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友·身影


    白天裏相安無事,晚上嶽清音回府,吃過晚飯後就把我轟出了小樓,據說是要替季燕然擦身子,免得他負傷在床躺得時間久了身上會臭掉。


    拖著略顯疲憊的身子慢慢走回我住的院子,卻見院門不知為何大敞著,才跨進院去,正看見田幽宇迎麵立在院中,臉上還帶著昨天被我抓破的傷痕,衝著我勾唇笑起。


    在他身後立著手足無措的綠水和青煙,見我進來連忙跑過來道:“小姐,田公子不肯進屋用茶……”


    我擺擺手,讓她兩個先回屋去,免得田幽宇再度發起瘋來,鬧得天下皆知。


    田幽宇笑著向我走過來,至麵前低下頭來在我臉上看了一陣,道:“丫頭還在生我的氣麽?昨日都是我的錯,不該一時怒極攻心失了分寸,因此特地向丫頭你賠罪來了!”


    這個人一向軟硬不吃,即便再恨他我也不能拿他怎樣,何況硬碰硬的後果隻能是自取其辱,因此也隻好強自按捺,冷冷地道:“夜已深了,田公子若沒有別的事情就請移駕回府罷,恕不相送。”


    田幽宇隻是笑,看了我一陣兒後方道:“丫頭你不必緊張,我既已知錯了,就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除非你這不知好歹的丫頭又跑去同什麽段三段四的相親惹我生氣。我今晚來除了賠罪之外還要順便向你打個招呼——我被咱們那位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卻仍不安份的季大老爺臨時調派去協助外省官員捉拿通緝要犯,因此要離開京都一陣子。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丫頭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待著,若被我知道你又搞出什麽新鮮花樣的話……後果你是知道的,嗯?”


    新鮮花樣……嗬,等你回來,我隻怕早已嫁作人婦了。


    唇角不自覺地勾起個嘲弄的冷笑,被田幽宇看在眼裏,仿佛勘破了我的心思,哼笑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今日下午才得到的消息,那段大人府裏剛沒了位夫人,至少三個月內辦不得喜事。我勸你打消你那小腦瓜兒裏的亂七八糟的念頭,立刻同姓段的斷絕來往!若被我知道你與他再敢見麵,我會讓他一輩子也碰不得女人!你可聽清了,丫頭?”


    眼見他的瘋勁兒又要上來,我不能再留他多做糾纏,隻將手一擺,做了個請他離開的手勢,道:“田公子,走好。”


    田幽宇陰鶩地笑了兩聲,突然一把攫住我的下巴,俯下頭來硬是在我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未及防備的我忍不住痛呼出聲,不等我揮手去摑他那張煞神般的麵孔,他已然低笑著大步踏出了院子。


    惱恨地瞪著他的背影消失於夜幕中,抿去唇上被咬出的血漬,忍不住又是氣得渾身顫抖。這個人一次又一次地摧毀我的人生,這教我怎麽可能放得下仇恨?——也罷,倘若我最終逃不過他,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破,眼下我最不缺的就是個赴死之心,由得他去!


    快步回至屋中,寬衣睡下,一宿無話。


    第二天起來照例去嶽清音的小樓裏伺候,推門進去,見季燕然換了身幹淨的中衣斜靠在床頭,手裏仍然拿著那本《臣史》,見我進屋,也照例是陽光燦爛的笑容:“靈歌妹妹早,昨晚休息得可好?”


    想起昨夜田幽宇曾經提到季燕然將他派往外省協助捉拿通緝要犯的事來,心中不由一動——莫非,季燕然從我這兩天的神色中看出了什麽端倪?以他的聰明細心不難猜出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誰還能讓我恨得咬牙切齒。那麽,他究竟猜到了哪一階段?是我受田幽宇的要挾非其不得嫁,還是……我險些失身受盡淩辱?


    咬了咬下唇,一時間心裏諸多念頭諸多情緒如濃霧般縈繞漫布。我該感謝他嗎?如果不是田幽宇告訴了我,那麽他這一次的暗中相助我永遠不會知曉,我也許會不知不覺中背負著這樣一個虧欠繼續神經質地對他好一陣壞一陣,時不時地刺激他折磨他,讓自己那顆因經曆過巨大創傷而趨向變態的心因此痛並爽著。


    或者,我應該惱羞成怒地更加討厭他?因他了解我所受到的屈辱,我的強展笑顏,我的故作淡然,我的偽裝清白,一切一切全看在他的眼裏,而他什麽都不說,這樣不是反而更加可氣嗎?哪怕他嘲笑我挖苦我甚至鄙視我都好過他像x光一樣將我裏裏外外都看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戲似的等著欣賞我這部自導自演的荒誕劇將如何收場。


    我真的真的很討厭他這副樣子,他這無懈可擊的好,連一點點讓我繼續恨他的機會都不肯給——他這個混蛋!他這個自私鬼!


    僵硬著身子坐到他的床邊,不疼不癢地說了一句:“大人真是辛苦了,臥病在床還要忙於公務。”


    季燕然再聰明也不可能猜到我此時紛雜的心思,隻當我又是慣例地心理虐待他來了,早被虐啊虐啊習慣了的他笑眯眯地道:“朝廷調派的代理知府尚未到位,雖然有上頭臨時令人接管衙門中事務,但一些較重要之事還需為兄拍板,縱使為兄想好生歇歇也是不能了,隻好勉為其難。昨兒個師爺和李捕頭來了,為兄本想向靈歌妹妹告這叨擾之罪,見昨兒妹妹似有些疲累,便未及提起此事,還望妹妹海涵……”


    調田幽宇去外省的事想必就是那時定下的,我抬眼看了看他,見他笑得一派天真爛漫,看樣子隻要我不問,他是打算裝傻把這事按下去了。


    “大人今日是怎樣安排的?”我別開目光,起身到桌旁給他倒水,“若想先看會兒書,靈歌便在外間候著。”


    季燕然將手中書放到了一邊,偏臉笑道:“為兄覺得看書遠不及聽故事來得有趣兒呢。”


    對上他那對黑璨璨的眸子,不覺莞爾,道:“靈歌沒記錯的話,今兒個該大人先講了。”


    季燕然笑著,做了個回憶的表情:“那便先從為兄上任後接到的第一個案件講起罷……”


    我靜靜坐到床邊,全神貫注地聽他將那離奇的案件娓娓道來,一切雜念瞬間拋閃得無影無蹤,心思隨著他的講述而全情投入到推理的奇妙世界中去,由他牽引著,在這浩瀚無垠的天地間盡情享受沒有負擔的快樂。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也許是繼與大盜在未央村共同生活過的那段時光之後,令我感到最為……嗯,美好?不!隻是舒服,是的,舒服,舒服的時光了。每天需要做的事情不多,僅僅是聽故事和講故事。真實的案件畢竟不同於推理小說,季燕然的“故事”我能夠推理出結局的隻有百分之六十,我甚至懷疑他是否在講的過程中故意留下了難以察覺的暗示以幫助我完成推理。我沒有忽視這一點——他所講的所有故事,都是被他解決了的案件,我與他的差距……已經不能用“差距”來衡量了。


    老實承認,我當然不敢自不量力地同他去比拚什麽智慧,我的種種不服氣隻是源於從頭至尾我和他都是冤家路窄地遇到一起,而我又每每被他壓製得如五指山下的孫猴子一般動彈不得,我隻是不想在他麵前顯得太弱勢,不想讓他將我看輕,不想讓他把我當成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般……照顧。或者說,我不想讓他把我當作同這古代的其他女人一樣別無二致,我想要的隻是一個男女“盡可能”平等的對待,這就是我們現代人所謂的尊重。


    平心而論,他其實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如果……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之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如果沒有那該死的合意餅的案件讓我從一開始就對這個不正經的知府大人心存敵意的話,也許,也許我會像個小女生那樣將他當成偶像來崇拜的。智慧向來是我最看重的人之特質之一,因為我一直認為,隻有智慧才是宇宙間最犀利的超級武器。


    而季燕然,這個男人,始終是我所見過的,最強大的人。


    ……於是這些日子,我和這位超級武器先生每天就在推理、討論、教授與學習中度過。不可否認的,季燕然是位絕好的良師益友,在他所講述的每一個故事中,他總能教給我新鮮的東西,譬如怎樣從腳印的深淺和幅度判斷出人的性別、年齡和其它的身體特征,怎樣從滴落在地上的血跡的形狀推測凶器、殺人方式以及在頭腦中摸擬犯案情景,怎樣對不同的犯罪嫌疑人采取不同的套取訊息的方法……等等等等。


    而我,也努力做著一個合格的“護士”,清早起床梳洗罷就來他這裏報道,直到晚上伺候他擦過臉蓋好被閉上眼後才離開回到自己的小院兒。一日三餐都在他房裏吃,甚至後來連午睡也在窗邊那張幾案上解決了。


    白天上午時候,趁著光線好,我們兩個就各自捧了《臣史》靜讀,午睡醒來後,衙門裏的師爺和捕頭李佑會定時過來向他匯報重要工作,而他就這麽悠哉遊哉地靠在床欄上一件件地解決——全天也隻有這個時候我可以自由地活動一會兒,在府裏各處走上一走,折幾枝早梅插到嶽清音書房的花瓶裏,再留出最醜的一枝,等師爺和李佑走後拿到季燕然的房裏給他別在床頭的鏤花欄板上。而晚飯後,就著油燈烤著炭盆喝著熱茶,一人一個故事地開講。偶爾他還會打包贈送幾件有趣的奇聞軼事,令我眼界大開,興奮如孩童,或者趕上哪一日我詭異地心情很好時,也會罕見地改編幾則現代的笑話說給他聽,直笑得他前仰後合人沒人形狗沒狗狀,甚至還有一次笑得過了扯裂了傷口,害我被嶽清音一頓臭訓……


    ……然而,更多時候我會被心頭那道深之又深痛而又痛的硬傷反複發作折磨得情緒失控,免不了冷言冷語夾槍帶棒地一番發泄……每當此時,季燕然也總是靜靜地照單全收,不辯白不反駁,不惱火不無視,就隻是靜靜地望住我,直到我疲倦了平靜了,才似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般暖暖地笑起,輕聲地問我今天該誰先講故事了。


    隨著時間流逝,記憶的棱角與溝壑漸漸被彼此間越來越深入的了解磨平,不摻雜任何情仇愛恨相對暢懷而笑的次數逐漸增多,而我情緒起伏時所造成的尷尬沉默則在不覺間慢慢減少,盡管我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忘記大盜的死與他有著直接的關係,可那曾經洶湧如潮的怨恨竟已掀不起狂瀾,在無欲無嗔的平靜生活裏,恨意顯得既可笑又可憐,如果可以一身清白地過活,誰又願意硬是泡在怨恨的泥淖裏痛苦一輩子?


    越是處於心境不可逆轉地改變的時候,越是矛盾掙紮最為激烈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害怕,怕自己被時間擊敗,從而忘卻了大盜離我而去時的悲慟,那意味著背叛、薄情,甚至罪惡。而我卻又本能地渴望單純、美好和平靜,恨意隻能把人變成魔鬼,寬容才是一切快樂的源泉,我想拋閃所有怨恨和負擔,一襲白衣傲立清風,活得輕鬆灑脫。


    就這麽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這自我矛盾與自我辯論中掙紮沉浮,身心俱疲。諷刺的是,每晚講故事的時間竟漸漸地成為了我最期待的時刻,因為隻有在全身心地投入到解謎的過程中時,我才能夠徹底拋開一切雜念,內心既寧靜祥和又充滿歡欣雀躍地去探究那終極答案,不必再為究竟該執迷還是該釋懷的選擇而煩惱,不必去回憶血紅的往事和猜度灰暗的未來。


    偶爾,在我心裏也會閃過這樣的不確定的念頭:如果我的生活自始至終都能這樣平靜……如果我從不曾認識過大盜,我……會幸福麽?


    不知不覺間,我穿越到古代來的第一年在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中,結束了。


    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難得地出了太陽,院子裏的積雪化得隻在背陰處留了些斑斑的潮漬,嶽清音小樓後麵種的幾株梅花兒仍未謝去,幽香隱隱沁入鼻中,令人精神為之一爽。


    距離大盜離世的那天至今已經四個月了,思念不曾少,隻是由洶湧轉為了沉鬱,輕易不會再因想他而痛到渾身欲裂生不如死,但仍舊不能時常去觸碰那回憶,隻把它深深嚴嚴地鎖了封了,置於內心最幽靜的角落,每晚睡時伴著它,或傾訴或沉默,彼此慰藉,彼此作伴。


    季燕然的臂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折了的那兩根肋骨仍在複原中,由於他骨折後又帶著我在那寒潭裏拚命遊了一陣水,導致內髒也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傷,所以在床上養了小三個月後仍然不能下床行走,隻能做到自己坐起上半身來吃飯而已。


    如今我雖然不用再親手喂他吃飯,但還是要依嶽明皎之命天天陪在他身邊隨時伺候著,甚至除夕夜守歲時都是守著他度過的。


    杏仁粥事件過後,我履行諾言又去探望了段慈一回,因那時到了年根兒下,他寫了副春聯兒送我,如今還貼在我那院門的兩邊,而我也回贈了他一副自己親手織的、掛在腰上做裝飾用的絡子,被他受寵若驚地小心翼翼揣在懷裏。


    段老爺子的二夫人過世,嶽明皎自然不方便再提起我和段慈的婚事,隻等再半個月後喪期一過,隻怕就要板上釘釘了。


    田幽宇被派去外省協助捉拿欽犯,期間還寄了幾封信給我,看也沒看地便扔到炭盆裏燒了,卻誰想正月十五的那天他居然抽空回了一趟太平城,除了探望自家人之外還大搖大擺地拎了些外省土特產跑到嶽府來拜年,幸好嶽家父子都在家中,他也不好撒野,隻在趁人不注意時在我耳邊低聲重複著他已說了數遍的那句話:快了,丫頭,我會回來娶你的,你就乖乖兒地等著做我田幽宇的女人罷!


    不置可否,如今嫁人一事對我來說形同吃飯睡覺,吃好吃壞睡多睡少都已無關緊要,隻要能給我時間去找出大盜的身世完成他生前夙願,隻要能熬到嶽清音成了家從此不再一個人辛苦,那時的我就可以沒有任何的牽掛和負擔,是去是留皆如己願,天大地大自去瀟灑。


    就這麽足不出戶地在家悶了整整一個正月,隨著春回人間萬物複蘇,我這顆被風刀霜劍砍劃得肢離破碎的心也在自己痛苦掙紮著的努力以及身邊的某某人和某某人或明或暗的助力下漸漸愈合、回暖,仿佛冬眠了一場般,睜開眼時,一切如新。


    太平城裏每年二月二這一天都有一個盛大的春集,各類春裝低價銷售,加上年一過完,複工的人們又要采買新一年的用物,所以各類東西也都便宜得很。出於女人天生強烈的購物欲以及低價商品的誘惑,我決定上街去走走轉轉,給家人添置些新衣新物。


    由於嶽家父子倆也已各自去了“單位”上班,重新回到一天到晚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正常軌道中去,我這個家中唯一的女主人自是要主動承擔起置辦新衣新物的任務,雖然嶽清音早就將府中開春兒應備的各種東西列了清單交給了嶽管家去辦,但是畢竟外人比不得親人,嶽管家再能幹也未見得能使嶽家父子吃穿用度得舒舒服服。府中其它諸事我皆不在意,唯獨要為這對父子考慮妥貼了我才能放心。於是一大早陪季燕然吃過飯後便作辭出府,帶了綠水青煙和歡喜兒,主仆四個抖擻精神,出了府門一路徑往天造大街行去。


    因是才剛開春,城內百業複蘇,賣雜貨的和買雜貨的滿滿地占據了街兩邊的人行便道,南來北往的客商旅人們,奇裝異服的外邦友人們,以及土生土長的富豪百姓們,無不趁了這晴好的天氣湧上街來大肆采買,什麽衣物家什、瓜果糕糖、古玩字畫,有我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直看得人眼花繚亂。不小心被個舉著糖葫蘆在人流中亂鑽亂跑的小孩子撞在懷裏,忍不住莞爾,心裏頭像被塞進了暖暖的什麽,還以為自己早就沉入了冰冷的幽冥,卻原來塵世煙火並未離我太遠,選擇權自始至終都在我自己的手上,退後一步是地獄,向前一步是人間。


    小小愉快地深吸了口氣,招呼我的丫頭小子們氣勢逼人地殺入了人群中,一番掃蕩下來,戰利品雖然不多,但樣樣都合心合意,很是痛快。


    路邊攤逛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便是店鋪商號。雖然年前已買了幾件新衣,但那都是為了過年準備的,顏色都有些濃烈,我本身不大喜歡,不過是為了討個喜氣,因此這一回需盡著自己喜歡買上幾件春天的衣服,淺淺淡淡的,對心情也能起到某種暗示作用。


    我很懷疑家裏那對忙人父子有否為自己添置新衣做了計劃,況且就算是那兩人列在了交給嶽管家置辦貨品的單子上,也難保嶽管家買回來的就十分合適。所以我今天的主要目標就是成衣店,得好好地給那父子倆挑幾身衣服,徹底替換掉嶽老爹那些穿起來讓他看上去老了三十歲的員外服,以及嶽清音那幾套穿上後像千年老屍的袍子。


    一路行一路逛,隻奔著成衣店進去細細挑選。好在出門前取了嶽家父子各自一套衣服,可以比對尺寸購買。幾家店逛下來,主仆幾個的身上便都挎滿了包包兜兜。給嶽明皎買了栗色、茶色和琥珀色的外衫各一套——據我平日觀察,老爹似乎比較偏愛這類色調的衣服,兩套中衣、兩套鞋襪、兩副頭巾和兩根係衣服的絛子。而給嶽清音挑衣服卻費了不少心思,我們這位嶽大少爺雖然平日為人低調,在穿衣這方麵卻講究得很,不是他喜歡的顏色或風格,就是再高檔再合體他也不會瞅上一眼……可他喜歡的顏色風格實在是太過清冷,人本就已如寒月如冰潭了,再加以冷色調的衣服一輔助,更是讓人難以靠近,望“月”興歎。


    挑來挑去、深思熟慮,最終還是沒敢嚐試著去挑戰嶽老大的審美標準,放棄了要給他買上大紅大綠各一套衣服的念頭,精心選了青碧色、月白色以及顏色較暗的黛綠色的三套外衫,其餘的同給嶽老爹買的一樣,隻是還多了幾塊素色的帕子。


    待付了錢才要離開這家男裝店時,一件紫檀色的袍子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注意,無論是款式麵料還是顏色做工都非常完美,而且價格適中,穿在身上正能恰到好處地詮釋出“風流瀟灑”四字的神韻來!一時間又歎自己沒穿越成男人,這麽讚的一件衣服白白看著穿不到身上。


    有心把這衣服買下,可嶽清音一定不穿的,這顏色對他來說顯得有些濃鬱了,而嶽明皎也未必肯穿,紫檀色本身就是神秘且華麗的貴族色,雖然色調厚重卻並不沉悶,甚至可以說成是一種另類的張揚,這於老爹老成持重的風格並不相符。


    想要放棄這衣服,可腦海裏卻總晃著那麽一道身影穿著它,風度翩翩,瀟灑倜儻,舉手投足間是內蘊天成的溫柔霸氣,一動一靜都如行雲流水般泰然篤定。我想去看他的臉,看看這個莫名出現在我的潛意識裏的神秘人究竟是誰,可當我抬起頭,才剛捕捉到一抹下頜流暢的弧線,還未及觸及他唇上的笑時,突然心髒一緊,一股疾痛如寒刃般直刺入腦,將那影像斬得粉碎,思念、悲傷、憤恨、惶惑、迷茫、矛盾、慚愧、羞恥——各種情緒如萬魔出洞,紛紛擠入了我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齧食著我的神經,直令我又驚又慌不明其究,一刹間心神一片空白。


    正怔怔地立著,忽覺身旁綠水輕輕地碰了碰我,道:“小姐,掌櫃的同您說話呢。”


    我偏頭看去,果見店老板正站在旁邊掛著滿臉熱情的笑容望著我,想來在我走神兒的功夫他已經滔滔不絕地做了半天的推銷工作了,於是向他笑了笑,道:“這袍子我買下,給我件大尺寸的。”


    店老板立刻應了聲好,叫來店夥計打包,綠水跟著他到櫃台前付賬。


    揉了揉漲痛的太陽穴,隻道自己是在家裏悶得太久,見到了新鮮事物難免控製不住如脫韁野馬的思緒才胡亂想像起來,與其這麽憑空地捕風捉影,不如索性拿回家去擺在眼前,總會有個明晰的答案在心裏慢慢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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