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經由這次被栽贓陷害事件,嶽老爹和嶽老哥方才知曉他們的嶽家大小姐平時是怎樣的受人欺負而不敢言語。看得出兩位男士因對嶽靈歌的疏於關愛而感到十分的內疚,嶽老爹每日較之以往回來得早了許多,終於可以一家三口湊在一處吃上幾頓晚飯了,嶽老爹還時常把我叫到他的書房裏去聊上幾句,幸好老先生本來對自己女兒的心理狀態就不甚了解,因此幾天相處下來並未發現我的破綻,反而對現在的我接受得十分自然。


    嶽清音相對冷淡一些,似乎隻要是我的身體無恙他就不甚擔心,害我才剛對他產生了那麽一點的親情好感隨即化為烏有。


    說實話,就算我再淡定這一次的事件也讓我受驚不小,古代可不比現代,現代殺個人輕易是不判死刑的,除非情節極度惡劣,影響極度深廣,但在古代這都是殺頭的罪名——殺頭哇!那可是身體分離哇!聽說腦袋落下來的一刹那人還是有知覺的……嘶!不能想不能想,後怕得緊!


    窩在房裏緩了兩天,總算把心緒調整了過來。這天早上我晃啊晃的打算到後花園裏透透氣,卻見有兩個人正在涼亭的石桌上對弈,定睛看去竟是嶽明皎和那季狗官,心下狐疑,這兩個人今天都不上班的嗎?才要回避,卻被嶽明皎一抬頭發現了我,向我招手道:“靈歌,來得正好。”


    好啥好,大清早的把狗官弄來觸我黴頭。我磨磨嘰嘰地蹭過去,行禮道:“爹,季大人。”


    “怎麽還‘季大人’?”嶽明皎笑道,“這一次多虧了你燕然哥哥秉公決斷,還不好好謝謝他?”


    我心中翻個白眼兒,秉公執法是他當官的本份,我為毛要謝他?再說那天公堂上我已經謝過了,怎麽著,難道今兒還得再跪下來磕頭啊?


    “多謝燕然哥哥……”我輕聲說著便往下蹲身。


    狗官連忙站起來想要伸手扶我,大概又覺得男女授受不親,手伸出來又縮回去,害我不得不繼續往下蹲,他隻好用指尖輕輕托了我的手肘一下,笑道:“靈歌妹妹切莫多禮。”我立刻就勢站了起來,垂著頭立到嶽明皎的身旁。


    “靈歌,今日為父與燕然公休,為父特意請他至府上做客,你要好好招待才是啊!”嶽明皎含笑道。


    公休?古代也有雙休日嗎?哦……想起來了,記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的,“吏員五日一休沐”,古時候的官員也是有休息日的,每工作五天可以放一次假,逢清明、端午、冬至和春節這樣的傳統節日還可以放一次大假,稱為“至日”。根據朝代不同官員的休假時間也有不同,隻不知這天龍朝的官兒們是怎麽休的,嶽明皎是個工作狂,隻怕有休息日也不常休。


    “是,爹。”我輕聲應著,端起石桌上的茶壺替兩人將茶倒滿。難怪今兒這兩人都穿了一身的便裝,嶽明皎是一身老氣橫秋的褚色員外服,季狗官則穿了一件寬寬大大的雪青色袍子,很是休閑。


    “靈歌妹妹也請坐。”狗官笑眯眯地伸爪請我在石桌旁坐下,我也隻得慢慢坐了,立於亭內伺候的丫頭立刻添上一隻茶杯來,替我也斟了茶。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繼續棋盤上的對局。聽得嶽明皎漫不經心地道:“近日聽得京內有富戶宅內遭盜的傳聞,也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季狗官道:“小侄也曾有所耳聞,據傳數月之前便有京內顧姓富戶夜遭盜侵,小侄遣李佑前往問詢,卻被那顧員外矢口否認,之後又傳有幾戶人家遭盜,卻皆未有人前來報案,是以目前隻好暫時觀望,尚無證據表明確有盜類作案。”


    嶽明皎點點頭,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道:“雖說眼下正是太平盛世,然而人心多變,總有罪惡迭生。老夫日夜忙於案件公務倒也不覺有甚,如今乍一清閑下來反而心神不安起來,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虞啊!”


    季狗官笑道:“伯父是忙慣了,浮生難得半日閑,該清靜時便好好清靜清靜,貽兒弄孫盡享天倫,即便山有中雨,也終歸要出日頭的。”


    嶽明皎笑道:“說到貽兒弄孫,老夫且問你——可有了合適的人選了?你父親不在京裏,昨兒還收到他的來信,囑咐我多替你留意著合適的人選,他可是早就在家等著抱孫子了!”


    我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隻吐著舌頭的小狗崽兒被裹在繈褓裏的景象來,忍不住一陣想笑。聽得狗官問道:“靈歌妹妹在笑什麽?”


    我一驚,抬眼見他正偏著頭衝著我笑,再看嶽明皎也正望著我,心下暗罵一聲狗官,隻得輕聲答道:“季大……唔,燕然哥哥若尚無中意之人,靈歌或可將閨中好友引見給哥哥認識,若能就此成為一對,也是美事一樁。不知燕然哥哥意下如何?”


    嶽明皎點頭笑道:“如此也是不錯,燕然何意?”


    狗官笑著起身衝我作了個揖,道:“如此便有勞靈歌妹妹了。”


    “燕然哥哥不必客氣。”我起身回禮,心道你打一輩子光棍兒才好呢,姑娘我的終身尚沒著落,哪裏顧得你來!


    正說著,忽見嶽清音遠遠地往這邊走來,狗官眯眼一笑,向嶽明皎道:“不知伯父給清音訂下親事了沒有?”


    嶽明皎無奈搖頭,道:“那孩子牛心古怪的,問過他幾次,都被他言語岔了開去。隻可惜這倆孩子的娘親去得早,否則早也逼著他將親事辦了。”


    這邊說著,嶽清音已經走到了跟前,隻衝狗官點了點頭,而後向嶽明皎道:“爹,刑部來人請您即刻過去。”嶽明皎聽了立刻起身,對狗官道:“賢侄隻管在府內歇著罷,老夫且去看看,若無事晚上回來一起用飯。”狗官便起身送他出亭。


    複回至亭中,狗官笑眯眯地向嶽清音道:“適才為兄正同伯父商議你的婚事,伯父說你若再不定下屬意之人,八月前便將你入贅出去。”


    我正噙了口茶在嘴裏,聽了這話險些噴了,連忙低下頭忍住。這狗官還真會搞怪,估摸著也就他敢惹這木麵哥哥了。但聽得嶽清音淡淡地道:“你還是先顧自己罷,隻怕到時想入贅也難。”


    謔……這兩人看樣子關係蠻親近的,什麽原因?友情?親情?愛情?


    還未等我發揮想像力展開無邊的意淫,便見嶽清音目光向我掃過來,道:“靈歌,你在這裏做什麽?”


    怎麽,打擾到你們兩個了麽?噢嗬嗬……我這就閃,這就閃。我起身輕聲道:“爹讓靈歌陪季大人坐坐,既然哥哥來了,那靈歌便先告退了。”不等嶽清音說話,我拎起小裙兒“顛兒顛兒顛兒”地乾坤大挪移出了涼亭。


    既然涼亭被他們兩個占了去“談情說愛”,姑娘我隻好四下裏閑逛。六月末七月初的時節正是酷熱難耐,我手持小團扇兒慢慢走在桐蔭下,偶有一兩隻蝴蝶翩翩由眼前飛過,便忍不住想學學人家寶釵撲回蝶。揮舞著扇子殺過去,左一拍右一砍,也不知是因為我天生就比較彪悍還是那蝴蝶熱得飛不動了,一扇兒下去竟然把它給拍死了,血肉模糊地粘在了扇麵兒上,嚇得我脫手就把扇子給扔了,四顧無人,飛也似地逃離了作案現場。


    在薔薇架子搭成的花廊下慢慢溜達,嗅著花香,享著蔭涼,頓覺無比愜意。看那嶽明皎對我這個雀占鳩巢的家夥毫不起疑,嶽清音似乎也停止了試探我的真假,倘若這樣相安無事下去,我倒也不必急著嫁人了,且慢慢挑來,哪個女子不想嫁個既有錢又有情的英俊郎君呢?


    正美滋滋地想著,忽聽見前麵有腳步聲,抬眼看去,見竟是那季大狗官,手裏搖著把折扇正從花廊的拐彎處轉過來,也一眼瞧見了我,臉上立刻就勾起了典型的狗官式笑容。


    還真是冤家路窄,這家夥怎麽到處亂竄?嶽清音呢?我不動聲色地左右看了看,並未看見嶽清音的身影。


    “令兄有客來訪,放我一人在園子裏閑逛。”狗官識破了我的心思,笑眯眯地走上前來道。


    “哦。”我低下頭,心裏暗怪那嶽老哥不仗義,狗官也是客啊,你把他扔在這兒了,如今被我遇上,若不陪他豈不失禮?


    見我哦了一聲後沒了音兒,狗官不由輕笑起來,道:“適才為兄逛至花園處,無意中撿了一柄團扇,看上去似是靈歌妹妹你方才拿的那一柄,不知是不是它?”說著一手伸向背後,竟從後麵腰帶處抽出那柄扇子來遞至我的麵前。


    不用看我也知道就是我剛才扔掉的那一柄,一時恨得牙癢,怎麽這狗官什麽都能撿著?難不成他還真生了個狗鼻子?覷著眼兒向那扇子瞄了一下,卻見那蝴蝶屍體並未粘在上麵,隻有一抹淡淡的綠痕,儼然是殘留下來的血跡。


    我伸手將扇子接了,道:“多謝大人替靈歌找回這扇子,靈歌正想著方才將它丟在何處了呢。”


    一時無語,狗官笑著移動步子,繼續沿著花廊走,我也隻好在他身旁跟著。穿過花廊便是一方小小荷塘,粉嫩荷花開得正盛,繞過荷塘又是一圃玉簪,籬笆下是叢叢的茉莉,甬路兩邊是木槿和紫薇。我隨了狗官一路走走停停,雖是默不作聲竟也不覺得無聊尷尬,反倒有幾分難得的輕鬆自然……咳,就像夏天晚飯後出來遛狗狗一樣嘛。


    行至一處垂滿了常春藤的亭廊下時,狗官忽然微偏了頭看向我道:“為兄有些不明白……以靈歌的聰穎伶俐,怎麽會屢次受人捉弄呢?”


    唔……原來這家夥還惦記著這一茬兒呢。想他也是從孟如意被殺一案中得知了“前任”嶽靈歌的悲慘人生,再結合我現在的種種表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輕聲道:“大人又取笑靈歌了,靈歌哪裏是什麽聰穎伶俐呢。閨閣中姐妹們之間相互玩笑取樂本是常事,偶爾玩兒得過火些亦是情有可原,靈歌從未對此產生過怨懟。畢竟……終有人去閣空的一天,再想像這般無憂無慮盡情嬉笑,隻怕也不能了……”說至此處我竟也莫明的有些傷感,仰起頭去看垂在頂上綠茵茵的藤蘿。


    狗官偏過身望著我笑,低聲道了一句:“為兄怎覺得靈歌一直都顧慮重重呢?”


    這……這家夥到底將我看透到哪一步了?實在討厭,討厭得很。以後決不能再同他摻和上了,否則我最後一層的偽裝遲早讓他剝去。


    正待想個什麽話將他混過去,忽聽得身後一個聲音道:“丫頭,知道我來了也不去迎接?”


    嘶……一聽這聲音我就忍不住頭大,皺了皺眉,慢慢轉過身去行禮道:“宇哥哥……”


    原來所謂的有客來訪就是田幽宇這個家夥,頭疼啊頭疼,對付一個狗官就夠我費腦細胞的了,再添個田某人,我這條小命遲早得精盡而亡(暴汗!)……別誤會,是精力耗盡而亡。


    田幽宇穿了件墨色衫子,使得整個人顯得英挺健朗。他那雙薄薄眼皮的銳利眼睛正盯在我身旁狗官的臉上,不冷不熱地道:“原來季大人也在府上。”


    “田大人好。”狗官笑著拱手,對田幽宇略顯生硬的態度不以為忤。


    田幽宇目光移到我的臉上,大手向我一伸:“過來。”


    這……不不,落到你這家夥的手上我豈不是又要飽受虐待?我慌得往他身後巴瞅,卻沒看到嶽清音的身影,聽田幽宇哧笑道:“清音在前廳陪心顏說話,你找他做什麽?”


    嗚嗚,我恨哥哥。關鍵時刻總是掉鏈子,怎能把這麽危險的家夥單獨放進院子裏來呢?我下意識地往狗官身後縮了縮,卻見田幽宇眸子一眯,上前一步一把就將我拽了過去,冷聲道:“跟我來。”說著拉上我便走。


    我無助地望向季狗官,卻見他挑挑眉,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悠哉遊哉地繼續逛他的園子去了——這見死不救的家夥!我咒你——我要詛咒你——咒你被女人罵、被女人甩、被女人虐!嗚嗚。


    被田幽宇拖著三步並作兩步地一路暴走,我氣喘籲籲地道:“宇哥哥……可不可以先放開我……”


    田幽宇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瞪住我:“臭丫頭,三年不見膽子大了?竟然也敢和男人單獨相處了?”


    “宇哥哥也是男人啊……”我怯怯地反駁道。


    “嗯?還敢還嘴了?”田幽宇笑了起來,大手捏住我半邊臉蛋兒。


    我連忙去扒他的手,道:“宇哥哥,咱們去前廳好不好?我想去見心顏……”


    “她有什麽好見的?你們時常見麵還見不夠麽?”田幽宇瞪著眼,牢牢抓住我的手。


    這個家夥……他怎麽一點男女有別的覺悟都沒有呢?這個樣子要是被外人瞧見了,我我我我以後還怎麽嫁人?話說回來,嶽靈歌是十來歲的時候和這兄妹倆一起玩到大的,難免彼此間像兄妹般親近些……但是我不是啊,我跟姓田的家夥才是第二次見麵,這樣親昵實在是別扭得很。


    “那……宇哥哥和心顏今日過來是為了什麽?”我甩著他的手問道。


    “心顏那丫頭的心思你還不知道?”田幽宇笑著,見我不住掙紮,索性抓住我兩手高高舉起,這一來我也不好意思渾身亂動了,隻好窘迫地低聲道:“宇哥哥,別這樣,靈歌也十六歲了……讓人看到不好。”


    “喔,對了,”田幽宇聞言終於放開了我,壞壞地笑道:“在我眼裏靈歌還是三年前那個愛哭鬼呢……一轉眼就十六歲了,該嫁人了。可有中意的人沒有?”


    “宇哥哥……”我故作扭捏,暗自退開兩步。


    “哦?是我麽?”田幽宇一拍手,緊跟著貼上來兩步,探下身子笑著盯住我的眼睛,“那我明日便來下聘可好?”


    求你了大哥,別嚇唬我了!我慌忙道:“宇哥哥別再逗靈歌了!靈歌隻把宇哥哥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一樣,絕無非份之想……”


    “哈哈哈!你個笨丫頭!竟還當真了!”田幽宇笑著伸開大手蓋住我的腦瓜一陣輕搖,“放心,宇哥哥我對你這樣的小丫頭也沒有非份之想呢!”


    ……我這個小心肝兒啊,一陣跳一陣停的,都快讓這姓田的瘋子折磨得係統崩潰了!田瘋子的話總是半真半假,令人根本無法猜度他內心的真實想法,真不知道他這是本性使然還是城府深沉,總而言之,這樣變化多端的男人實在是危險得很,招惹不得、招惹不得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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