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雪花紛飛,寒風呼嘯,倒在地上的女孩臉色蒼白無血,瘦小的身子幾乎要被雪花淹沒。


    屋子裏的老婆子披了一件厚厚的袍子,推開竹簾探出頭來,見原本跪在地上的女孩肆無忌憚地“睡”在地上,頓時氣打一處來。


    她扭頭轉向坐在榻上取暖的貴婦人,咬牙道:“夫人,那死丫頭竟然藐視你的懲罰,在地上睡著了!”


    榻上的貴婦人緩慢翻轉放在暖爐上方取暖的手,眸底瞬間多了一絲陰柔之色,半沉臉色冷聲道:“潑醒她。”


    “是!”老婆子陰險一笑,連忙向旁邊的丫鬟使了一個眼色。


    丫鬟會意,同樣陰險低笑,輕推擋風的竹簾走出去。


    端了一盆冷水,丫鬟帶著險惡的神色慢步向倒在地上的小女孩走去,刺骨的寒風迎風刮來,怪難受的,丫鬟眯緊眼,一邊在裏咒罵這死丫頭一邊踏著積雪走過去,緊拽著冰冷的盆沿意欲把水潑出,快點完成任務回屋子裏取暖。


    “住手!”


    突然傳來一個叱喝聲。


    丫鬟心髒無力顫抖了一下,觸電般扭頭看去,瞧見一張森寒的俊俏臉龐,手中的水盆“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她人也跟著撲通跪了下去,伏身叩拜:“大少爺!”


    “夫人,大少爺回來了!”正好探出身子的老婆子激動轉回屋子裏頭大叫一聲。


    “啊狄回來呢?”坐在榻上的貴婦人喜上眉梢喊道,迫不及待穿上鞋子往外走去。


    “夫人……”老婆子忙攔著她說,“你還沒整妝了,瞧你高興得。”


    “對!”貴婦人高興的手忙腳亂,對著屋裏的丫鬟吩咐一通,備茶備食物備暖墊的,一樣不落。


    身披褐色貂袍的男子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孩,深冷的眸色厲然掃過渾身發抖的丫鬟,冷冷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這……這……”丫鬟不知道是冷得厲害,還是被嚇得厲害,身子在發抖,聲音也在發抖,側目掃看了一眼差點被風雪掩埋的瘦弱身子,結結巴巴低念,“這……這是……”


    丫鬟戰戰兢兢抬頭,本想看看自家少爺是怒是暗沉,無意瞧見跟在他身後的少年,隻是輕輕一瞥,目光便無法從他身上轉移開去。


    這少年神情平淡,但五官十分俊美如孽,每一個輪廓都似經過巧奪天工的雕琢,稍不留神,會讓人誤以為女子。


    他嘴角微微上揚,看著和善,隻是,表情很是淡漠,盡管如此,絲毫沒有減滅他的風采,反而多了幾分令人迷醉的英氣。


    尤其是他那雙絕無僅有的眼睛,讓人一看便陷了進入,無法抽身。


    他雖簡單地披了一件素白的袍子,但那與生俱來的貴氣卻銳不可擋。


    “啊狄,你可回來了。”貴婦人被身後的婆子丫鬟簇擁著走來。


    身披褐色貂袍的男子,慕容狄隻是朝她謙謙一拜,沒有多說話。


    貴婦人上前來握住慕容狄的手,帶著幾分遺憾歡喜說道:“你父親大人才剛往明湖去了,若你能早些天回來,定能跟他見上麵。”


    他身後的少年不經意掃看了一眼來人,下意識躲到一旁去,淡漠的墨眸風輕雲淡地掃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孩,沒有多餘的情感,那好看的眸光旋即落到那飄揚的雪花上,好像獨自野外四周空無一人,直接忽略了他們的寒暄。


    良久,少年感覺到腳下似乎有東西在拉扯自己的衣袂,低頭一看,才知道是被風雪埋了身子的女孩伸手拉扯自己的衣袂,好看的墨玉銀眸霎時流過一絲詫異之色,眸底的顏色變得複雜,但很快又回了平靜。


    他單膝蹲下來,細細打量了兩眼這個蒼白無色的女孩,纖長的指尖輕輕撥開眼在她臉上的雪花,眸底的目光複雜,好一會兒,才輕手抱起這冷得似冰的女孩。


    女孩身上的積雪隨即滑落下來,本能似的,把那冷得沒有知覺的臉埋進他溫熱的胸膛。


    “你一走就是兩年……”貴婦人正想說什麽來著,忽見少年,眸底流過一絲驚訝,再是見他抱起了她要懲罰的小女孩,微怒。


    她流轉目光向左右看了一眼,這下才知身邊婆子、丫頭的目光早已被這少年吸引過去了,她們不是驚訝他這個舉動,而隻是癡癡地看著這個少年的俊顏。


    慕容狄察覺到眾人的目光,側頭一看,見少年抱起了小女孩,深冷的眸底流過一絲詫異,他認識這個少年不久。


    在他看來,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麽可以引起這少年興趣的事情,而且,這少年不像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一直是一副遁世的冷漠樣子,所以,他對他這個舉動頗為驚訝。


    “啊狄,這位是……”貴婦人打量著這少年好奇問道,看他通身盎然欲出的貴氣,目空一切的淡漠目光折射 出凜然的傲氣,想著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低,所以不敢貿然責備。


    慕容狄收回目光,淡然說道:“他是我的貴客。大寒冬,母親為何罰一丫頭在此,她做什麽惹您不高興呢?”


    貴婦人一下子沒能說上話來,倒是她身邊的婆子接了話:“回大少爺,這八小姐昨晚弄髒了夫人進宮的衣服,差點誤了大事,所以夫人才小懲大戒,讓八小姐受罰於此。”


    “笑笑?”慕容狄訝然低念了聲,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少年懷裏瑟瑟發抖的小女孩,深冷的眉頭輕皺,本以為這隻是一個府裏的小丫鬟,竟沒想到是幼妹,雖然從不與她親近,但畢竟血濃於水。


    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少年的臉,深冷的眸底像是醞釀著什麽,睨視那說話的婆子,冷聲責備:“笑笑才多大年紀,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懲罰?夫人盛怒考慮不周就算了,你們這些婆子,還不知道分寸嗎?這是宰相的千金,能跟一個丫頭似的隨便責罰嗎?”


    “請大少爺贖罪!”婆子和丫鬟頓時跪了一地。


    貴婦人稍帶詫異,雖然這兒子向來嚴肅,但是,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當麵斥責自個的人,她聽得出來,他表麵上是在責備底下的人,話語裏卻是針對自己來的。


    她鋒利的目光定格在那個瑟瑟發抖的小身影上——就因為這死丫頭,讓我們母子不歡嗎?


    少年眉頭不經意皺了一下,低眸看了看埋頭在自己懷裏的小女孩,隱約察覺到她的手不安分地在自己身上遊動,好像在尋找什麽似的。


    最後,那隻冰冷的小手繞過他的嘎雞窩摸到了他背上的衣服,胡扯了一番,那小手拚命地抓他的肩膀。


    少年指尖輕動,眸底越像是醞釀著什麽卻越是平淡。


    “娘,大哥回來了!”突然傳來一個歡喜的甜膩女聲,隨後便看見一個打扮鮮麗的少女掖著裙邊跑來,姿容甚好,雖然才十四歲,臉上的妝容讓她已有女人獨特的魅力了。


    她看了跪了一地的婆子和丫鬟,見氣氛嚴肅,嘴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放緩腳步,最後隻是輕輕喊了聲:“娘,大哥。”


    “嫣兒,快過來。”貴婦人連忙向她招手,希望這女兒能緩和一下氣氛。


    慕容嫣見氣氛不對,心裏警惕著,琢磨著不該過來。


    與此同時,少年抱著懷中的小女孩轉身走去。


    “……”慕容嫣看見他,目光一眩,觸電的感覺襲上心頭,差點沒暈闕過去。


    少年看也沒看她一眼,擦肩而過,大步走去。


    很高傲的男子。慕容嫣默默在心裏輕念,癡癡的目光隨著他的身影轉動而移動。


    “他是我的客人,讓下邊的人打點著,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打擾他。”慕容狄留下一句話,跟著走去。


    “嗯。”貴婦人最後隻是應了一聲。


    囈語閣


    昏睡的女孩皺了皺眉頭,四肢還有些麻痹,但能感覺到渾身暖烘烘的,良久,才竭力睜開眼眸,看了看雪白的紗帳,有點陌生,側頭一看,陌生得有點讓人詫異。


    “八小姐醒來了。”一個中婦人走過來帶著心疼的神色歡喜說道,再向在屏風外吆喝道,“翠瓏,趕緊把薑湯端來!”


    “哎!來了!”隨後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端著一個碗繞過屏風轉進來,嘴角笑眯眯,眼圈卻紅著,像是哭過。


    女孩腦袋還有些混沌,迷糊著,任由著婦人把自己抱起來喂湯,看著陌生的事物陌生的人,她隻以為自己在做夢,還會做夢,證明還活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暖湯入胃,感覺很舒愜,女孩嘴角眯起一抹淺笑,很快又睡過去。


    一連睡了三天,她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來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這個世界有一個國家叫獨孤皇朝,原本二十多歲的她來到了一個十二歲的女孩身上,而這個女孩叫慕容醜。


    對於這個名字,她很難接受,但是,比起名字,更難接受的是這個陌生的世界。


    何媽走進屋子來,摸搓著冷凍的雙手,看了看坐在窗前發呆的人兒,慢步走過去說:“八小姐,若還是想不起來,就不要再想了。大夫說,你要好好歇息。”


    “嗯。”慕容醜輕作點頭,提起手摸了摸微腫的臉,鼓起泡腮,惹來一陣疼痛,前些天被罰跪,把手和腳、臉蛋和耳朵都給凍傷了,動輒疼痛,怪可憐的。


    當時,她拿過鏡子一看,對自己這個醜容嚇了一跳,哀歎一聲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叫慕容醜了,穿越就穿越唄,為什麽穿到這麽醜的庶女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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