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風喜歡早起和保潔阿姨一起整理房間,請每周一次的保潔最大的好處是能有一段規定的時間整理房間,又因為有人幫忙能省出更大塊的時間讀書和畫畫。


    婚後他們大部分時候還是住清風的小房子,因為兩人東西都不算多,小房子反而暖和。


    呂悅之前就感歎過清風的東西這樣少何以每天衣著得體的上下班。清風說自己買東西就是男人思路,有需要了再去買,中學時代就住校的後遺症,一是要計劃好開支,不做多餘的花費,隻除了買書一樣,大方到嚇人。一是要方便搬家,能比較快打包好的東西自然不能多。


    呂悅笑她隻看起來是個柔弱的姑娘,其實內心住的是個男孩子,和大多數女孩不一樣。


    “現在覺得後悔了嗎?”清風在雞蛋混在麵粉和牛奶裏,做吃的東西是她不會”外包”給外人的一件事,一是因為她喜歡,二是能讓別人更直接的感受她的心意。做菜這件事情,用心和不用心差很多。


    “不後悔,每天都有新的發現,比如你做菜極少做傳統意義上的大菜,但是能把最平凡的小菜做到極致,光打麵糊這一樁,你就會研究比例,先後。”呂悅幫清風扶起散落在她額間的散發。


    “隻是不後悔嗎?”清風知道他又中了圈套。


    “你欺負我書讀的比你少,咬文嚼字這點就太女孩子。”


    “都三十歲了,還女孩子。”清風已經開始認真考慮要放幾多糖能既保持口感又能少一些熱量負擔,三思之後還是決定做成沒有味道的撻蜂蜜或者花生醬腐乳汁。


    “畢竟我是從二十歲開始留意你的。在我眼裏可能一輩子你都會是少女了。”呂悅說起情話來詞匯量曆來豐富。


    “話說你那個時候為什麽那麽草率就表白了?”清風終於開火把油熱到剛好,準備放蛋糊。


    “那是你覺得草率,我認識你很久,隻是你不認識我而已。”呂悅把裝糊的碗搶過來準備他來煎,他看清風用煎東西總是怕她燙傷。


    一席早餐,呂悅告訴了當初聽清風講那段“澡堂神經病”往事的事情,清風果然毫無印象他是當時那個做記錄的書記員。呂悅說說來奇怪,自此之後就經常在學校的各個地方看到清風,大概對她的印象太深,這樣一個瘦弱清秀的姑娘,為什麽能如此的淡定。再後來他也刻意的製造了很多偶遇,隻是清風總是像沉靜在自己的世界,從來沒有注意過他而已。


    “我真的對你隻有很淺的印象。因為那個時候我覺得學校裏麵的課程挺緊張的,我本身也不是學財務的,但又很早就打算畢業之後工作,所以選了會計師事務所這個方向,很早就開始考注冊會計師,那個時候除了上課還要去另外一個校區報上注會的輔導班。說起來真的是沒有好好享受過大學生活。”清風回憶起以前,感激當時自己的勤奮,也稍微有遺憾忽略了很多大學裏麵有意思的事情。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打聽到你在聖誕節的晚上會去學校電影院看電影,那個時候學校不是會連續放四場電影,放到淩晨一點嗎?我買了花買了零食還買了你身邊的位置,本來想最後一場的時候能坐在你身邊送你花跟你表白,結果你看第三場的時候就睡著,第四場的時候站起來就離開了電影院。”呂悅說起這事兒仿佛還在昨天。


    “枉你花了那麽多心思,可是你也可以把我攔下來啊。”清風搜尋著記憶,好像真有那麽一會兒事,那個時候整個寢室的同學約著一起看電影,結果她是個天生熬不動夜的人,別的女生在場中間的時候出去買零食,她實在困得受不了了就站起來跟大家告辭就走了,可是也完全沒有見過呂悅這號人啊。其實她沒有說的是,那個時候有很多男生追求,但當中沒有一個是她覺得欣賞的類型,她喜歡成熟穩重甚至年長一些的人,也許是天生缺乏安全感,可是偏偏來追她的男孩子都是些看上去就有些幼稚的人,這當中包含被她誤判了的呂悅。


    “不忍心,看你困成那樣。”呂悅的問題就是有的時候為別人想太多,或者說為清風想太多。


    “看不出來你當初那麽努力,可是僅憑這些還是覺得你草率。”


    “男生追女生的所有傳統的,非主流的方式,我都試過,可是拿不出一樣合適的放到你麵前,以前一個宿舍的哥們兒說清風這樣的姑娘最難追,主意大想法多還不受輿論控製,就算你讓全世界的人說你好,她沒有真切的看到,也不會認可你。”呂悅認真回憶往事的樣子仿佛真的回了大學時代。


    “你這個室友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那你為什麽還不知難而退。”


    “男人血液裏天生的逆流而上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呂悅把手臂舉起來秀肌肉。


    “你才是老虎。”


    那些發生在過去的小事,雖然說算不得驚天動地,但很多也讓清風覺得很意外。其實呂悅偷偷上過她們係的很多公共課,清風在一群女孩子裏麵總是那個溫柔安靜的,他知道她上課無聊的時候會偷偷的看小說,他知道她看到喜歡的地方會在課本的空白處抄那些喜歡的句子,他知道她不喜歡麻煩別人,上公共課的大教室裏她總是占了階梯教室靠邊的位置,等大家都坐定了之後才進來坐在最靠邊的角落裏。有的時候她一學期都坐同一個位置,像養成了某種習慣而不願意輕易變化,而他也坐在相同的位置上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呂悅告訴清風他甚至知道清風吃飯的口味,她喜歡的食堂,她最喜歡某個食堂的麻辣燙,她每次一定會點的是黃豆芽,她吃飯之前一定會做的動作是拿一疊紙巾放桌子上給所有一起吃飯的人用,她會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抹掉灑在桌麵上的油漬,像是某種強迫症。


    “呂悅,你覺得不覺得,你收集的關於我的這些情報,真的還蠻猥瑣的,簡直就跟跟蹤狂一樣,聽起來讓人心驚肉跳。”


    “有些不完全是我看到的哦,還是你的好朋友們出賣給我的,大概他們也被我的一片癡心給感動了。”


    “一片猥瑣之心給震撼了才對吧。”


    “那我還有更猥瑣的東西分享給你,你聽嗎,我甚至知道你最喜歡的學校圖書館的位置。你每年期末考試的時候如果壓力很大,複習間隙你會看幾本犯罪小說。那些小說我偷偷看過,血腥,震撼,變態,現在我更想聽聽一個姑娘為什麽喜歡看這些東西。”


    “我現在不覺得你猥瑣了,你怎麽那麽慫,你有那麽多次機會接觸我,沒有給我留下什麽印象也就罷了,還以一個那麽傻缺的方式表白然後被槍斃了。我覺得我那個時候太英明了,看犯罪小說就是為了專治變態殺人狂,早點識別出生活裏麵人格不健全的人,遠離他們。”清風笑呂悅當年的失敗。


    “你說誰變態?”呂悅使勁摟住清風,讓她喘不過氣來,要現場演一個變態的感覺。


    “哎,不是,大學的時候學校裏麵真的有暴露狂,突然進教室裏麵來,專挑隻有女生在的時候,然後脫褲子,很多女生都超怕。對於未知的事物我都喜歡從書上找到答案。”清風撇開呂悅認真說起來。問起來極少有女生一輩子沒有碰到過性方麵的變態,對她來說就是在大學的校園裏碰上暴露狂,後來清風從很多書上找到答案,這樣的人其實他們在成長環境中受到過很多心理或者生理上的傷害,而且這種傷害的施害者是女性,所以導致他們在一生中都沒有辦法和女性找到好的相處模式。他們隻有通過暴露、欺負幼小女性等等方式,才能獲得快感。


    “所以你也親眼目睹了?沒有被嚇到?”呂悅很驚訝,沒有想到清風如此淡定的描述。


    “天生反應慢,很多女生站起來尖叫著跑出教室,我很鎮定的繼續看書,他並沒有靠近我,很失望的走掉了。我後來看書了以後才知道,其實他們都很膽小,而且如果女孩子不尖叫他們就很難獲得滿足,覺得沒有意思又怕自己的行為泄露,所以會逃跑。”清風說。


    “我沒有想到你膽子那麽大!洗澡堂事件我就很震驚了。可是你知道萬一他對你施行暴力,你並無還擊之力啊!”呂悅說。


    “後來想想是後怕的。”


    這樣回憶往事的聊天以及對生活裏麵發生的事情的討論,經常發生,清風以前沒有發現自己是個那麽喜歡說話的事情。以前總是覺得找一本書沉浸在裏麵,就能安靜的享受生活了,而她現在看到精彩之處會經常想要跟他說,他未必需要經曆她所看到的一切,但是分享對方所不知道另外一個視野的生活不是幫助對方變得更好的手段嗎?呂悅是個非常理性思維的人,他看的書通常都是一些偏知識型的書,比如他們計劃去美國的大峽穀徒步一個禮拜,呂悅就是不相信大峽穀的形成是按照旅遊書裏麵說的那樣,非要自己找地理學的專業書籍來研究一頓,還經常指出書裏的謬誤,兩人經常為了不同的觀點而辯論一番。由於兩人都是極具辯論精神的人,為了真理的辯論絕不會影響情感。


    要說生活裏麵的矛盾,也不是沒有。比如呂悅經常和大學同學聚會,清風就並不願意加入,在她看來,家庭雖然是整體,但是一個健康的家庭氛圍就是要尊重個體的存在。


    “你的朋友圈子,並不是每一個我都要滲透的,你們聊的話題,往往也會因為照顧我一個‘外人’的存在而不盡興,所以不用每次都帶我去。”這就是清風的觀點,她表達自己觀點的時候態度總是堅決。


    “我同意,但是偶爾也是需要融入一下的嗎,我希望我的朋友們都喜歡你。”呂悅的性格裏麵有一種圓融,他有的時候是希望他覺得好的東西也要分享和讓別人知道好的。


    “我並不覺得你的朋友都喜歡我,是個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我們兩個之間沒有喪失對和彼此交流的興趣。”清風在爭取個體上有異常的堅韌。


    “你也可以帶我去參加你的朋友聚會啊。”呂悅在道理上說不過清風,又企圖用同理心去說服清風。


    “我們的圈子,就更不必有你了,閨蜜聚會自然是聊閨蜜的話題,我們聊用哪一種唇膏,搭配哪一種一副,那一種類型的男人最好,你說你要不要舉手投降?”清風的同學聚會很少帶老公出席,因為大家共同的話題其實往往不包含另一半在內。


    “好吧,你說服我了,有的時候是很想你和我一起去,有的時候是擔心你一個人會無聊。”


    “無聊你就不用擔心了,可以自己做的事情太多了,我最不怕的就是一個人了。如果你是很想讓我一起去的場合,我一定不會失約。”清風說。


    結果呂悅這家夥像是故意搞事情一般,有一次清風不跟他一起去參加聚會,他喝醉了被一群同學送還給清風,清風看他爛醉的樣子心裏真是生氣,一向有分寸的人幹嘛非把自己喝成這樣。結果這人醉了不要緊,在人前還好,一帶回家裏來,就抱住清風不放,力氣大的不得了,還嘴裏一直念:“清風,不要離開我。”讓清風簡直哭笑不得,她哪裏離開過他,他何以這樣缺乏安全感。


    清風硬掰開他,給他泡了解酒的茶,然後洗熱水臉。清風深知喝醉了的人,如果能好好照料,第二天頭疼身體酸的症狀能輕一些。清風講給皓月聽,皓月說你對他還真是好,如果柳陽敢這樣,整個給他扔沙發上讓他麵壁思過到天明。


    說到皓月,她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柳陽每天在家裏看育兒書,出門在外吃個飯也攔著皓月不讓吃這個不讓吃那個,兩人在一起永遠覺得他比皓月要成熟。清風也和呂悅聊過生孩子的問題,兩人都覺得最近的一兩年先享受兩人在一起的時光,雖然經常討論未來要如何養孩子,但是兩人都覺得婚姻裏麵的夫妻關係應該在親子關係之前,兩人的感情還在很年輕,需要等更有默契的時候一起來分擔這份責任會更好。


    呂悅計劃了常常的一串兩年之內要去旅遊的計劃,剛好都是些清風想去的地方,柳陽和皓月忍不住調侃他們兩位的關係根本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一對兄弟,心齊不說,對於各種靠譜不靠譜的計劃總是能一拍即合,臭味相投。


    鄧雲生在美國的事務所以後,對中國區的業務管的少了,很少再看到他發來的郵件。倒是過完年的一天,他通過內部郵件送了一份禮物,兩條藍白格子相間的羊絨圍巾,設計別致,做工考究,依然是看不出品牌。他用漂亮的繁體字認真的給清風寫下祝福:“祝清風夫婦新婚快樂,百年好合。自鄧雲生。”清風很感動能收到鄧雲生的祝福,他在她心目中算是師長更是伯樂,如果沒有他,她可能很難在事務所這樣競爭激烈又辛苦的環境裏麵生存下午,如果沒有他,她很可能學不會用積極的態度去麵對感情。即使他們之間沒有能把愛情延續下去,但是在這場“愛過”裏麵她變得更自信更勇敢,把你變得更好的感情就是一份禮物。而鄧雲生能有這樣的心胸來祝福她,她覺得他還是那個讓她感到尊敬的人。


    清風終於在十月的時候勻出一些假來和呂悅去大峽穀徒步,這個很多人來隻是到此一遊拍一張照片的地方,呂悅整整計劃了一個禮拜的徒步行程,從大峽穀的底部穿越整個峽穀,一路上雖然辛苦,卻能感受最特別的天氣變化和大峽穀最奇特和宏偉的地貌。清風每天跟著呂悅行走,有時聊天,有時隻是沉默著體會腳下的每一步,隻是看看峽穀頂部雲層的變換,隻是觸碰一下這些滄桑斑駁卻堅韌的石塊。身體是辛苦的,而內心卻感到越來越自由。


    呂悅說:“清風,你知道麽,你對我來說,就像是這大峽穀,一眼看上去就是讓人震撼的美,而很多人可能看過了這個美之後,隻把這點滴收藏到記憶裏,而我卻願意花時間去了解每一寸,去了解這過去的每一處曆史每一個地質變化而誕生的奇跡。我慶幸,能有一生的時間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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