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還是讓末將陪您進去吧?”


    他到底忍不住還是低聲問出了口,不必說,公治明隻回了他冷冷一眼,他就果斷敗下陣來。


    “那將軍一定小心。”


    說罷,他又囑咐了昨晚精挑細選出來的十個侍衛,這才揮手眾人迅速按照商定的計劃行事。不隻宮門兩側分兵把守,就是來路上也撒了斥候,還有專人管裏馬匹。


    一旦將主有了危險,隨時保證上馬衝進去接應,順利撤出皇城,衝出都城。


    公治明不理會尉遲悔如何行事,帶了人就進了皇宮,守在最前邊的兩個大越侍衛,同時後撤幾步算是讓開了道路。


    許是這般眼睜睜看著,非要裝成眼前沒人,實在有些別扭,兩人都低了頭幹咳不已,眼角餘光卻是偷偷瞄著公治明。


    公治明點點頭,大步路過兩人走了進去。兩人都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知是激動還是驚懼,同時紅了臉。


    早有小太監無聲無息出現在道路拐角,忐忑又小心的引著公治明等人穿門過戶,終於到了那座在得了整個皇宮關注的後殿。


    魏老爺子正背了手在院子裏走動,大娃同安哥兒照舊在紮馬步,但眼神卻落在院子門口的老武父子身上。


    這父子倆不知道因為什麽,幾乎是太陽還沒出來就已經跪在這裏了。


    安哥兒小腿有些哆嗦,想要開口求師祖歇息一會兒,但扭頭看看一聲不吭的大娃又忍了回去。可是堅持下去又太累了,於是就喘著粗氣問道,“爺爺,兩個壞蛋又把誰家孩子抓回來了嗎?”


    雖然先前風一沒能突破皇宮裏那些供奉的封鎖進來見麵,但還是把消息傳了進來,更何況還有老太監和老武積極送第一手的情報,所以,老爺子早就知道了今日公治明就要進宮。


    他平日可是沒少給公治明白眼看,時刻等著挑毛病,但那不失為一個長輩對小輩兒的鞭策,或者說一個嶽父對女婿的挑剔。但到了如今,眼見公治明就要單槍匹馬闖進宮來,怎麽說也是擔心啊。


    這會兒聽得孫兒開口,他也不好實話實說讓孩子跟著兒一樣擔心,於是就道,“他們犯了錯,就該跪著。你們不要管,歇息半個時辰,去玩會兒吧。”


    “呀,爺爺太好了!”


    安哥兒歡呼一聲就要蹦起來,可惜馬步紮了太久,雙腿酸麻,想動也不容易。好在大娃收了姿勢趕緊過來幫他按摩揉搓,安哥兒抱了大娃的肩,笑著道謝,“謝謝大娃兒哥。”


    “不謝!”大娃沒有笑,抬手抱了安哥兒進屋去喝茶。


    老爺子見得兩個孩子如此友好,心裏也是好過了很多。再看老武父子兩個也是沒那麽厭惡了,剛要喊兩句的時候,卻是突然豎起了耳朵。


    “嘩啦,嘩啦!”


    盔甲的葉片隨著走動不斷摩擦,聲音其實很小,但是在這樣的時候,恨不得整個皇宮都在屏住呼吸等待,這樣的聲音就被無限放大了。


    魏老爺子瞪大了眼睛望向院門口,眼神裏七分喜色三分疑惑,好不容易見得那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門口,他迅速上下打量兩眼,見得人影好似沒有什麽傷處,這才放了心。


    可惜,嘴硬心軟的脾氣卻是改不了,冷哼道,“哼,你小子還知道來啊!”


    接近正午的日陽最是燦爛,照著老爺子花白的鬢發,還有臉龐上越發明顯的皺紋上,看得公治明心裏愧疚,直接單膝跪地,鄭重應道,“辛苦師傅了。”


    魏老爺子本來還想再罵幾句,但見他如此又咽了回去,擺擺手道,“起來吧,回家再收拾你。”


    公治明起身,目光往院子四處掃去,正在找尋兒子的時候,冷不防旁邊卻是響起一聲哽咽哭泣,“少爺,老奴…老奴有罪!”


    老武哭得早已是老淚縱橫,額頭死死貼在青石地麵上不肯抬起來。倒是他身後的黑袍,雖然是跪著,但眼神裏卻依舊藏了幾分不服之意。


    公治明卻仿佛沒有聽到老武的話,完全沒有看見這父子倆,大步進了院子,高聲喊道,“安哥兒,爹爹來了!”


    “哐當!”院子裏靜默了好一會兒,轉而卻是猛然窗扇砸在窗棱上的聲音打破了。


    安哥兒的小腦袋出現在窗口,急切的四下尋找,待得見到爹爹果然站在院子裏,立刻放聲大哭起來,“爹,爹!”


    孩子清脆的呼喚,就像時間最美的天籟。即便路上有再多辛苦艱險,再多惦念煎熬,都被這一聲爹爹全數化解。


    安哥兒許是急於見到爹爹,直接踩著椅子從窗子裏翻了出來。可惜窗子太高,眼見就要掉下來。


    公治明大步過去,一把撈起兒子緊緊抱在了懷裏。


    昨日救起那些孩童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握著長槍的手心滿滿都是冷汗。為人父母,即便有一絲可能,都不願自己的孩兒遭受那樣的危險。若是魏老爺子沒有他相信的那般可靠,沒有照管好安哥兒,安哥兒真被裝在罐子裏會如何。


    萬一他一個接不住,摔死的就是他的兒子又如何?他如何麵對骨肉生離死別,麵對盼望得快要紅了眼睛的妻子…


    “嗚嗚,爹爹,我想你,嗚嗚,我想娘,我要回家!”


    安哥兒死死抱了爹爹的脖子,嚎啕大哭,眼淚珠子一雙一對兒往下落,嘴裏嗚咽著,滿滿都是爹爹娘親。


    別說公治明,就是已經四散在院子和門口守衛的兵卒們都是忍不住心酸,萬般後悔怎麽路上沒有多趕一下,也讓小主子少受幾天驚恐等待。


    “好,安哥兒不哭,爹來了,爹來了!”


    公治明也是眼圈兒泛紅,強忍著眼淚,一邊給兒子擦抹眼淚,一邊輕聲勸慰著,“安哥兒是男子漢,不能哭。爹爹來接你了,過幾日就回家!你娘出海抓大魚了,就等你回去一起呢。”


    “真的?”安哥兒哽咽著,癟了嘴邊,“娘說過要帶著我的,我都沒回去,娘怎麽帶著弟弟妹妹一起去了。娘不想我了,娘不要我了!”


    說著話兒,這小子又哭開了。


    公治明無奈,趕緊尋求幫手救兵。大娃偷偷擦去眼淚,過來扯了安哥兒的衣角,勸道,“小主子,夫人一定是先找好玩的地方去了。等你回去就可以直接過去了!”


    “好吧,”安哥兒勉強算是原諒了扔了下他去“獨自逍遙”的老娘,轉而問道,“爹爹,咱們什麽時候回家?”


    公治明扭頭望向前邊的宮殿屋頂,淡淡道,“很快。”


    大娃實在想念爹娘,忍不住也是問道,“將軍,我爹娘他們還好嗎?二娃兒淘氣嗎?”


    公治明放下兒子,伸手拍了拍這個懂事孩子的肩膀,應道,“你爹娘和弟弟都好,都在泉州和海島。另外,這段時日辛苦你了,你是個好護衛!”


    大娃兒沒想到一樣仰慕的大將軍會親口誇讚他,激動的紅了臉,下意識抬頭挺胸,學著那些護衛一樣應道,“保護主子,是我應該做的。”


    公治明翹起了嘴角,摸摸他的頭發,但這麽一動手臂,有些扯到了肋骨,疼得半邊身子一僵。


    魏老爺子多毒的眼睛啊,立時發現不對,上前不由分說就按了他的肋下,吼道,“臭小子,這肋骨怎麽折了?連藥都不糊,你是打算讓骨條子插了心肝肺才能消停嗎!”


    公治明被老爺子按了一痛,疼得額頭隱隱都蒙了薄汗,苦笑道,“昨日不小心傷的,心急進宮來,沒有空閑處置。”


    院門口的老武聽得兩人這話,飛速跑了過來,焦急問道,“老爺子,我們少爺傷的重不重,我這就去找太醫1”


    說著話他就要往外走,卻被魏老爺子一把抓了回來。


    “糊塗東西,有我在,找什麽太醫!”魏老爺子毫不客氣的嗬斥道,“我寫張單子,你去太醫院把藥材抓回來。若是參進來些不該有的東西,你就小心你的老命!”


    “是,老神醫放心!”


    老武激動之極,好似這樣就能減輕先前的背叛之罪。


    魏老爺子冷哼一聲,轉身進了屋子,很快就拿出一張方子。


    老武小跑過去把方子給了黑袍,轉而又去前殿稟報。畢竟要在太醫院取藥材,而所有的太醫如今都把皇帝的寢殿當了半個家…


    皇宮的高牆就算再高,終究也擋不住滿城的歡喜之音。老皇帝自從吃下那顆藥丸醒來,好似比先前精神健旺許多,老太監真是喜不自禁,但久病成良醫,老皇帝卻太知道自己的身體了,根本無藥可救,這藥丸再神奇,也不過是能讓他輕鬆多活幾日罷了。


    城裏城外因為兩個皇子被攆走,好似空氣都同往日不一樣。特別是幾個太醫,一來皇帝醒來,省了他們頭疼想藥方,二來是動不動就打他們一頓來顯示自己孝順的兩個皇子走了,也是忍不住眼角眉梢都帶了笑。


    一眾宮女太監們更是喜不自勝,老皇帝都看在眼裏,卻是半個字不提。


    對於兩個兒子,他不是沒想過要嚴厲教導,但一來這兩個蠢貨天生愚笨,他又怕外戚做大,早早除掉了他們的親娘,更是雪上加霜。愧疚之意泛濫,就縱容他們在外麵胡為亂鬧,但如今為了大越,到底還是把他們做了磨刀石,甚至用性命做基石成就的大越的千秋功業,不世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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