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三人繼續向錦屏山進發。


    庾獻這次上路,心裏就有底多了。


    不過占卜本就是在某個範圍內尋找真相,解讀的方向有很多樣。


    若想得到確定的結果,必須以針對一係列複雜的條件,求出多個解,然後找到交集的地方。


    要想說服周仲直,還需要一點技巧。


    就這樣又行了一日,方見遠處一處山巒。


    庾獻眼前一亮,忍不住讚道,“好一處風景秀麗的所在。”


    錦屏山如其名,連山如同屏風,此時尚未入秋,山上綠樹成蔭,花開繁茂。


    仔細看去,真的如同織錦屏風一般。


    三人牽了馬,沿著崎嶇小路而上。


    星妖師好奇的左顧右盼,“這山也不高,不像是有什麽大賢隱居的地方,那紫虛上人怎麽選了這麽一處所在。”


    庾獻和董扶聞言笑笑,都未糾正星妖師的說法。


    董扶牽馬在前帶路,行不許久,就見林間遠遠有一處柴扉。


    還未走近,便見兩個老人在道旁大槐樹下,坐而論道。


    遠遠瞧見董扶行來,一個老人忿然作色,站起身來,“董老匹夫,竟然還敢來誆騙我。莫非瞧我周群好欺負。”


    庾獻打量了兩眼,見這老者須發皆白,麵容清瘦,雖穿著一身儒裝,但看那氣勢卻不輸尋常猛士。


    董扶臉上不見尷尬,笑嗬嗬的迎了上去,“賢兄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我這次來,正是為了開解彼此的誤會。”


    說著,董扶回頭向著庾獻一示意,“對了,這位就是當朝國師庾獻。”


    又給庾獻介紹兩人,“這位就是我提到的周仲直,這位乃是錦屏山的隱士,紫虛上人。”


    庾獻看了那紫虛上人一眼,這紫虛上人倒是有些仙風道骨之氣。


    庾獻拱手笑道,“見過兩位賢達。”


    周群和紫虛上人雖不喜董扶,卻也是知禮之人,都不冷不熱的應對了。


    兩人對庾獻小小年紀竟能成為國師都有些訝異,難免多打量了幾番。


    那紫虛上人瞧著著庾獻,開口問道,“不知道長是何傳承,拜何人為師?有何德何能,能擔任一國之師?”


    此人問的平和,話語間卻帶著咄咄鋒芒。


    董扶皺緊了眉頭,看了那紫虛上人一眼。


    前次就是被此人所阻,害的他計劃落空,想不到這次又當先發難。


    不過董扶是來求人的,卻不好撕破麵皮。


    他隻能在旁轉圜道,“上人可能有所不知,國師雖是道家出身,但也有一身過人的儒學修為。老夫曾同他論道,見識過他精純的五德修為。想來,定有不凡的傳承。”


    說著,董扶頻頻向庾獻打著眼色。


    庾獻心中也知,在周仲直和紫虛上人這等人麵前,重玄子弟子的身份有些不夠看。


    但董扶見識過庾獻精純的五德之力,對此倒抱了幾分期待。


    庾獻心中冷笑,口中慢慢說道,“貧道的確有些儒門根腳,也得過悉心傳授,隻是怕說出來,難免驚世駭俗。”


    子夏對庾獻有教導之恩,又激勵了庾獻前行,無論如何,這段過往是他不能否認的。


    那紫虛上人聽了大笑,接著自信滿滿的開口問道,“可是鄭玄?”


    庾獻搖頭,“不是鄭玄。”


    紫虛上人又問,“可是馬融?”


    庾獻道,“也非馬融。”


    紫虛上人嘴角噙笑,開口說道,“莫非是盧植?”


    庾獻開口道,“我和他亦無緣。”


    紫虛上人來了興趣,微帶戲謔的問道,“哦?那我可要好好聽聽,是什麽來曆,能讓董茂安這般高看,又如何驚駭我等?”


    董扶聞言,心中惱怒。


    對這紫虛上人越發厭惡。


    卻又不免擔心起來。


    當世大儒就那麽幾個,就算有所遺漏,以庾獻的年紀能學到幾分皮毛?


    若是被看輕了,恐怕接下來說服周仲直,希望更加渺茫。


    董扶當即在旁,看著庾獻低聲說道,“若是國師不方便說出那世外高人的名姓,也就罷了,免得惹令師不喜。”


    董扶想要哄弄過此節,庾獻卻知,若是不能上來就震懾兩人,恐怕接下來,不管自己說什麽,都要被百般審視了。


    憑自己三腳貓的那兩下子,此事八成要黃。


    庾獻心中一定,笑著說道,“家師並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世外高人,說出來,幾位想必也都聽過。”


    這話反倒讓董扶奇怪了。


    他所知道的人?不是鄭玄、馬融、盧植。


    還能教給庾獻這般精純的五德之術。


    到底會是哪個?


    就連一臉憤憤的周群都分心了這邊,想聽這小道士的來曆。


    庾獻看了三人一眼,刻意平淡的慢慢說道,“我乃是孔聖徒孫,所學道理,皆是子夏口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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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獻此話一出,滿座盡是嘩然。


    董扶被雷的皮焦裏嫩。


    這小道士,不懂別瞎說啊!!


    孔聖何人?子夏何人?


    ——媽蛋的,被坑了!


    他不知該如何麵對二人,羞恥的直接以袖掩麵。


    就連原本對董扶咬牙切齒,滿腔怒火的周群,都雙眼發直,大腦放空,仇恨值都暫時清零了。


    紫虛上人早就預備好要發難。


    誰料庾獻的這個答案直接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噴啥來著?


    等到緩過神來,紫虛上人徹底怒了。


    玩我呢?!


    “孔聖徒孫?”


    “子夏口授?”


    紫虛上人咬牙切齒,“小道士安敢辱我!”


    庾獻自然能猜到他們會是這般反應。


    但庾獻自從白虎觀見過子夏之像後,心中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特別是想到初見子夏時那句,“你就是你,和我們什麽時候相見,有什麽關係呢?”


    庾獻就覺得這簡直如同讖言一般。


    這就是子夏對自己的回應。


    這位強大的先賢,認真的貫徹了孔聖“有教無類”的理念,確確實實的認可了那段師徒之緣。


    庾獻不慌不忙的看著紫虛上人,“井鼃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上人如果看待事物時不能破除成見,那和井鼃、夏蟲、曲士又有什麽不同。”


    這話說的連董扶都想揍他。


    這特麽的和成見有個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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