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獻轉身離去。


    “這本該混沌未分的妖桃,既然能自定陰陽,自然也能自己決定是否凋謝……”


    “而這,又是為何呢?”


    到了晚間,庾獻在桃樹之下停留許久。


    可惜,隨著妖桃的思緒成熟,竟似乎在刻意的躲避庾獻的感知。


    庾獻一夜努力,俱化徒勞。


    第二日正午,妖桃應時萌動,再次開出花朵。


    接著,那桃花在極短的時間,就開始凋零掉落。


    庾獻看了許久,依舊一無所得。


    這妖桃的枝幹已經極為龐大,從桃樹之上,就能輕易的窺探劍閣內的兵力布防。


    而且桃枝也如庾獻所期待的那樣,慢慢向關內延伸去。


    再等一二日,等到妖桃的樹冠淩駕劍門關,就是益州軍大舉進攻的時候。


    庾獻從地上撿起一朵桃花,攤在掌中。


    桃花明豔柔嫩。


    庾獻搖頭,口中輕笑道,“你這小妖,到底在想什麽?”


    說完,心中一動,向那桃花吹出一口生之氣息。


    桃花在庾獻掌中輕輕翻滾,終於從他掌中掉落。


    那飄落的桃花花瓣輕顫,翩翩而動,剛離開庾獻的手掌,就如同一隻粉色的蝴蝶,向劍門關的方向慢慢飛去。


    這粉色蝴蝶在烈日的照耀下,仿佛在閃閃發光。


    就算是在白日,庾獻也感受到了來自妖桃那若有若無的喜悅。


    庾獻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原來如此。”


    當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鼓動大風,向劍閣方向吹去。


    地上的桃花悉數被卷起,如同一匹綿延的華麗錦帛,落入劍門關中。


    庾獻悠哉悠哉的回了蘆蓬。


    他道心寧靜,許多體悟油然而生。


    就這樣,又過了兩日。


    桃花每日按時落下。


    庾獻如同看小兒女戲耍的長輩,將桃花悉數送入劍門關中。


    那妖桃樹也在益州軍大群兵馬的圍簇下,終於覆蓋了劍門關的關樓。


    這幾日等待的工夫,重玄子已經讓受傷的諸將校恢複如初。


    劉焉幾乎孤注一擲的把希望放在這次的兩路夾攻上。


    東州兵將領呂常帶著三校尉負責圍攻正門。


    沈彌、婁發兩前鋒,則戴罪立功,領兵從妖桃樹上居高臨下攻打關樓。


    除此之外,劉焉還親自帶著嚴顏、張鬆、黃權等人居中策應。


    劍門關外,如同一個早已預備好的刀兵煉獄,等待著妖桃覆蓋劍閣的那一刻。


    那妖桃卻仍舊無知的生長,歡欣的將枝椏探向劍閣。


    ……


    劍門關上的陳調也在關注著城外的進展。


    漢中軍兵微將寡,能夠倚賴的,隻有這劍閣天險。有這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龐德這樣的猛將才能把自身價值發揮到極致。


    如今妖桃長成,天險已失,是離開的時候了。


    陳調看著益州兵馬如同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爬上妖桃樹,隨後亂箭壓製關樓,以繩索向下攀爬。


    陳調有些遺憾,卻也隻能帶著兵馬棄關而走。


    至此,益州軍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困擾他們許多時日的劍閣,終於告破!


    守衛劍閣的漢中軍死傷不多,陳調等武官更是全身而退。


    前來支援的從事陳超更是莫名投敵。


    這無疑是一場難看的勝利。


    但,總算是贏了。


    劉焉起兵討伐漢中的事情,時至今日,多少是有了進展。


    庾獻站在劍閣關樓上,看著底下的兵馬慢慢入關。


    旁邊的吳懿撇著嘴,下巴向遠處一抬,口中揶揄道,“州牧看上去春風得意的很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打了多大勝仗呢。”


    吳懿和劉焉有悔婚奪妹之仇,雖說後來證明了這是漢中主簿趙嵩耍的花招,但是芥蒂埋下,自然不是那麽好平複的。


    再加上吳懿最近一直在為庾獻效力,和劉焉之間的主從之情,越發淡薄。


    庾獻瞧過去,見劉焉正容光煥發的帶著手下將校視察劍閣,安置兵馬。


    庾獻淡淡一笑,哂道,“他當然要高興。對於很多觀望益州風向的人來說,他們不需要在意過程,隻需要知道贏家是誰就可以了。雖然這還不值得他們下重注,但也足夠引誘他們下場玩兩手了。”


    吳懿對之後的戰事卻不樂觀。


    “希望如此吧,葭萌關四將可不是好惹的。現在還有陳調、龐德、陳超他們引兵過去。到時候,恐怕又是一場惡戰。”


    葭萌關掌握著金牛道的咽喉,是益州軍不得不麵對的一個坎兒。


    庾獻聞言問道,“那葭萌關四將是何來曆?”


    吳懿撓撓頭,“我也隻是聽說,具體如何,還得問問那些川中出身的將領。我剛來川中的時候聽人提起幾句,說是葭萌關四將曾在同一處洞府修行,很是學到了一身本領。而且這四人每人都有一件異寶,極為難纏。”


    庾獻聽了微微皺眉。


    龐德勇猛,陳調古怪,若是再有這樣四人相助,那恐怕葭萌關真要打一場惡戰了。以益州軍如今的實力,恐怕勝負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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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重玄子等一幹道人,也上了關樓。


    庾獻不敢怠慢,主動相迎。


    那老道撫須笑道,“徒兒做的不錯,讓為師省了不少心思。”


    說完,老道目視著巨大無比的妖桃樹,看了良久,向庾獻問道,“如今劍閣已下,這桃樹你準備如何處置?”


    庾獻訝異,“要由徒兒處置嗎?”


    老道頷首道,“自然。有因就有果,有始就有終。劍閣是出入川中的要道,往日裏有不少百姓商旅往來。這桃樹乃是妖類,我等既然造出這等妖物,總要有個了結。不然,免不了為禍一方。”


    庾獻聞言默然。


    這小妖剛剛誕生了些許懵懂情懷,就由他而生,由他而死。


    庾獻猶豫了一下,向老道請求道,“師父,這妖桃生長太快,根基空乏。恐怕數十年間,也未必能為禍。且留它些時日吧,此間事了之後,我定會親手來處理它。”


    老道回頭看著庾獻,微笑道,“自無不可。”


    說完,看著遠方淡淡道,“這本就是你未完的修行。”


    庾獻一怔。


    竟一時弄不明白,老道話中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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