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牌·清白


    大約是孫淺喜在這裏遺落了什麽東西,不知他要找到何時,我這藏身之處並不保險,如果他沿著池子從另一邊繞過來,一眼就能看到我。事實上他已經在向這邊繞了,若不是因溫泉池上水霧彌漫加上他一直低著頭,隻怕我此時已經被他發現了。


    我小心地往裏收著身子,石屏風的後麵是岩石,二者之間的縫隙連兔子都很難穿過,更莫說藏個人了。我抬頭向上看看,雖然這岩石呈斜坡狀,但因石體積了雪很難攀爬,石壁上還纏了許多的植物的藤蔓,在這冰雪極地裏依然青翠欲滴,想是因為這山體內有溫泉的緣故。


    我扯了扯這藤蔓,似乎還是蠻結實的,於是一咬牙,雙手扯住最粗的一根,而後用腳蹬著石壁向上攀爬,雖然不確定能夠爬多高,但眼下形勢已不容我多做猶豫。


    小心而又快速地借助石壁上突出的石塊當落腳點,向上攀了幾步,忽然覺得石壁向裏凹了進去,用手撥開密密的藤蔓,一股溫涼的風撲麵而至,定睛看時竟是一道洞穴,雖然高度略低了些,但寬度倒正能容一名中等身材的人進入。於是不顧多想貓了腰鑽進洞去,用藤蔓將洞口重新掩住。


    四下打量了打量這洞穴,由於被遮住了光線,並不能看得太清這洞中情形,就這洞內吹出的風推斷,這洞必不是死洞,肯定在另一端有著通風之處。


    出於自我掩護的本能,我又往漆黑的洞內挪了幾步,總覺得不夠安全,索性一直沿著洞往另一端走。整條隧洞呈下坡的趨勢,我小心翼翼地扶著洞壁慢慢前行,眼看著前麵漸漸亮了起來,正要快步過去看個究竟,忽然腳下一滑,重重地坐在地上,直疼得眼淚差點飛出來,伸手摸摸屁股下麵,一片濕滑,原來是幽生的苔蘚。


    忍著疼想要撐著地蹲起身來,卻伸手按在了一個硬梆梆的東西上,拿在手中捏了捏,似乎是一塊長方形的金屬,金屬上隱約還刻著花紋。心下奇怪,便隨手揣在懷裏,慢慢站起身,仍舊小心翼翼地沿著洞往前走。


    走了沒多遠,終於看見前麵隱隱地透出光來,卻見亦是被藤蔓遮住的洞口,風便是從這洞口吹進來,一直穿過這條短短的隧洞由我進來時的那個口吹出去的。


    我謹慎地將覆在洞口的藤蔓扒開一道小縫,先向外看了一看,這一看不打緊,險些令我吃驚得發出聲音來——卻見這洞口之外竟然是女用溫泉!難怪由洞內吹出去的風並不冷。


    由男用溫泉到女用溫泉之間竟然會有這麽一條隧洞相通,這豈不正容易被如常夏兮那類的禽獸所利用麽!等等——難道昨晚常夏兮就是由此條隧洞從男用溫泉潛入的女用溫泉?可是由這隧洞洞壁的凹凸感來看,似乎是天然形成而非人工穿鑿出來的,常夏兮怎麽這麽巧就發現了這條隧洞呢?


    牛若華將我的衣服給了他,他不可能敢那麽明目張膽地拿到男溫泉裏去,必定是塞在衣服裏,泡溫泉脫衣服的時候便一同放入石匣子,而當他穿好衣服準備潛入女溫泉時,定也會將我的衣服一起帶著,倘若他果真是從這條隧洞進出的,根據昨晚他出現在我麵前且脫去衣服時……並沒有發現我的衣服的情況來看,他一定是事先將我的衣服藏了起來,而最好的藏匿之處應該就是這隧洞了。


    我將覆在洞口的藤蔓扒開道大大的縫隙,好讓光照進洞來,以便能夠看清附近的情形。果然——當我看向右手邊時,在那洞壁之上有一處凹進去的小小的孔洞,一角青蓮色的衣衫露在了外麵。


    我顫著手去掏那衣衫,當無法推避地確定了這就是我昨日所穿的衣服時,我幾欲發狂地狠狠撕扯著它,難以抑製地再度發出憤怒的哀鳴。


    ……終於撕扯得累了,靠在洞壁上喘息,忽見隧洞的那一端有微弱的光亮起,心中一驚,連忙將頭探出洞口向外看了看,見女溫泉內並無一人,且這洞口距地麵也不高,便拿著衣服縱身跳出來,快步繞過池子,由出口出去,沒敢向上走,隻好沿著台階向下小跑著躲進了梅林。


    在一處避風的岩石後蹲身下來,稍微平複了一下緊張的心緒,側耳聽了聽上方沒有什麽動靜,這才鬆了口氣。


    越想越覺得奇怪,方才那亮光明顯是火折子燃燒的光,肯定是有人進了那隧洞,而在男溫泉那邊此時唯一在的人隻有孫淺喜,除了是他進了洞不可能再有別人——他也知道那洞?還是說僅僅是像我一樣誤打誤撞入內的?——不,不可能。他明明是在找什麽東西,如果他此前從未進過洞,又為何會到那裏去找呢?這就說明——說明他曾經進去過!他在找什麽?難道是我的衣服?這也不大可能,除非他知道了昨日常夏兮對我所做之事,然而若是如此的話,他也不應該先在男溫泉池的附近尋找,可見他要找的東西不會是大件的……


    我忽然想起了剛才在洞內撿到的那塊金屬,連忙從懷裏掏出來,卻見是一塊巴掌大的圓角長方形的銅牌子,被漆成了黑色的底,四周包著金邊,正麵則是用金粉描的一個隸書的“翰”字,反麵則是小篆寫的幾行小字,不大認得。


    然而一個“翰”字足以知道孫淺喜在找什麽了——就是這塊腰牌,想是隻有翰林院的人才會佩帶。


    他的腰牌怎會遺落在那隧洞裏呢?那隧洞隻能通到女溫泉,難道——他同那常夏兮一樣,也是個衣冠禽獸?


    我恨得牙癢,也隻得在這裏靜等,直到時已近午,估摸著孫淺喜應該走了,悄悄地起身,一點點掩至女溫泉的石屏後,向內探了探頭,果然沒了人影,再依樣走至男溫泉看了看,同樣再無一人,這才快步地沿著石階上去,由隧洞回到虹館的內部。


    見我與嶽清音房間的門緊緊關著,本不想進去,無奈手中還拿著昨日的衣服,不能讓人看見,隻好在門口頓了一頓,一咬牙,推門進了屋。


    見季燕然已經不在屋內了,隻剩了嶽清音獨自立在窗前,背對著門負手立著,聽見我進來便回過身,挑挑眉,淡淡地道:“眼看便是午飯時候,又跑哪裏瘋去了?”


    這語氣……竟像何事都不曾發生過一般,仿佛……仿佛在我的身上從來沒有經曆過昨天之事,仿佛我還是我,那個總惹他生氣的妹妹。


    “隻是出去走了走。”我笑笑,轉身進了裏間,將手上的衣服扔進衣櫃中。


    嶽清音跟了進來,仍舊淡淡地道:“午飯後哪裏也莫要去了,為兄見你還帶了畫具,是不是先生留了作業給你?”


    “是,先生讓畫雪景和梅。”我道。


    “用了飯便回來畫罷,為兄教你。”嶽清音說著便又轉身出去,道:“把裙子換了。”


    我這才想起自己方才摔的那一跤,裙子上想必沾上了苔痕,便脫了亦扔進櫃子,重新換了件幹淨的。


    從裏間出來,嶽清音就在門口等著,我便跟在他身後一起出了房間,徑往頂層的餐廳而去。


    餐廳內已到了一部分的賓客,季燕然正陪著嶽明皎說話,嶽清音便帶著我一同過去,分別向兩人請了安,不去看季燕然向我望來的目光,隻低頭默默立在嶽清音的身旁,便聽得嶽明皎道:“靈歌,怎麽臉色這般差?可是身上不舒服?”


    我抬頭笑道:“不妨事,爹爹,許是因為第一次到了這樣好的地方,昨晚竟半宿沒有睡著,是以今天沒有什麽精神,午飯後睡一睡便好,爹爹不必擔心。不知爹爹昨夜睡得可好?”


    嶽明皎聞言方放下心來,撚須笑道:“為父睡得很好。你這丫頭!這回可長了見識了?”


    我垂眸一笑,複又抬起,佯作歡欣地道:“是呢,爹,靈歌這一次……大長見識。”


    嶽明皎嗬嗬笑道:“你不是在學畫畫麽?這絕頂梅樹可算得是天龍朝的絕景之一,錯過可惜。恰好這次的賓客之中有翰林院的畫師常供奉,你可請他來為你指點指點……”


    一聽得這話,我不由得渾身抑製不住地又顫抖起來,生怕被嶽明皎看出異樣,便拚命咬著嘴唇低下頸子點點頭,正在幾乎要遮掩不住的時候,見嶽清音跨上一步擋在我的身前,道:“爹,王爺可曾言及今日的安排?”


    嶽明皎終究沒能發現我的異常,笑向嶽清音道:“今日天氣放晴,想必王爺會帶大家到後山賞梅,你們幾個記得多穿些衣服。”


    季燕然與嶽清音便一齊稱是,一時淳王來了,到底是皇家氣派,眉宇間絲毫看不出身體不適的樣子,朗聲笑道:“今兒個午宴大家便不必拘束了,隨便坐,都是四人方桌,自家人一桌也好,同好友一桌也罷,直管放開了吃!哈哈哈哈!就坐!快快就坐!”


    眾人便散開了在廳內找桌子坐下,季燕然要與別人同桌去,被嶽明皎拉住,硬是摁著在左手邊坐下,嶽清音便讓我在右邊坐了,他則與嶽明皎對麵而坐。


    一時菜上得齊了,淳王一聲“開宴罷!”眾人才開始動筷。我與季燕然麵對麵坐著,始終沒有抬眼看他,隻低頭默默吃飯,捏了筷子的手還有些抖,便不敢伸出去夾菜,在碗中扒拉著米飯一點點幹咽。


    忽然一塊肉被夾入了碗中,抬眼看去見竟是季燕然夾過來的,不由愕然——他……


    他低下頭大口吃著自己碗裏的飯,好像什麽都沒做一般,我的眼角餘光瞥到嶽明皎,見他麵上雖不露聲色,眼裏卻含著笑,假裝沒看見,也低頭吃菜。


    我望著碗裏的這塊肉,手中筷子抖著,正不知該如何以對,忽聽得淳王的聲音在那廂響起,衝著我們這一桌笑道:“嶽大人!來來來,到本王這一桌上來吃!你看看!說你剛正不阿罷,你也忒個‘不阿’了!沒事兒杵在年輕人中間兒做什麽!快來快來!”


    嶽明皎聞言連忙笑著起身,道:“是,臣這便過去!”說著便囑咐季燕然好好吃,而後移身至淳王那一桌上去了。


    沒了嶽明皎在席,氣氛似乎稍微輕鬆了些,然而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吃飯。正沉寂間,忽聽得一個聲音笑著道:“哎喲喲,燕然,這便是你的那位未過門兒的娘子麽?怎不介紹給我認識呢?”


    我循了聲音抬眼望去,先看到了一對白皙的手,溫柔無比地輕輕按在季燕然的肩頭之上,再向上看,是一張柔美的臉,明眸皓齒,秀發如漆。卻是個年輕男子。


    略一回想,似乎是叫作葛夢禛的,國子監祭酒,從四品,這次赴會隻來了他自己一個,沒有帶家眷。


    因他與季燕然是同品級的官,是以我們三人見他來了都起立行禮招呼,他便也含笑回禮,不甚客氣地坐在了方才嶽明皎的位置上,而後一對清水眸子便盯在我的臉上,口中笑道:“這位小姐怎麽稱呼?”


    我記得昨日初來時嶽明皎曾帶了我和嶽清音同他見過禮的,那時他還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現在又作不知道地問我的名字,可見來者不善。於是頷首道:“回張大人的話,小女子姓嶽。”說罷抬起眼來不卑不亢地望著他。


    葛夢禛被我稱作了“張大人”,臉色自然不會好到哪裏去,漂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怒意,卻又不好發作,隻得沉著聲道:“嶽小姐貴人多忘事,本官姓葛,不姓張。”


    我淡淡一笑,道:“若說貴人,小女子哪裏能同葛大人這樣的‘貴人’相比呢?”


    葛夢禛聽出了我話中之意,然而當著嶽清音和季燕然的麵又不能失了分寸,隻好在鼻子裏冷冷哼了一聲,不再理我,轉頭向季燕然笑道:“燕然,聽說午後王爺要帶了我們去後山賞梅,不如你我作伴同往……可好?”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握住了季燕然的手。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抬眸望向季燕然。


    季燕然幹笑了兩聲,不動聲色地抽出手去,道:“唔……恐怕不能如葛兄所願了,愚弟已經約了同清音一起賞梅……”


    “喔?”葛夢禛很快地打斷季燕然的話,挑起眉尖望向嶽清音,笑容可掬地道:“不知嶽公子官居幾品哪?平日裏似乎極少能見到你啊!”


    嶽清音淡淡地道:“在下在季大人的衙門裏任仵作一職。”


    葛夢禛聞言立即吃驚地捂住嘴,仿佛就在等著嶽清音這麽說,而後偏臉向季燕然道:“季大人,我朝的律法不是規定了賤民不得與官員同桌共食的麽?”


    “說得是,”不等季燕然回話,我已冷冷開口接住葛夢禛的話茬,“我朝律法還規定了男女成配是為天理倫常,可還是有些分不清是男是女之人在那裏亂綱逆倫,著實可笑!”


    “你——”葛夢禛圓睜明眸瞪住我,胸膛起伏了半天,終於還是強行將怒火摁了下去,冷笑著道:“嶽小姐果然不是簡單之輩啊……我還一直在替燕然擔心,擔心他會娶到一個無知粗俗的女人,那可就真可惜了他的絕世才智了!”


    “怎麽會呢?”我淡淡一笑,“美好總需要醜惡來烘托,睿智也同樣需要淺薄來陪襯——方才小女子倒不覺得什麽,而此時此刻看來,季大人愈發顯得英明神武、陽剛偉岸了。”話語間還刻意加重了“陽剛”二字。


    葛夢禛直氣得漲紅了麵孔,才要說話便聽得季燕然笑了一聲,道:“葛兄,靈兒年小,言語間若有不當之處還望莫怪。愚弟今日午後已約了清音一同賞梅,葛兄的盛情愚弟隻得心領了。”


    葛夢禛見季燕然如此說,也隻得悻悻地瞪了我一眼,端起桌上一隻沒有用過的杯子,由壺內倒了酒,向季燕然開玩笑道:“既如此,燕然你便敬我一杯權當謝罪罷。”


    季燕然笑著端起杯,道:“愚弟敬葛兄。”


    葛夢禛笑眯眯地將杯中酒飲盡,又去倒第二杯。我便站起身道:“季大人,哥哥,靈歌身體有些不適,先行告退回房了。葛大人,請莫要見怪才是。”


    季燕然抬頭望向我,忽也起身,道:“為兄送靈歌回房。”


    我便看了嶽清音一眼,見他略一頷首,便低了頭退出席來,快步走出廳外,季燕然在身後不遠慢慢跟了出來。我徑直沿了樓梯往下走,聽得他在身後輕聲叫我道:“靈歌……”


    停下步子回頭望向他,他大步趕上來,與我並肩而行,低聲道:“靈歌莫要生氣……葛大人雖然言語有時尖銳了些,人其實並無惡意的……”


    “沒有惡意他提‘賤民’做什麽?”我冷聲道。


    “靈歌,”季燕然忽然停下來,拉住我的手,使我不得不在台階上立住,凝眸望住我道:“清音他從未因自己是‘賤民’而感到自卑,他從來都是堂堂正正地傲立於人前,並不比誰矮上一頭。倘若如此在意別人的言辭,豈不反而顯得他很介意自己的身份麽?豈不反而證明了他是自卑的麽?麵對方才的情形,最好的應對方式便是視若未見、聽若未聞,令那目的不純者自討個沒趣兒,不也有四兩撥千金之妙麽?靈歌認為如何呢?”


    我低下頭沒有作聲,半晌方低聲道:“大人說得是,方才怪靈歌沉不住氣了。”


    “不怪靈歌……”季燕然用大手微微用力地攥了攥我的手,低聲道:“隻怪為兄總讓靈歌受委屈……”


    “大人,靈歌知道大人身在朝中,有許多事不得不忍耐,對許多人不得不遷就——靈歌都明白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人不必解釋。若想能一直以父母官的身份為百姓謀福,自然須承受這些己所不欲之事,舍小我而為眾生,大人是個真正的好官,是個真正的好男兒。”我抬眼望住他,低聲地道。


    季燕然黑眸中眼波湧動,探下臉來低低地道了聲:“靈歌……我……”


    我垂首望向他握著的我的手,輕聲道:“大人一向穩重內斂,怎麽如今也這麽隨意起來?莫不是因為……因為靈歌已非清白之身,便覺得……無須再尊重了?”


    “莫胡說——”季燕然一聲沉喝,竟將我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抬起頭來看他,見他緊皺了眉,一向浮著笑容的臉頭一次帶了惱意,黑得嚇人的眸子牢牢地盯住我,沉聲地道:“這樣的話以後再不許說!——何謂清白?何謂汙濁?若僅以體膚為基準來評斷未免膚淺得可笑!難道那從未被男人碰過、卻壞心害人之人便可稱之為‘清白’麽?難道本無害人之心卻無辜被人所辱之人便得被稱為‘汙濁’麽?——若連靈歌你都迂腐至此,那為兄便真是看錯人了!”


    我望著他,眼眶有些發酸,偏開頭去幹澀一笑,道:“若這世上隻有我自己,我是不在乎這些個表麵上所謂的名節名譽的,然而我還有我的爹,有我的哥哥,我不能連累他們跟著受辱受譏。我來到這世上本就沒有為他們做過什麽,如今又要因自己的遭遇而令他們身陷煩惱,教我怎能不痛恨自己此時的‘不潔’?”


    “靈兒……”季燕然低下頭來,輕輕地托起我的下巴,低聲地道:“為兄知道人言可畏,為兄會盡一切努力保護靈兒的名譽。但也請靈兒莫要放棄救治自己的心,這件事裏你是受害之人,不是做錯事之人,莫要再用方才那樣的言語懲罰自己折磨自己——在為兄心裏,靈兒永遠是那個誤入凡間的精靈,永遠純潔如雪,剔透似冰……不許再胡思亂想,你既是清音的妹妹,便該有清音的風骨,清音背了這麽久的‘賤民’的名號,依然活得頂天立地傲骨崢崢,周圍之人誰敢輕視於他?隻要心中留有淨土,那麽三千紅塵便皆是淨土。以靈兒的聰穎,應當很快便能想通為兄這番話的意思,倘若再想不通……那為兄便真該著實地教訓你這小笨丫頭了!”


    我抿著嘴唇望著他,半晌才終於按下胸中情緒,扯了扯唇角,道:“多謝季老師指點,學生明白了。”


    季燕然這才終於舒展開了眉頭,輕輕一笑,用修長手指在我的鼻尖上刮了一下,道:“回廳內去罷,王爺尚未退席,其他人是不好先退的。”


    我低了頭,輕聲地道:“我不想回去,我不是你——必須得忍耐那無聊之人的無聊行為。”


    季燕然訕訕笑了兩聲,道:“靈歌……為兄與那葛大人是同榜進士,又是同年入仕,算得上是同僚了,因此不好對他太過冷淡……”


    我笑了一笑,道:“我該替大人高興麽?大人風姿絕代,男女通吃……唔!”


    未待我將話說完,季燕然忽地大手一伸兜住了我的後腦勺,探下頭來飛快地用雙唇掃過了我的額頭,而後又觸電般地將我放開,扭頭便沿了樓梯向上走,邊走邊搖著頭連連歎息,聽得口中小聲嘟囔的是:“這小笨丫頭——逼煞季某人了……”


    我怔怔地待在原地一時難以回神,直到他走到樓梯上方回過身來衝著我笑道:“還不跟著來?再待一時清音想必就殺出來了。”


    殺出來……殺出來罷……這……這隻狗東西幾時吃了豹子膽……


    一時間心裏既甘甜又辛酸,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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