德納名義上的房產就剩那棟老樓了。


    盧卡曾提過,他可以把那棟老樓整體休整一下,畢竟當時被某某無良人士撬鎖出租之後,房間內也是一塌糊塗,再加上被那一把“無情”大火的燒灼……更加不能住人了。


    待重新裝修粉刷之後,他們可以搬進去,她也不需要再租房。


    甘甜甜想了想,覺得單論上學方便的話,她還是希望住在這裏,因為這學期開始她有了解剖實踐,尊重天主教的信仰與說法,他們需要淩晨去醫院解剖屍體。


    住在市中心,來回太不方便。


    盧卡點了點頭,尊重她的想法,摟著甘甜甜淺嚐輒止地親熱了一番,爬起來去做午飯,甘甜甜抱著ipad跟著他進廚房,坐在餐桌旁玩著《植物大戰僵屍2》,時不時抬頭瞧瞧他。


    吃完飯,盧卡終於如願以償地拖著甘甜甜去市中心逛街,買了幾身衣裳外加男士洗漱用品等等雜七雜八的一堆,兩人拎著兩手的袋子在羅伯托的店裏又吃過了晚飯,這才準備往回走。


    臨上車,盧卡還拉她進車站旁的家居店裏,笑容曖昧地買了一床雙人被。


    甘甜甜:“……”


    到家後,甘甜甜將塑料袋全部拆開,把需要先洗一下才能穿的內衫分揀出來,將外衫分門別類地擺放進衣櫃中給盧卡騰出來的地方,盧卡就在她身後將其他的用品挨個擺放在相應的位置。


    甘甜甜忙完抱著一堆內衫正準備去廁所,轉頭忍不住“撲哧”一聲就樂了,盧卡將他的東西全部擺在甘甜甜東西的旁邊,湊成一對對一雙雙的模樣——兩隻靠在一起的水杯,兩雙緊緊偎依著的棉拖鞋,圍成一圈像是在開集體會議的護膚品……


    某人有時候真的像是個孩子,甘甜甜笑著斜了他一眼,去廁所給他的那些衣裳簡單過水。


    單人間裏慢慢就變了味道,另外一個人的氣息占的比重越來越大,甘甜甜邊把洗過的衣服晾在衣架上邊想:遇上這麽一個人,想不沉淪,都沒道理。


    周一早上,解剖課的教授下發了實驗時間安排表,他們一周有一次的解剖實踐,前兩周觀摩,第三周開始以四人小組形式親自動手,直到課程後期才會每人一具屍體。


    甘甜甜跟喬托、瑪爾緹娜還有維奧拉一組,她名正言順被推選為組長,瑪爾緹娜雖然不樂意,卻也沒那個能耐搶了她的頭銜自己來。


    喬托跟維奧拉還指望借助甘甜甜,在這門課上拿到30+的逆天分數。


    不料,第一節課就出了大烏龍。


    甘甜甜他們進醫院的時候,頭上連星光都沒有,天氣特別配合地營造出一種瘮人的環境,而一進入廳門,一股濃鬱嗆鼻而熟悉的福爾馬林的味道,瞬間讓她回想起熏肉。


    “天天,嘔!”喬托拽著她的袖子,幹嘔了一聲說,“好想吐。”


    “忍著。”甘甜甜無奈,這種味道誰不想吐啊,聞習慣就好了。


    喬托委屈地吸吸鼻子。


    第一節課,教授詳細地解說完注意事項後,便招手讓學生都圍站在他身前的解剖台旁,近距離觀看他做示範教學。


    躺在解剖台上的是個年輕男子,赤身裸體,皮膚白皙,肩頭有一片刺青,中等體態,表情安詳且身上無明顯傷痕,看似正常死亡。


    甘甜甜打眼從頭掃到腳,眼神裏像是帶著把鋒利的小刀,已經在意識中自覺行動起來。


    教授平淡無奇的嗓音毫無起伏感,反倒是激起了不少人的雞皮疙瘩:“第一步,我們需要將背部皮膚分離至頸部……”


    一刀下去,皮膚還未被撕開多少,被福爾馬林泡過的皮膚有些硬,翻開的皮膚翹著刀口,像是開了半扇的窗戶一樣,看似強悍牛逼傲氣的瑪爾緹娜白眼一翻,無聲地暈了過去……


    全體師生低頭行注目禮:“……”


    教授司空見慣地撥打了內線,讓醫院裏的值班醫生上來把人帶走,扔下手機後,重新戴上了手套,淡定地繼續第二刀。


    “第二刀,在枕骨下方進刀,切斷頭發,撕下頭皮……”


    然而,第二刀下去,室內一片寂靜,刀口劃過頭皮的輕微聲響瞬間像是被放大了一般,頭皮翻開到一半,身高一米九的喬托“唧”了一聲,身子猛地一抖,兩隻眼珠不自覺地擠在內眼角,形成一個明顯的鬥雞眼,身體緩緩滑了下去……


    他臨倒還正好砸在甘甜甜身上,帶得她一個踉蹌。甘甜甜頓時哭笑不得,維奧拉捂著額頭不忍直視地歎了一句:“我的上帝啊。”


    他們小組一次就陣亡了倆,前途堪憂。


    教授無奈,隻好放下了解剖刀,摘了手套,繼續打電話:“您好,麻煩您,再多來兩個人,又暈倒了一個……”


    教授說完頓了頓,抬頭對著下麵的一眾學生,未雨綢繆道:“還有誰覺得自己可能撐不下去,會暈倒的?”


    話音未落,又舉起了幾隻顫抖的手,教授略略一數,對著電話聽筒補了句:“待會兒可能還得麻煩你們,這屆學生膽子尤其小,怎麽能——”


    教授頓了頓,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一個感歎句:“怎麽能這麽小!你們在高中就應該已經接觸過局部解剖了的啊?!”


    甘甜甜不由得回想起當年她上學的時候,第一節課之後,她做了一個禮拜的噩夢。


    沒有人,是生來便無所畏懼的。


    等課程結束,學生們挨個走出,表情各異,倒是再沒人暈倒,那幾個舉手的學生可能也是被喬托跟瑪爾緹娜給嚇的,畢竟他們兩人太慘烈。


    教授臨出教室還在甘甜甜肩頭拍了一下,說:“沒事兒幫你的組員們練練膽子吧。”


    甘甜甜啼笑皆非地點了點頭。


    喬托住在盧卡上次帶她去過的瑪莎拉蒂那個廠房附近的住宅區,喬托進了家門脫鞋脫衣服,直接蹭上了床拿被子把自己從頭裹到尾。


    甘甜甜抽著嘴角,想笑話他又不忍心,幫他關了臥室門跟房門,按原路返回。


    她走到市中心附近的市民花園,天已經微微開始亮了,她順著花園外的鐵柵欄往裏麵望,一群長腿少年迎麵跑來,繞著花園裏麵最外圍在晨練。


    三月的天,高溫不過十來度,連暖氣都還沒停,這群人卻跑得熱氣蒸騰,呼吸一絲不亂,腳下步伐齊整,看年齡跟喬托不相上下,左右不過十八九歲,渾身上下煥發出青春的活力。


    隊伍後麵還綴著四名少女,長腿細腰、膚白貌美,長發在腦後利落地紮成高翹的馬尾,身高比起前麵少年絲毫不遜色,身材好得讓甘甜甜都忍不住頓足。


    少女的體力明顯拚不過少年,卻始終跟在隊尾穩穩當當,也不曾脫隊。


    甘甜甜站著看了一會兒,等少女們遠遠跑走了,正準備抬腳走人,卻不料領頭的隊伍又繞了一圈已經回來。


    領頭的那人迎著微熹的晨光,發梢輕輕跳躍,他拉開後麵少年十來步的距離,麵不改色心不跳、呼吸勻暢,目光始終直視前方,擺臂姿勢標準專業,腿部肌肉緊致有力,他身上的短褲短袖與身後人群是同一款式,隻是在胸前多了個表明身份的標誌。


    甘甜甜愣了一下便笑了,這真是——早起的鳥兒有福利,古人果然誠不欺我,天剛亮的時候出門,原來就能看見盧卡同學在領跑啊!


    甘甜甜視線追隨盧卡身影,一直到他轉過拐角再沒回來,想必是晨練已經結束,他們順著公園另一側的出口回了軍校,甘甜甜這才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準備回家補覺。


    盧卡同學,嘖,甘甜甜邊走邊笑,心道,你跑步的姿勢也很帥啊。


    第二周再上課,喬托跟瑪爾緹娜倒是結成了同盟,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分別站在甘甜甜跟維奧拉的兩側。


    教授思慮很是周到,相對於第一節課正常體型的屍體,他這次選擇了一具身材矮小,但是體重嚴重超標的胖妹子。


    醫學解剖不需要關注屍體死亡原因,他們需要注意的是身體的各種組織與結構,對照圖譜進行記憶學習。


    而對於這種體型的屍體,在為了能夠辨認出結構之前,必須做的準備工作便是先切割分離各種脂肪,並且注意不要將血管神經破壞。


    教授用平淡無奇的嗓音,語無波瀾的強調講述,手下動作不停,技巧嫻熟,手指靈活,分析到位,實踐經驗簡直逆天。


    教授將手術刀停在那人被剖開的腹腔上,頓了頓,甘甜甜注意到那人明顯應該是常年吸煙的,肺部像是掉進了煤渣堆裏又滾過幾圈一樣。


    教授示意旁邊的學生伸手,幫他往上推了推眼鏡,這才解釋:“大家看,在這位女士的右肺門,有一個雞蛋大小的腫塊,應該是中央型ca。”


    俗稱肺癌。


    圍著的學生中,有人不禁發出一聲低呼。


    意大利男女抽煙的人都很多,而且平均年齡偏低。


    教授滿意地環視學生們微微變了的臉色,道:“都看清楚了抽煙的後果了?該戒煙的就開始行動吧。”


    甘甜甜盯著那個可憐的肺,心道幸好盧卡不抽煙。


    上完解剖實踐,甘甜甜專門又去了市中心的市民花園,站在對麵建築前,倚著牆打瞌睡。


    淩晨的街道空無一人,空氣潮濕,她扯了扯領口,縮了縮脖子,視線盯在公園門口。沒多久,一隊穿著統一白短袖短褲的青少年,跟在盧卡身後跑步進了公園正門,然後順著公園圍欄內跑大圈。


    甘甜甜抱著兩臂,嘴角抿出一個清淺而滿足的弧度,每周見兩麵,明顯不夠啊!她視線心酸地追著盧卡的矯健背影心道,這可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這個問題,他們兩個人始終沒有正麵提起過,隻不過有一次,盧卡在跟她膩歪的時候,含含糊糊地說過一句:“真想天天都可以見到你。”


    他頓了片刻後,幾不可聞地補了句:“或許就快可以了……”


    盧卡心思比她還重,甘甜甜覺得,有些事情,就算盧卡不說,其實也是放在心上了的,她不想催他。


    一切順其自然吧,她想,能解決就解決,不能解決就慢慢來,有這麽一個人每周能陪她兩天,已經比之前的二十六年,都要好了。


    甘甜甜在花園對麵一直待到盧卡帶著人又跑了出來,結束晨練回學校。她伸了個懶腰,向上舒展雙臂,忍不住又滑出了個哈欠。


    天已經亮了,甘甜甜順著花園對麵這邊的人行道慢慢往前走,悄無聲息地踩在濕漉漉的石磚上。


    盧卡帶著學生正準備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然後左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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