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施一件事情永遠比抱有一番熱情要難,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清風在被子裏想了很多打退堂鼓不去找呂悅的理由,一是馬上就要過年了,萬一去找呂悅然後他們是一大家子過年自己一個外人一定很唐突和不懂禮數,二是根本沒有聯係到呂悅萬一他不在呢,三是一月底的天氣那麽冷,之前工作那麽累為什麽不在家裏吹空調看書,偏向虎山行呢?找到第三個理由的時候清風已經開始看不起自己,一個懦弱的人想給自己找退路竟然可以想出那麽多窩囊的理由和借口。


    呂悅老家所在的村落所處安吉,離上海大概三個小時的車程,清風出發的早路上竟然沒有碰上堵車。說起堵車清風想起了呂悅的一個很有意思的分析,那個時候從猶他州到拉斯維加斯的路上,他們一路看到很多荒郊野嶺裏的小房子,清風和皓月都表示住在這裏一定是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的事情,從這裏到最近的小鎮大概都要四十分鍾的車程。呂悅說,你們仔細想想在上海你們雖然住在市區,可是真有個大病小痛折騰到醫院可能還不止四十分鍾。清風和皓月都很佩服呂悅這精辟的分析,想想的確是,在美國這種城鄉差異相對小一些的社會,人們的選擇會更多元化,城市和鄉村的選擇已經和在中國完全不同了。


    到村子的時候還隻是中午,清風聽到自己的肚子在打鼓,早上出門隨便收了幾件衣服,連吃的都沒有準備,到村子的道路還真不好走,很多車道隻有一個車可以通過,清風生怕有對頭車過來錯車就要花很多力氣。再加之村子裏的孩子們熱愛鞭炮,一路上還需要堤防到處躥的孩子們。江浙這一代的農村,的確條件好,家家戶戶蓋寬敞嶄新的院落,有的家庭甚至還在門口有一些園林景觀。清風一直覺得看農村發展的怎麽樣,未必是看樓有多好,房子有多新,人們開始有閑情考慮美了,是日子開始過的好的象征。


    到了村子之後清風發現真正難題才開始,因為柳陽給的地址裏麵根本隻有村子的名字,沒有呂悅奶奶家的地址。本來覺得沒有多大的村子,多問幾個人一定能問到。結果難題放在麵前,村子很大,且呂悅的名字根本沒有人聽過,更為嚴重的是很多人的方言清風根本聽不懂。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臨近過年很多小吃店關門了,清風找不到一處吃飯的地方。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家小賣部,老板娘熱情看清風一張生人的臉,提供了熱水給清風吃泡麵。清風越吃泡麵心裏越沮喪,已經開始找最臨近的酒店了,實在不行找到下午,然後定個酒店去休息,明天一早回上海。


    小地方的人畢竟熱心愛關心別人的事,老板娘一問知道清風是來找人,於是就立馬扛起了幫忙的責任,開始招呼每一個進她店的村民描述了一番清風要找的呂悅,正當清風邊感激邊覺得是大海撈針的時候,有個中年人說清風要找的是誰誰誰的侄子,清風一聽那個誰誰誰不就是呂悅的姑姑的名字麽,清風一個勁的點頭,中年人告訴清風沿著繞村的道路一直往北麵,在臨近村子邊上的一個白色的兩層的房子就是呂悅家。


    清風感激不盡,謝過眾人之後,奮力把剩下的泡麵吃完,上了車就開始往中年人說的方向走。邊走又邊在打腹稿和呂悅見麵說什麽以及如何解釋自己的狼狽和唐突。呂悅家的白色小樓看起來蓋了有些年份,圍院落的柵欄並不高,能看到裏麵種了一些蔬菜和小植物,柵欄外麵隻有個簡單小矮門,也沒有上鎖,清風叫了幾句“有人嗎”,也完全沒有人回答。清風心裏又開始焦慮,院子裏和門口都完全沒有停呂悅的車,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回來,而且也沒有聽任何一個老鄉說村裏來了這樣一個年輕人。想到自己跑來也僅憑柳陽的一句“聽說”他要自己在村子裏過年,可是誰知道他會不會臨近過年又被父母叫去大連呢。清風這個時候開始埋怨自己莽撞,為什麽早上的借口裏麵完全沒有深化研究這一條和這些碰到的可能性,這下可真的陷自己於不義了。


    清風這會兒顧不得形象直接自顧自的開了柵欄的門進了呂悅家,挑了一個最像大門的門敲,依然無人應答,心裏覺得懊惱自己也太沒有常識了,一般在村子裏,人們都喜歡開著堂屋的門,哪怕冬天生個火也要開門,這關著門怎麽可能有人在家,於是清風已經拿出手機開始看最近的酒店了。


    退到柵欄門口失望的關上門的時候一轉身她差點撞上一個比她高大很多的人,她嚇的彈開幾米,定神看仔細了才發覺——這不是呂悅是誰。


    “你嚇死我了。”清風驚呼,也不知道呂悅是在哪個階段看到她的。


    “是你嚇死我了吧,你怎麽會在這裏?”呂悅穿著他平時最喜歡穿的黑色運動褲,灰色跑鞋和藏青色羽絨服。


    “我……我幫柳陽他們來看看你怎麽了,電話和微信都聯係不上。”清風發現自己已經開始語無倫次。


    “那柳陽和皓月呢,怎麽不看到他們人呢?”呂悅作勢往清風的車兩旁看了看,然後攤開手表示什麽都沒有看到,揭穿清風剛剛說的話。


    “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麽不接電話不回微信呢。”清風把手揣羽絨服的包裏,仿佛這樣能裝出點審問人的架勢在心裏上占有製高點似的。


    “我手機回來的路上導航結果摔車上就壞了,反正過年也沒有要緊的人要找,找親戚跟父母報了平安,正好沒有手機可以好好休息幾天。不過我真沒有想到有人那麽急切的要來找我。”呂悅貌似輕鬆的回答著,但是緊盯著清風的眼睛,仿佛要製約她再想出新的無關痛癢的台詞。


    “那你的車呢?”


    “這裏車那麽難進,不是每個車都是你的這個size可以輕鬆開進來好麽,我停村口了。”


    “那我怎麽沒有在村口看到你的車呢?”清風不依不撓。


    “因為很明顯我剛出去了,比你晚進村子,你怎麽會看到呢。清風小姐,你關心完了我的手機,又關心了我的車子,是不是要關心完我家的房子,最後才輪到關心我?”呂悅笑彎了眼睛,他的酒窩見鬼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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