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釣·克星


    風箏事件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天,然而我的心中仍然有些放不下那孤苦伶仃的阮老漢,身體好了之後特意去探望了他幾回,許是因為姑娘我乖巧可愛(嘔),又許是因為我親切善良(再嘔),再許是我……(stop!)總之阮老漢已經不像初次見麵時那樣對我假以聲色了,加上我時常開導他,給他說說笑話猜猜謎什麽的,幾次閑聊下來就把我當做了大侄女兒一樣無話不談了。


    當然……敬老愛老是傳統美德,人盡其用也是生存法則。接近阮老漢並不僅僅是愛心使然,重要的一點是,我看中了阮老漢獨居的那所院子。阮老漢和阮鈴兒相依為命,現居的那套小合院兒是上一輩兒傳下來的,如今阮鈴兒死了,她原先睡的那間西廂房就空了下來,現在阮老漢一個人住著,顯得十分的空落。


    我的計劃是:倘若嶽清音哪天突然翻臉,堅決不肯認我這個雀占鳩巢的妹妹,硬是要將我趕出府去——或者生出其他什麽變故,我也好有個退路,先同阮老漢打好關係,將來租住在他家,一來有了落腳之地,二來相互也有照應。前些日子我瘋狂逛街的目的也正是為了找套便宜的住處,如今認識了阮老漢倒也省了不少事。


    至於生活費方麵的問題,嶽靈歌每月有二兩銀子的零花錢,幸好她不是愛花錢的主兒,攢下來的大概有二、三十兩,再加上她那為數不多的首飾——首飾店我也逛了不少家,相同商品的物價已經了然於胸,若拿去當鋪典當成銀兩,也不至於太吃虧。雜七雜八估算下來大約也能湊個一百來兩,以天龍朝的物價標準來說,足夠我省吃儉用過個兩三年的。


    雖說現在還沒有發現嶽家哥哥要趕我出府的苗頭,不過未雨綢繆,一切還是先做好萬全準備的為妙。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認為是時候向阮老漢提前打好招呼了,於是今日一大早,我既未帶丫頭也未帶小廝,悄悄地從偏門出了府。偏門隻有兩個守門家丁,以防萬一,我走之前微笑著告訴他二人:“我去給哥哥買一些補品,為了給他驚喜,此事要保密,你們兩個可莫要說漏嘴了喲!”兩個家丁連忙點頭應是。


    一路也不耽擱,直奔阮老漢的住所而去。租住的原因自然不能告訴他,且他一直也不知道我是刑部中大夫嶽明皎的女兒,隻當是普通的富家小姐,我還忽悠他說我是庶出的,在家常受欺負——於是隻對他說屆時我若被正室趕出家門,隻怕要先在他這裏租住一段時間,阮老漢當即便答應了,反正又不是白住他的,樂得送個順水人情。


    順利搞定此事,我心中總算踏實了些,來的時候我是由城內穿街過巷走的最近的路,回去的時候便不急了,因此擇路沿了城西的一條大河不慌不忙地邊欣賞景色邊往回走。


    此河名喚“虞淵”,而虞淵是傳說中日落的地方。河麵寬廣,銜有遠山,堤邊青草茵茵,垂柳鬱鬱,偶有涼風拂麵,實是愜意非常。


    慢慢踏了青草沿河而行,摘兩朵雪白小花簪於鬢上,正自得其樂間,忽見前方柳樹下躺了一個人,雙臂枕於頭下,用一隻大鬥笠蓋著臉,穿一件洗得發白的秋色粗布衫,悠閑地翹著二郎腿,褲腳高高地挽在膝頭,露出兩截修長結實的小腿和一雙赤著的大腳丫子,翹起來的那隻腳丫子的趾縫間還夾著一根狗尾巴草,隨著微風四外搖擺。在他的身旁用戳在地麵的樹杈架著一杆釣竿,釣線垂入河中,另還有一隻魚簍和兩隻胡亂丟在那裏的木屐子。


    原來是個垂釣的,見我近前仍舊一動不動,想是已酣然入夢,還真是悠閑呢。


    我向河裏瞅了瞅,並未見到魚兒咬鉤,心說這家夥究竟是來釣魚的還是來睡覺的,這會子就算是有魚上鉤他也狗屁不知。再轉回臉來瞅瞅這人,身上衣衫雖粗簡,卻是隨性自然,兩隻大腳雖赤著,倒也幹淨紅潤,悠哉遊哉地仰臥於天地之間,不被紅塵而擾,不為凡世所憂,澹泊明誌,寧靜致遠,竟是位逍遙自在人。


    心中不由對這人有了些好感,因他所擁有的這份隨心所欲正是我欲達卻達不到的。若說現在的我確實不愁吃穿,然而幽閨深邃,女子慎行,並不能真正的做到暢所欲言、為所欲為,最好的結果不過是嫁個有錢人富貴終老,慢慢被這古代世界所同化所束縛,徹底變成一個古人。


    對我這個現代人來說束縛是可怕的,封建君主製下的古人沒有幾人能真正了解自由的含義,因此他們習慣了被各種東西束縛,可我……我能習慣麽?想要做富貴米蟲,就必得放棄自由,有得必有失,富貴與自由哪一個更適合我這個沒有任何自主謀生能力的弱女子在古代生存下去?不要太理想主義,答案是刺耳且涼薄的:富貴。


    正因為這答案對我來說早就顯而易見,所以我此時才更羨慕身邊這人擁有著另一個答案。忍不住蹲身輕輕坐在他旁邊的草地上,抱著膝頭望住泛著微瀾的河麵,任輕風拂著發絲和衣袂,仿佛一時間也沾染到了他的悠然愜意,心中竟也輕鬆愉悅起來,忍不住胡思亂想:其實……若嫁了這樣的一個人……也未嚐是件壞事……


    我無聊的想像一經脫韁便很難收住,河麵平靜依舊,我腦中卻已風雲際會,正意淫得酣暢淋漓之時,忽覺得臉上一陣濕涼,抬頭望去,見不知何時竟然落起了密密綿綿的小雨,天空一水兒的青灰,讓人突然有種失重感。


    果然是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就在我仰著脖兒衝老天眨巴眼兒的時候,突然眼前一暗,一頂大大的鬥笠就扣在了我的頭上。


    這……鬥笠?難道是……身邊這個家夥的?他……竟還是個好心人呢!


    我半是感激半是期待地慢慢扭過頭去,見他果然已經醒了,蹲在我身後側方,赤著的雙腳踏在鬆軟的草皮上,袖口也被挽到了肘部,兩根結實的小臂搭在膝蓋上,一隻大手還捏著方才的那顆狗尾巴草。我用一根手指將下壓的鬥笠沿兒抬高,然後視線裏就出現了這人的一張笑臉。


    呃……那個……告訴我,這一定是幻覺……怎麽、怎麽會是他……


    “季大人……今天不坐堂麽?”我虛弱無力地含笑問道。


    這深深的眉眼,這玩味的笑容,不、不是那季大狗官還、還能是誰!——嗷my god!


    見慣了他大紅官袍在身的樣子,如今乍一換了普通衣衫憑添了幾分閑散慵懶,然、然而依舊是讓人討厭!看他這副對我的存在毫不感到驚訝的樣子,顯而易見這家夥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坐在他的身邊!他、他他他竟然裝睡到現在!真真氣死我了。


    天可憐見啊!我純潔又甜美的第一次小小心動啊!竟然如此淒慘地浪費在了這個狗官的身上啊!天理何在啊!慘絕人寰啊!哇啦哇啦啊!


    季狗官眼底笑意濃濃,回答我的話道:“為兄偶爾也想偷偷懶呢。”


    我完全不想再說話了,默默從草地上站起身,撣撣身上沾的草葉子,本想把鬥笠還給他,但一看雨似乎越下越大,立刻就打消了這念頭。狗官也站起身來,穿上他那雙大大的木屐,而後收了釣竿,拎上魚簍,衝我笑道:“靈歌妹妹是想先找個地方暫時避雨還是直接回府呢?”


    “這雨大概一時半刻停不了,靈歌還是直接回去的好。”我輕聲道。


    “那為兄送妹妹回府。”狗官笑眯眯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我走先。


    我原欲拒絕他,但一想他的鬥笠還在我的頭上,隻好默允。沿了河堤快步而行,沒走多久雨勢竟然滂沱起來,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走在身後的狗官,見他身上衣衫早已濕透,緊緊貼住皮膚,倒勾勒出一副好曲線……咳咳。


    “大人……找個地方避避雨罷……”我終究還是沒能硬下心腸。


    狗官一手遮在額前擋住滑下麵頰的雨水,向我笑道:“這雨大概要下很久,還是趕回府去的好。”


    那……這可是你說的,到時感冒發燒可不能怪我,鬥笠也是你自己願意給我用的,這人情可不算數!


    不再多言,我加快步子,幾乎一路小跑地奔回了嶽府,狗官才要奔著大門而去,我連忙輕聲叫住他:“大人……走偏門罷。”狗官挑著眉毛好笑地望著我,我不予理會,帶了他繞到了偏門,守門家丁將我倆讓進府去。


    “大人的衣服濕透了,不妨先換上家兄的幹衣服,以免傷風,待雨停了再走不遲。”我一邊帶著狗官穿庭過院一邊佯作關心地道。


    “如此有勞靈歌妹妹了。”狗官毫不客氣地笑著應了,害我心中後悔不該多那一句嘴,嶽家父子此時都不在府中,作為唯一的主人,姑娘我還得陪他歇著陪他喝茶陪他聊天兒(所謂三陪“小姐”),簡直是自找苦吃。


    平時伺候嶽清音起居的隻有小廝長樂一人,偏巧他今兒還回家去了——嶽府的規矩還是有那麽一點點人性化的,每個仆人每月都有一天的探親假,家不在本地的仆人可以攢到一起休。


    是以……隻好由我親自引了季狗官前往嶽清音所住的地方。由於對那位心思縝密的哥哥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我從來沒有接近過他的住所,也就是趁他不在家的時候為了熟悉府中環境遠遠地向這邊望過一望,當時就十分地羨慕他居住的環境。


    與我獨占一個小跨院兒不同,嶽老哥是居於一座雙層小樓中,四外翠竹環繞,白石鋪徑,一座白色靈璧石堆疊而成的數米高的假山與樓相依,山上藤蘿薜藶沿房簷垂下,平日裏隨風搖曳,鬱鬱生香,恰是個幽靜怡人的所在。而此時驟雨洗竹,卻更添了幾分清冷寂寥之意。


    也不知是嶽清音的吩咐還是下人們心有敬畏,一路走至樓前竟見不到半個人影,我將鬥笠摘下靠在門前廊上,輕輕去推那門,門便應聲開了。


    進門是個小廳,設有梨花木的桌椅,除茶具外再無多餘擺設。臥房在二樓,我帶著水淋淋的狗官由樓梯上去,第一間是書房,第二間方是臥室。


    臥室的北牆設有衣櫃和架子床,床上吊著淺青色的帳子,東窗正籠著一方竹影,窗前一案一椅。整個臥室素淨簡潔,倒頗合嶽清音的風格。


    我打開衣櫃門,裏麵是疊放整齊的衣服,隨意取了一套蒼青色的出來先放在床上,而後轉身至洗臉架子上取了擦臉的巾子遞與狗官,輕聲道:“大人先擦擦雨水,靈歌在樓下恭候。”


    狗官接過巾子笑道:“靈歌妹妹也先去將衣服換了罷。”


    我低頭看看自己,見裙擺也濕了大半,濺了不少的泥點子,遂道:“既如此靈歌去去就來。”於是轉身出門,徑直下樓回到我住的院中。


    才將身上衣服脫下來我就傻了眼,但見裙後臀部的位置豁然印著兩個屁股蛋兒形的泥印子——想是在那河邊草地上坐的時間太長了,天潮地濕,是以就產生了如此奔放的效果……


    我驀地想到這一路走回來時那狗官始終是走在我的身後的,那豈不是說……他、他都看到了?


    嗷——


    我不活了,嗚哇哇,這人丟大了……那該死的狗官!他、他全都看見了,竟然還裝著不知道——雖然這種事確實不好出聲提醒以免我當場尷尬,可、可越是這樣反而越讓我事後感到難堪啊!嗚嗚嗚……那狗官不定在心裏頭怎麽笑話我呢!我討厭死他了,嗚嗚嗚……


    一時間我是又羞窘又氣憤,對著那倆屁股蛋子印兒渾身哆嗦體如篩糠,嚇得一旁的綠水連忙過來摸向我的額頭,我咬牙低聲道:“我沒事……把幹衣服拿來吧……”


    換罷衣服,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胸中的羞忿平息下來,令青煙去泡壺好茶,待會兒送到嶽清音的住處去,我自己則撐了傘由綠水陪著忍辱負重地先行往那邊走,到得門前,深做幾個呼吸,而後推門入內,見那狗官正負手立在窗前賞雨,身上穿著嶽清音的衣服,嶽清音的身形較為瘦削,因此這衣服穿在狗官身上略顯緊繃,本是穿起來極為飄逸的款式,硬是讓這個發育好得過份的家夥穿出了性感韻味,直令我忍不住想在他那貌似很有彈性的臀部上狠狠地印上兩個泥腳印子。


    呼……呼……冷靜,低調做人,百忍成金。


    狗官聽見我進門,轉過身來對著我笑,這該死的笑容如今在我看來簡直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惡貫滿盈!罪惡滔天(冷靜、冷靜)!


    “大人久等了。”我輕聲道,低著頭,不願再看他那張掛著勘透人心的笑容的臉。


    “靈歌妹妹請坐。”狗官竟反客為主地請我落座,而後笑眯眯地坐在我對麵的椅子上。青煙端了茶盤進來,替我和狗官斟了茶,便同綠水退到我身後隨侍。


    接下來便是一陣詭異的沉默,通常這樣的情況總會令在場之人感到尷尬,然而姑娘我是個例外,以往在這樣的場合下咱總是最若無其事、愛誰誰的那一個,拚的就是誰的臉皮夠厚、誰的神經夠粗。


    反正我是不願給那狗官好臉色,而狗官似乎出於犬類天生的敏感也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招惹我,於是兩個人進入精神pk階段。我端了茶杯開始慢慢刮那上麵的茶沫子,然後數杯子裏的茶葉,大的共幾片,小的共幾片,卷著的共幾片,畸形的共幾片。數完茶葉喝了口茶,看著茶水中自己臉部的倒影,暗讚幾句,眨眨眼,合上杯蓋兒。


    忍不住想看看狗官此時是不是已經無所適從抓耳撓腮了,誰知一抬眼卻正對上他的兩道笑著的目光,這、這家夥竟然從一開始就一直這樣肆無忌憚地看著我,絲毫沒覺得不自在。


    哼……棋逢對手嗬?(當厚臉皮遇上厚臉皮……)


    好罷,將他一軍!我睜大眼,用半是懵懂半是疑惑的目光迎向他,意思是大人你這樣看著我有什麽事麽?


    狗官眼中笑意更濃了,兩尾黑眸彎成了下弦月,反而更加放肆地望進我的眼睛裏來,那眼神兒仿佛在說看你個小樣兒能裝到什麽時候!


    這,這,你一個國家公務員,行為不能檢點一些麽!哪兒有這麽盯著一個姑娘家看的(哪兒有這麽盯著一個男人看的)!總之這虧不能吃,你看我一眼,我須還你十眼,眼眼相報何時了?不是不了,時候還早……咳。


    我們這廂眉來眼去廝殺正酣,那廂綠水青煙率先在這古怪的沉默氣氛中崩潰了。綠水窘著上前低聲對我道:“小姐……時候不早了,小婢且去看看午膳好了沒有,您……您和季大人先稍候片刻……”一邊說著一邊還對我使眼色,示意我說點兒什麽打破尷尬。


    我一笑,向狗官道:“外麵雨勢未減,大人今日又恰好不忙,若不嫌棄的話,就請在敝府用午膳罷。”


    狗官笑道:“如此便叨擾靈歌妹妹了。”


    你……你還真不客氣!那臉皮怎麽長的?厚得拿刀戳也戳不穿吧?等等……如果他留下吃飯的話,我豈不是還得坐陪?噢!該死!今天簡直是我最倒黴的一天,出了大醜不說還得陪著害我出醜的人吃飯!


    心中不禁一陣委屈,細想來隻要我一遇見這狗官身邊就沒發生過好事,莫非他與我八字相克?忍不住問向他道:“聽說大人才調任京都為官不久,那麽此前是在何處任職呢?”


    狗官笑道:“此前不過是在江南做個小小縣令罷了。”


    哦……原來以前是個小縣令,哼哼,不過如此嘛……等、等等!若我沒記錯的話,外省縣令應當是正七品官吧?而知府卻是、是從四品啊!他、他一下子連升五級?怎、怎麽可能!一、一定是走後門爬上來的!


    盡量不使自己露出驚訝的神色,我接著問道:“不知大人原藉何處?”


    “江南望城。”狗官輕笑,“與靈歌妹妹是同鄉。”


    唔……對了,他老爹和我老爹是好哥們兒來著,據說當年是一起進京趕考的,且還是同榜進士,而後一同入朝為官,他爹做了江南知府回至原藉之後兩人就很少見麵了。


    “敢問大人是何時生人?”我就勢又問道。


    “雷熾四十二年,八月十五,子時三刻。”狗官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笑答道。


    好!狗官的生辰八字搞到手了,待明日找個算命先生算算去,倘若真與我八字相克,便請個符什麽的掛上,也好防他晦氣……嘁,還八月十五,日子趕得倒不錯,不曉得這家夥出生那天有沒有天狗吃月亮的現象發生,哈哈哈哈……


    “靈歌妹妹在笑什麽?”狗官好笑地望著我。


    咳咳,表情管理不善。


    “大人真是年輕有為,靈歌很是佩服。”我虛情假意地道。


    “靈歌妹妹過獎了,”狗官眼一眯,每當他這麽笑的時候就總給人一種壞小子的感覺,“其實在為兄看來,以靈歌妹妹的聰穎剔透,若生為男兒身成就必在為兄之上呢。”——你看!又發壞了吧!真討厭!


    “大人又說笑了。”我掩口假笑,心中咬牙切齒。


    狗官眯眯笑著,忽然向前一探身,壓低聲音道:“妹妹的蘭夜亭事件解決得相當順利罷?”


    我登時怔住:這個家夥……他是怎麽知道的?僅僅是因為我曾問過他由“鵲橋仙”能聯想到什麽地方就猜出來了嗎?


    狗官似是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與震驚,低聲笑道:“那日說到蘭夜亭,為兄不由想起以前曾翻看前任留下來的卷宗時記錄的一次事件:去年六月六日,一名為阮鈴兒的少女在蘭夜亭觸柱身亡,經調查推測為殉情而死。恰妹妹去找為兄的時候正是六月五日,再結合妹妹所問的‘鵲橋仙’三字代指地名一問——通常隻有情侶幽會時方用這樣的暗語,是以為兄便妄下了推斷:妹妹大概是對去年的那次事件頗感興趣……”


    這、這家夥長的是人腦子嗎?且不說他對浩如煙海的卷宗中隨便記錄的一次小事件都能記得如此清楚,單憑我沒頭沒腦的一個問題他就能夠立刻結合相關事件猜到我的用意——他、他簡直……太讓我鬱卒了!莫非這個家夥當真是我命中克星?


    “大人多想了……”我勉強笑道,“靈歌哪裏知道去年還有這樣一樁慘事?不過是隨便問問而已。況靈歌乃一介鄙薄女子,每日不過是在府中吃喝閑坐,荒度餘生罷了,大人莫再取笑靈歌了。”


    “荒度餘生?靈歌竟是這麽想的麽?”接話的並非狗官,卻是正由門外邁進廳來的嶽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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