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見巴山鬼王主動請纓,當即拱手道,“有勞先生了。”


    巴山鬼王回頭看了一眼,淡淡問道,“巫鬼宗門下,誰願意出這一陣。”


    眾多年輕巫者聞言躍躍欲試,封明、封亮二人正待請纓,就有人陰氣森森的出來說道,“在下駱平,乃蠶陵鬼王門下,會一手鬼打牆的本事,雖然對空中之物未必管用,倒是可以一試。”


    巴山鬼王也不含糊,直接道,“試來。”


    那巫師當即躍下馬來。


    他將身上披著的一塊破舊肮髒的麻布擺在地上,又放上一束生絲,油燈,玉環,毛發,獸牙,蓍草等物。


    隨後從懷中摸出一把小刀,在臂上采了血,口中念念有詞。


    周圍的士兵見了,都心中驚疑,一會兒看看那舉止邪異的巫者,一會兒抬頭看看天空中那飛鳥。


    過了許久,那巫者口中咒詞越來越快,空中那飛鳥卻不受半點影響。


    巴山鬼王皺了皺眉,也不等他的結果,開口問道,“還有何人一試?”


    其他巫鬼宗門的弟子,都在一邊旁觀看了那駱平的施為,見他手法老道,咒術嚴謹,心中難免自疑。


    倒是之前沒什麽顯露的梅哲,在巫師群中出聲問道,“不知那位叛將陳超可是愛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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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翼倒是知無不言,“軍中之人,哪個不愛酒?這陳超也不例外。”


    梅哲聽了,心中有了幾分勝算,但那陳超飛的太高,他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滿,“白山鬼王門下梅哲,願意一試。”


    巴山鬼王在聽到酒時,喉嚨便有些癢動,聽得梅哲此言,直接說道,“試來。”


    梅哲也如之前駱平那般,規規矩矩的取出一塊幹淨的麻布,鋪在地上。又從背囊中取出羊腸,豬舌,牛胃等物一一布置完畢。


    庾獻在旁看了,心中有些眀悟,看來巫鬼宗門施術都有相應的儀式。他們的殺手鐧不在鬥法,而是那些詭異的咒術。


    上次在白石山和他們切磋,他們未必發揮出了自己的全部實力。


    梅哲布置完畢,隨後一拍泥丸宮,一陣黑煙升騰,從裏麵跳出來一個酒葫蘆。


    梅哲將那酒葫蘆鄭重擺在麻布中心,口中念念有詞。


    隨著梅哲祝禱,一陣幽幽酒香從葫蘆中透出。


    庾獻輕輕一嗅,隻覺神思微醺,醉陶陶,暢美無比。


    周圍眾人更是沒半點抵抗,一個個醉態萌動,喜笑顏開。


    巴山鬼王一臉陶醉的長長吸氣,隻恨不能一口氣將酒氣吸盡。張翼和他手下的軍侯,都醉的雙眼朦朧,俱都騎不得馬,坐不得鞍,摔落下來。


    庾獻身上的“周公之血”烙印有周公的《酒誥》,隻要稍稍催動,就能酒意盡退。


    不過身邊有這個不知是巴山鬼王還是南川鬼王的東西在,庾獻不想輕易暴露這張底牌。


    隨著梅哲念念有詞,周圍四溢的酒香慢慢消散,庾獻幾乎以肉眼就能看到,那些酒氣凝聚如煙,筆直的向空中探去。


    周圍滿是醉態的眾人,也一一醒來,個個嘖嘖稱奇。


    那張翼出了醜,半是羞赧半是驚駭。這巫鬼宗門果然邪異,若是兩軍交鋒時中了這樣的暗算,豈不是要慘敗?


    好在看了一會兒,張翼才算鬆了口氣。


    那酒香煙線升的雖高,卻有些後勁不足,眼看離那飛鳥還遠,就力不能及。


    看來,這邪術也是有些限製的。


    張翼正想著,梅哲卻不慌不忙的一伸手,“酒來。”


    封明忙去帶來的行裝中取來一些瓶瓶罐罐,看那上麵貼著的紅紙,竟是梅哲自釀的千奇百怪的酒漿。


    梅哲隨手拿過一個巴掌大的瓷瓶,敲開泥封,立刻有一股甘醇的味道彌漫。


    梅哲取在掌中,一飲而盡。


    閉目回味片刻,略有遺憾道,“雖是佳釀,時辰上差了少許。”


    說完睜眼,一口酒氣噴在那酒葫蘆上。


    那葫蘆如同吃了大補丸一樣,葫蘆口冒出的酒氣煙霧,筆直的上衝了一截。


    隻是離那藏在雲中的飛鳥,遠遠未夠。


    梅哲將手中瓷瓶一拋,又取來一個不大的陶土壇子,打開泥封之後,依舊是一飲而盡,噴出酒氣。


    梅哲一次次施術,那酒氣凝成的煙線越來越長,一點點的刺入長空之中。


    空中的陳超早就覺出不妥,隻是駱平的咒術未能生效,梅哲的手段看上去也隻是尋常。


    陳超有鷂鷹相助,來去自如,當然對他們這些小手段,放不到心上。


    他有心試探這支援軍的虛實,竟慢慢向那酒煙靠近。


    酒煙細線升到半空,在大風吹動之下,搖搖擺擺,早已不再凝實。


    陳超隨風聞到一絲,又深嗅了幾口,哈哈笑道,“原來如此,竟是想用美酒之香,將這畜牲引誘下去。可惜我這鷂鷹早已褪去野性,和我心意相通。”


    陳超指揮著鷂鷹遠遠飛開,轉眼又有些懷念那酒香之味。


    心念一動,這酒這般好聞,錯過著實可惜。


    書上常說喝酒誤事,卻沒說過聞酒誤事,想來也是不妨。


    陳超思來想去,抓耳撓腮,忍不住又讓鷂鷹回轉。


    湊到那酒煙彌漫處一聞。


    隻覺酒意微醺,渾身毛孔舒張。人在半空,俯視江河,豪情無限,快意無比。


    底下眾人見陳超飛遠,原本還在歎息遺憾,轉眼就見陳超掉頭撞入酒霧之中。


    可惜酒煙細線到了高空,已經彌散成酒霧,早已不副之前的威力。


    指望陳超一頭醉倒,掉下摔死,顯然不太可能了。


    隻有梅哲輕輕一笑,繼續飲酒,施動咒法。


    空中彌散的酒霧隻有丈餘方圓,鷂鷹微一側身就一穿而過。


    陳超在酒霧中來回穿梭了一會兒,那酒香就被攪得淡薄。


    他在空中盤旋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又飛的低了點。


    眾人看了,都紛紛覺得很真實,像極了“隻喝一杯”的自己。


    眾人眼巴巴的等著陳超落入圈套,梅哲卻停下施術,提醒眾人道,“這賊將頗警醒。他身下的鷂鷹龐大,比他更耐酒性。若他察覺不妥,喚動鷂鷹,仍有逃脫之力。可令勁弩手準備,以免錯失良機。”


    張翼聞言,慌忙讓手下軍侯去集結弓弩手。


    空中的陳超仿佛吃了香餌的魚一樣,一直圍在那如同釣魚線的酒煙附近旋轉。


    不知不覺,竟有了七八分醉意。


    忽一陣涼風一吹,酒勁下去少許。這才覺出已經手軟腳軟,幾乎在鷂鷹上停留不住。


    陳超立刻警醒,不好,險些中了算計,速速離開才是。


    他身下的鷂鷹通靈,立刻就要振翅遠揚。


    底下的張翼大急,連忙大叫道,“放箭!”


    形勢危急,底下的弓弩手明知力不能及,也隻能盡力亂箭向空中射去。


    其中大半,射不多高就已散亂,其餘的也隻是強上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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