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覺得鄧雲生的情話像火,灼得她心上的每一處又燙又快樂。從來沒有異性給過她這樣的感覺,就比如沒有人會拿李白的詩來寄給她相思的情,比如沒有人會送她根本不穿卻很喜歡的高跟鞋,比如沒有人會突如其來的吻她又好像每一次都恰到好處。一生有一次這樣的愛,會不會都算奢侈。自從母親走後,她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動著長大,要成為一個大孩子,要比別人懂得十幾歲的時候家裏有個弟弟要如何處事,要比別人知道愛不是唾手可得。


    這些心事清風從來沒有拿出來認真翻閱過,去翻閱她會看不起自己,覺出做作和故作心酸。因為其實陳阿姨和父親也並沒有虧欠她什麽,隻是每個女人心裏多少會期待有個人會把她當小姑娘看——不是成熟懂事的清風,是偶爾也會覺得委屈的清風;不是沉默寡言的清風,是也會大聲說出自己愛憎的清風;不是偷偷在愛情裏等待和將就的清風,而是主動去尋找幸福的清風。


    無論結局如何,這個愛情,在讓她的成長養分變得更好。鄧雲生把她當小女孩的心緒給她帶來的滿足感,是清風的人生裏一直在缺席的情誼。昨夜鄧雲生睡著以後,清風握著他的手,悄悄的打量他的睡臉,原來每個人睡著都如嬰兒般安寧,原來鄧雲生的呼吸都帶來溫暖撲鼻的風,原來鄧雲生喜歡仰麵睡。她走進了一個名字叫鄧雲生的世界,流連忘返。


    清風因為加班攢了很多假,來北京拿出兩天休息,不過鄧雲生因為開始安排新的審計項目有很多會要開不能休假。他對不能陪她感到抱歉,不過他並不知道她本來就是個麵對寂寞的高手。清風跑到北京的798創意工坊看那些年輕畫家畫展,自己也學畫畫所以多了看畫展一樣愛好。北京的這個園區不乏商業的氛圍,但是也的確已經形成了一個小的文化圈,一不小心就可以看到一流的畫作。


    午間清風來喝咖啡回想起昨天和鄧雲生的一場對話,偷偷拿出來回放耳根依然會熱。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清風問,女人好像都會對愛情的源頭有癡迷,在這個部分裏麵可以把男人的恭維一一收納,用來更好的麵對未來的繁瑣,恩怨情仇,柴米油鹽。很多女人對老公不滿,卻能相安無事的生活下去,會不會是記憶力太好,選擇記住這些最開始的愛和讚賞。反正女人要麵臨生孩子的痛楚天生具備的技能就是迅速的遺忘疼痛,竭盡所能的收納生養的愉悅和家庭的安寧。


    “不記得了。愛情真的有開始的時間嗎?我覺得隻有心動有開始的時間。”鄧雲生假裝自己在認真思考,清風用手指撓他手心以表示不滿,鄧雲生一把捏住清風的手腕不讓她造次。


    “愛情和心動有差別嗎?反正都是兩個最後要消失的東西。”


    “哇,姑娘你那麽悲觀,老夫不這麽看。你第一次做項目的時候發函證寫一個地址寫錯了別被人指出來,你憋紅了臉懊惱的樣子;你發郵件給合夥人說即使是金融危機也不應該把速溶咖啡的預算裁掉的義憤填膺;你項目做到一點跑到我辦公室告訴我已經打印出來的審計報告裏麵有個錯誤必須重新做,攬下所有責任的勇敢;你麵對我那脾氣火爆故意讓人難堪的前妻,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表現;第一次經理做項目和對方資深財務總監談調整而毫不退縮的態度……我還需要說嗎,所有這些,讓我心疼,讓我心焦,讓我心動。”


    “我需要說我什麽時候喜歡你的嗎?”


    “不必了,因為你未來的每一天都會更離不開我。”鄧雲生點了一下清風的鼻頭,自信滿滿的說。


    清風回憶了這段對話,耳機裏麵放的歌曲仿佛全部褪色。她想,這就是鄧雲生讓她沉迷的原因,他把她當小女孩在愛,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她可以做個小女孩。她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如此幼稚的心聲。


    “你知道柳陽這人有多自戀嗎?他來我家看到了你給我送的項鏈,指著那個星星說是太陽,說是燦爛月亮讓他這個太陽都遜色了。他智商是小學生嗎,簡直太腦殘。”皓月給清風發來消息。清風笑,她大概自己都沒有發現她自己說這番話的時候是有多不皓月,多小孩。


    “重點是他為什麽會去你家。”


    “說來話長,說自己是個病人,也不見得讓我送他回家,說隻吃一頓飯就會滾。”看來柳陽是個皓月都拿來沒有辦法的人,之前看他一表人才,清風以為是個感情相當內斂的家夥呢,沒有想到他自有追求皓月的一套。


    真實情況是,出院的時候,兩人在電梯裏,柳陽和皓月的肚子都以對方聽得到的聲音在宣告著饑餓。皓月說要不吃點飯再各自回家,誰知道柳陽立馬打起百般精神興奮的說,我記得你家就在附近,我們去你家叫外賣吧,我不挑的什麽都能吃,吃完飯我保證就滾回自己家。說著話的時候簡直用盡了全身可以用來裝可憐道具。皓月真的很想對他翻白眼,但是仔細想想他也的確是個人畜無害的小孩,何況“為娘的”也照顧了很多天了,真真也不差這一頓飯了。


    “你什麽時候心那麽軟了?”


    “我是為了向華裔青年表達熱情好客的中華傳統美德,讓他不要忘記自己也是個有情有義的黃皮膚的中國人,要懂得報恩。”


    “你前兩天不是還說人家是banana。你要他怎麽回報你?以身相許?”


    “你是不是現在情場得意所以故意跟我抬杠?要不要我跟你聊聊呂悅那小心傷的?”


    “你還是好好的管好你的小孩吧,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在皓月家吃完飯以後,柳陽到真乖乖的回家去了,沒有提不合時宜的話題,皓月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隻是現在估計全公司都要知道她去照顧了柳陽這種爛俗的戲碼了,公司裏麵那些對柳陽有意思的小姑娘們大概能在背後用眼神把她的脊梁骨挖出來。谘詢公司真不乏俊男靚女,不知道柳陽是哪根筋搭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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