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苦·妯娌


    田心顏踉蹌著從馬車上下來,撲過來抱住我,伏在我的肩頭失聲痛哭。我不由得跟著一陣心酸,扶住她邁進府門,徑直回至我的院子。


    青煙奉上茶後,幾個小丫頭便懂事地退出房去。田心顏坐在我的床上,拿了帕子哭個不住,一時間令我無從勸起,隻好坐在她身旁靜靜望著她。


    好容易她漸漸止了哭,啞著嗓子道:“靈歌你這些天……去了何處?怎麽後……後羿會那天竟不辭而別?”說到後羿會三個字時她忍不住又是一聲嗚咽。


    想是我那天失蹤的事被狗官和嶽清音當場瞞下,是以田心顏並不知曉,於是起身端了茶遞給她,看著她喝了兩口,方避過她的問題輕聲道:“心顏姐姐今日來找靈歌……可是有什麽心事要同我說麽?”


    田心顏見問,不禁滿臉的悲戚,喃喃地道:“如今我……也不知道該找誰說了……便是說了又有何用?一切已是定局,活難活,死難死,個中淒苦隻能自己承擔……”


    我拍拍她的手,輕聲道:“心顏姐姐,這世上很多事都並非人力所能及,既已發生了,悲怨乞憐都無用處,隻能我們自己擔著。對於無法抗拒的事情,不妨試著往好處想,放寬心,痛苦與輕鬆都是要活一輩子的,為何不選擇讓自己好受一點的方式過活呢?”


    田心顏抬起淚眼望著我,啞聲道:“靈歌……你不了解……你不知道我的處境有多麽難堪,倘若可以選擇,我倒寧可立即死去……”


    “別說傻話了,”我伸手替她擦去頰邊眼淚,“情況總會越來越好的,不過是你猛然間不大適應罷了。”


    “你可知他們是如何看我的麽?”田心顏把眼淚含在眶子裏,瞪著眼睛望著我。


    “他們?”我問。


    “就是‘他’的家人,父親,娘親,姐姐,妹妹,哥哥,嫂嫂……”田心顏語氣中盡是怨忿自憐,“他”自然就是指她的夫君賀蘭慕雪。她續道:“他們全都看不起我,甚至連府中的丫環小廝都不拿正眼看我,隻因我是被爹爹強求著嫁進他賀蘭家的……”


    等等……什麽,強求著?“心顏姐姐,你說田伯父他……”我疑惑地插口問道。


    田心顏愈發悲忿,帶著哭腔道:“我爹他……在後羿盛會之前便瞞著我去同賀蘭大人結了親家……賀蘭慕雪不過是借著奪魁的由頭請皇上賜婚,好令自己家的麵子上更風光些罷了!無論他奪魁與否,我……我都是要嫁到賀蘭家的……”


    “為……為什麽?田伯父為什麽要瞞著你?為什麽不先問問你的意思?”我有些瞠,那老田不是很疼他這個女兒的嗎?


    “我爹他知道我必不會同意,是以根本就未對我透露一個字……”田心顏氣得眼淚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是了,知女莫若父,老田知道田心顏喜歡的是嶽清音,自然不會同意嫁給賀蘭慕雪,隻不過他為何偏偏要與女兒的意思背道而馳呢?


    聽得田心顏接著哭道:“賀蘭家的人背地裏都說……說我爹是勢利眼,賀蘭大人才升了當朝一品,我爹就急著把我送上門來……”


    原來如此……這老田原來是想著攀高枝兒、找後盾,這才犧牲了自己的女兒……很典型,很可悲。


    “那,田瘋……嗯,宇哥哥呢?他難道也同意你嫁給賀蘭?”田幽宇雖然人很瘋,但是對自己妹妹的愛護還是值得誇獎的,我不大相信他和那老田瘋子是一路貨色。


    “哥哥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爹將他一並瞞下了,哥哥為此在家裏大鬧了一場,氣得爹將他趕了出去。因怕他在我嫁過門之前再鬧出亂子,便動用手中權利,臨時將他調出城去執行任務……如今一切都已晚了,誰也幫不了我……”田心顏低頭飲泣。


    我心內一歎,暗罵老田無良的同時又在慶幸自己撞上了嶽明皎這個好父親。


    生米已經煮成熟飯,再怎麽不願意也無濟於事,雖然我更想鼓勵她勇敢地逃出這政治婚姻的牢籠,但是她與我不同,她是古人,是從小被熏陶被洗腦了的傳統女子,“逃”對她來說是大逆不道之事,何況她的親事是皇上指定的,逃婚隻會牽連她和她的家族獲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受。


    再次在心內歎了口氣,違心地勸慰她道:“姐姐莫要想得太過悲觀,雖說你與賀蘭公子此前並不相識,但後羿盛會上靈歌看他也是一表人材、氣度不凡。常言道‘日久生情’,夫妻情份是要靠時間培養的,或許當你與他彼此了解後會發現對方正是自己最欣賞的那類人也說不定。且不用管他的家人是如何看你,賀蘭大人既同意了這門親事,便說明他對姐姐你是認可的,他才升了當朝一品,家裏人自然心氣頗高,有那樣的態度也屬正常,終歸那姐姐妹妹是要嫁出去的,而婆媳、妯娌之間的關係自古便難以理順,無論你嫁到誰家都是一個要麵對的問題,所以不如平常心處之,慢慢便會適應,一切亦都會好起來的。”


    田心顏淚眼婆娑地望著我,雙手握了我的手,哽咽道:“靈歌……如今也隻有你能安慰我了……我好生羨慕你……倘若我能……唉……”


    我知道她是想說倘若她能嫁到我家裏來,什麽婆媳關係妯娌關係就完全不必麵對,她也不必因為夫君是自己不愛之人而痛苦,更不會受到我這個小姑子的欺負。


    唉……現在說這些有何用。羨慕我?我還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夫君會是個什麽鳥樣呢,盡人事、聽天命罷。


    眼看時已近午,我便輕聲問向田心顏道:“姐姐留下來用午飯罷?”


    田心顏突然如夢初醒般望向窗外,一下子站起身來,驚慌地道:“怎就到了中午了?怎、怎麽這麽快?”


    “姐姐還有其他的事要辦麽?”我有些奇怪她的驚慌。


    田心顏猛地一把抓住我的手,急道:“靈歌!靈歌!你、你能陪我回去麽?算姐姐求你了……陪我一起回去可好?”


    咦?“怎麽了……出了何事?”我盯著她的臉,她的眼神既驚又怕。


    “來不及了……靈歌!姐姐求你,陪我一起回去罷……先上馬車,我、我在路上告訴你可好?”田心顏蒼白著臉哀求地望著我。


    這……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實在不忍拒絕,隻好點頭答應,道:“不吃過午飯再回去麽?”


    田心顏見我點了頭,連忙拉著我就往外走,道:“去我……去賀蘭府上吃罷……”


    我原想叫上綠水跟著,因她上午已陪我去了趟衙門,不願再勞累她,因此換了青煙,隨著步履匆匆的田心顏一同出了府門上得馬車,連聲催促車夫快快上路,車夫甩起鞭子,那馬兒便一路小跑著向位於句芒區的賀蘭府而去。


    在馬車裏坐定,我問向心神不寧的田心顏:“究竟出了何事,姐姐為何如此慌張地要回去?”


    田心顏低著頭,沉默了半晌,方小聲地道:“不瞞靈歌……我這一次……是偷偷跑出來的……實在是忍受不了府裏的壓抑……原隻想在外麵透透氣便回去,誰想同你一聊便忘記了時間。賀蘭家的媳婦一日要向公婆問安三次的,公公白天不在,婆婆管教得又嚴……如今我已誤了問安時間,隻怕回去要遭責問,若有靈歌你陪著回府,礙於客人的麵,想必我婆婆她不會太為難我……靈歌,權當幫我這一回罷!”


    唉……我幫得了她一時,幫不了她一世,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如花兒般的女孩子就這麽一點一點地在封建桎梏下枯萎,不禁對自己的無能為力倍感忿悶。


    “可是……即便賀蘭夫人不當著靈歌的麵責備姐姐,但若靈歌走了之後呢?”我暗暗歎氣,低聲問她。


    田心顏又是一陣沉默,雙手死死拽著自己的衫角,許久方道:“也隻有先避過一時是一時了……”


    無奈地深深閉了一下眼睛,我便不再作聲,由車窗向外望去,天色不知何時變得陰沉起來,似是悶著一場秋雨,心情不由也跟著低落了下去。


    一路再無它話,至賀蘭府時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開了,馬車停在後門,除了兩個看門小廝例行公事地在門口行禮迎接外,並無一個下人撐了傘前來接人。沒奈何,我們三人隻好用手捂了頭頂一路小跑著穿過院子來至一道穿山遊廊上,撣了撣身上雨水,田心顏有些抱歉地道:“靈歌……讓你跟著受委屈了……”


    我笑笑:“姐姐莫說見外話,不受點委屈又怎能更清楚地認識生活呢?”


    田心顏看了看我,道:“靈歌……你好像變了個人……”


    “變得比以前如何了呢?”我笑問。


    “比以前……成熟了,似乎……從容了許多。”田心顏想了想道。


    “所以呀,連妹妹這樣的性格都可以變得從容,姐姐不妨也試試改變一下自己,說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我含笑道。


    田心顏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才要張口說話,忽聽得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由身後傳來,道:“喲,弟妹這是從哪兒回來的?怎麽弄得如此狼狽呢?”


    循聲望去,見是一名美豔少婦邊說邊從遊廊的另一端甩著帕子慢慢走過來,衣著光鮮神色倨傲,身後跟了幾名同樣趾高氣昂地丫頭。這一位想必就是田心顏口中的嫂子了,果然不像是什麽善茬兒。


    田心顏垂首行禮,我也隻得跟著,聽她低聲道:“嫂嫂,妹妹適才出了趟門,不想突然下起雨來,因而耽擱了回來……”


    那嫂子哼笑了一聲,一雙細眼瞄向我,道:“恕我眼拙……這一位是?”


    田心顏忙道:“這一位是刑部中大夫嶽明皎嶽大人的千金嶽靈歌,是妹妹閨中姐妹,今日……是特來探望妹妹的。”


    “喔,原來是貴客登門,有失遠迎,真是失禮了!”話雖這麽說著,這女人的臉上卻帶著幾分看不起人的神色,瞥了我一眼後便不再理我,隻向田心顏道:“大表兄來了,現在前廳,弟妹是同我一起過去見禮呢……還是由我給娘帶話兒,說你尚未歸府呢?”


    田心顏慌得忙道:“自然是同嫂嫂一齊過去!”說著轉向我低聲道:“靈歌也去罷。”


    我也低聲道:“不大好罷……府中來了親戚,我這個外人不大方便見,還是在這裏等等姐姐好了。”


    田心顏眼中露出乞求的神色,不由得令我心一軟,隻得硬著頭皮勉強答應,望向那女人,含笑道:“少夫人家中有客,小女子本不便叨擾,然而既已入得府來,若不去向老夫人請個安,畢竟於禮不恭,還望少夫人海涵。”


    少夫人鼻子裏哼了一聲,假笑道:“嶽小姐不必客氣,既然來了便是貴客,敝府又豈有趕客之理?既這麽著,那便跟著一起來罷!”說著轉身便走,身後那些狗仗人勢的丫頭們也都紛紛拋著不屑的眼神跟在她屁股後麵去了。


    我無奈地翻翻白眼兒,誰教我這人天生心軟,最見不得別人拿可憐的目光望著我,尤其田心顏懼怕那老夫人的程度簡直就像老鼠見了貓,小臉兒慘白,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同情。


    罷了,我在古代也就這麽一個朋友,好歹沒讓我去替她兩肋插刀,不就是應付一下惡婆婆麽,忍一忍就過去了,總不能那老太太連我也一起責罵吧?若連朋友的忙也不幫,那還能算人麽?


    田心顏向我投過來自責的目光,我則回以安慰的眼神,兩個人不遠不近地跟在那少夫人身後向前廳行去。


    幸好這府裏各處房屋之間都有穿山遊廊連接,因此我和田心顏不必再被雨澆,這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來勢洶洶,轉眼已呈傾盆之勢,雨聲嘩嘩響如山瀑,倒讓人心裏漸漸痛快了些。


    不多時已行至前廳門前,果然氣派不同一般,雕梁繡柱,畫棟飛甍。那少夫人身後跑出去一個丫環,搶在前頭將簾子掀起來,另有一個丫頭先行入內,聽得稟道:“老夫人,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來了。”


    大少夫人率先邁進門去,田心顏便請我進,而她才要跟著邁入,那打簾兒的丫環便忽然壞心眼兒地放了手,致使那簾子正落在她的頭上,我連忙回過身去伸手替她挑起來,她也未作聲,似是已經習慣了這類惡意的捉弄。


    繞過當地一架繡了百花爭春的落地紗屏,便見正首的檀木椅子上坐著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皮膚保養得極好,隻是相貌略顯嚴苛,想來就是田心顏畏之若虎的那位惡婆婆。在左下首的椅子上則坐了一位年輕男子,穿一襲杏黃衫子,腰圍墨綠玉帶,一雙桃花眼顧盼神飛,一副風流模樣,大約就是那位所謂的大表兄了。與之相對的右首座席坐了兩位相貌相似的年輕女子,應是賀蘭慕雪的姐姐妹妹,見大少夫人和田心顏進來便起了身,待兩人向老夫人和大表兄請過安後,才向兩人行禮,口稱“嫂嫂”。


    唔……果然是家教甚嚴,封建思想氛圍濃厚,若是我嫁到這樣的家中,隻怕捱不過一天就得係統崩潰黑屏死機。


    見這家人相互招呼完畢,出於禮束,我硬著頭皮上前去向那老夫人行禮,輕聲道:“晚輩嶽靈歌,乃刑部中大夫嶽諱明皎之女,與二少夫人心顏是閨中好友,今日特來給老夫人請安,願老夫人仙福永享,壽與天齊。”臨時盜用了神龍教的口號,想來金大俠也不至於為了索賠而穿過來找我。


    老夫人冷眼打量了我片刻,終於開口道:“嶽小姐是貴客,不必客氣,丫頭,看座,奉茶。”隨即瞥了大少夫人和田心顏一眼,道:“你們兩個也別立著了,坐罷。”


    見田心顏似是籲了一口氣,也不敢抬頭,同大少夫人坐於右首座位,而我也隻得坐到了左首客座,同那桃花朵朵開的大表兄挨著。便聽老夫人向大表兄道:“初雲,外麵既然下了大雨,今日便在府中住下罷。你舅舅這兩日事務繁重,才剛讓下人帶了話回來說今晚不回府了,左右你舅甥兩個也是見著麵,不若等到明日他回來你再走不遲。”


    大表兄笑著應了,道:“既如此,外甥又要叨擾舅母了。”


    聽他這語氣,大概是常常到他舅舅這裏來住的,關係甚密。果不其然,又聽那疑似是妹妹的賀蘭小姐嬌笑道:“表哥又來到我們家白吃白住,哪兒有這麽便宜的事?可有好處給我們?”


    大表兄笑道:“小表妹想要什麽?”


    賀蘭小姐笑道:“我想要什麽你便能給我什麽嗎?”


    大表兄道:“既是妹妹想要的,哥哥自然要想盡辦法弄來才是。”


    賀蘭小姐歪著頭笑道:“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給我麽?”


    在她說這句話時,我無意中瞥見她身旁的大少夫人不出聲地冷笑了一下,一對兒細眸狀似不經意地飄到了大表兄的臉上。


    大表兄笑了起來,才要說話,便聽得老夫人向賀蘭小姐沉聲道:“二丫頭怎同你表兄如此沒大沒小?”


    賀蘭小姐吐了吐舌頭,不敢再作聲了,大表兄便也笑了笑不再言語。之後便是這家人既無聊又令人窒息的話家常時間,若不是沒吃午飯的肚子空蕩蕩的不舒服,我坐在那兒都幾乎要睡著了。


    好容易聽得有下人來報說午飯已經備好,置在前廳西側的花廳內,老夫人便發令全體移步至花廳用餐。一頓飯吃下來同樣沉悶無趣,老夫人因下雨天犯了風濕,提前退席回房休息,席間剩了這幫晚輩,言談間雖放鬆了不少,但話題始終沒能再上一個檔次,賀蘭二小姐再度挑起要大表兄同學給她摘月亮的事,大表兄則笑著說月亮早被二小姐藏起來了,卻要他到哪裏去摘?二小姐便逼問他她將月亮藏於了何處,大表兄媚眼翻飛地答曰:月亮早被你一分為二藏在了自己的眼睛裏,如何還讓我去摘……


    嗯,總之就是沒完沒了打情罵俏的話,不禁讓我很八卦地猜測這兩人是不是近親相戀想來一段不倫之愛的華麗情史以求能夠增加點擊率或是留言條數再或是被編輯推薦放在首頁再再或是吸引出版社發行實體書以掙些稿費好把買嫁妝的錢湊出來(你把本文作者的心聲說出來了)……


    既然席上隻剩了平輩人,那麽吃完了先退席便也沒什麽不妥。於是大少夫人第一個作辭離去,臨走前摞下一記冷眼,卻不知是對誰。大表兄第二個撤退,留下的是一記桃花眼,推測目標物為賀蘭二小姐。第三個便是賀蘭二小姐,春風滿麵地走了,留下了一屋子春心。第四個是始終沒怎麽說話的賀蘭大小姐,“這個家夥很懶,什麽也沒有留下”。


    我和田心顏最後一個離開花廳,因她的夫君賀蘭慕雪同田幽宇一樣都被召到城外皇家狩獵場陪皇上秋狩去了,因此她便邀我去她的房中歇歇。由於她情緒低落,便一直紮著頭在前帶路,而我因吃飽了飯,心情同飯前相比明顯好轉了許多,穿行在曲折遊廊間,忍不住邊走邊四下打量這當朝一品官的偌大府邸。


    誰知這不打量還不要緊,隨意一瞥之下竟然被我瞅見了一幅禁忌畫麵——在對麵長廊拐角處的一間敞窗式小廈內,閃出一男一女兩道身影,男人身著杏黃衫,抱了女人正在求吻,女人半推半就,卻又有些驚慌地不住左右張望,生怕被人看到……


    這急色男人自是那大表兄,果然是色膽包天,仗著雨幕混沌便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為所欲為。而那女人……我眯起眼細細一看——竟、竟是大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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