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早早躲在門後,怕是被老爺子看出端倪,一聲大喊,他們就要多費許多手腳。


    這會兒也來不及多想,他直接衝著身後揮揮手。立刻,七八個大漢就兩人一組進了東西廂房,還有東西跨院。


    西跨院一般是丁薇從宮裏回來的時候,留給古嬤嬤幾個暫時落腳,如今自然是空著的。東跨院住了秦睿主仆,但今日出去訪友了。隻有西廂房裏住了丁老大夫妻,還有不知因為何時回來討好公婆的王氏。


    於是,不到一會兒,眾人就順利的把院子裏所有人都抓了,一起聚到西廂房裏,擋嚴實了門窗,也點起了油燈。


    丁家老少本來都是睡得香甜,哪裏想到突然禍從天降。平日裏,雖然他們一家並不曾封爵,也不曾特意打著閨女的旗號行事,但十裏八鄉誰也不是傻子,都知道這農莊裏住的是皇後娘娘的爹娘家人,所以,別說來鬧事的,就是趕著驢車路過莊外都要給毛驢帶上糞兜兒,生怕髒了丁家的地。


    這樣,天長日久下來,丁家人自然也從不認為有人會欺上門來了。


    不想,這一晚睡到一半,就被人抓了個正著。


    呂氏嚇得半死,但一看昏死在屋地中間的老頭子,立時就紅著眼睛撲了上去。


    “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麽了,你可別嚇我?”


    “閉嘴!”一個大漢生怕被外人聽得動靜,暴喝出聲。豈不知,他的聲音比呂氏大多了。不必說,後腦勺又挨了領頭老大一巴掌。


    早有人拿了桌上的殘茶澆在老頭兒臉上,沒一會兒丁老頭就醒了過來。許是,大風大浪經曆不多,但活得年歲夠久,老爺子出奇的冷靜,睜眼一見屋裏都是蒙了臉的大漢,家裏卻都是老弱婦孺,今日怕是不能輕易過去,於是就喝止了老太太哭泣,轉而問道,“你們到我丁家來,到底要幹什麽?”


    王氏嚇得躲在劉氏身後,身上軟得和麵條一樣,這會兒聽公爹說話,突然觸電一般響起了自家小姑子的身份,於是尖叫道,“我家妹子是皇後,你們還不滾,讓她知道你們上門打人,一定把你們千刀萬剮!”


    不想一眾大漢聽了這話,卻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哈哈笑了起來。更有人裝出抽搐模樣,渾身哆嗦著嚷道,“哎呀,我好怕啊。我好怕啊!皇後娘娘呢,哎呀,不要砍我的腦袋啊!”


    他們這般囂張模樣,倒是顯出角落裏的三個人有些不合群了。其中一個滿眼都是恨意,身形好似瘦弱。另外兩個卻有些眼熟,但因為縮著身子,又看得不真切。


    丁老頭兒琢磨如何逃命,也沒心思琢磨。倒是王氏越瞧越覺得哪裏不對勁,甚至往那邊挪了挪,想要看的真切,卻被一個匪徒踢了回來。


    丁老頭兒拍了拍老伴兒的手,支撐著站了起來,平靜問道,“就像老二媳婦兒說的,我家閨女是當今皇後。你們即便不怕,同我們一家結仇,總是沒有好處。不如你們說說,到底要些什麽,但凡你們不傷我們全家性命,都盡管拿去。”


    聽得這話,一眾大漢們都是紅了眼睛,紛紛望向領頭老大。


    領頭老大自然也不想結仇,圖財和害命,絕對是兩種結果。一個頂多被通緝,另一個卻是死仇了。


    這般想著,他就問道,“我們兄弟路過莊外,沒有盤纏了。聽說皇後娘娘在銀礦得了銀子都藏在這莊裏,於是就過來借點銀子花花。你們若是識相,就趕緊拿出來,我保你們性命無憂。”


    “銀子?”丁家眾人聽得這倆字都是望向爹娘,丁老大夫妻都知道妹子的銀礦是個聚寶盆,每月都能分到很多銀子,但他們從來沒起過覬覦的心思,而且就算妹子把銀子藏到莊裏,也隻能告訴爹娘,不能見人就說啊。


    王氏更是驚得張大了嘴巴,虧她還總會來獻殷勤,居然都不知道小姑把銀礦得來的銀子都藏在了莊裏。


    但丁老頭兒和呂氏卻是聽得皺了眉頭,因為閨女每次回來,隻給他們百十兩零花錢,並不曾說起在莊裏藏了銀子的事啊。


    “我家薇兒不曾把銀子送回來,你們在哪裏聽說的,怕是聽錯了吧?”


    雖然明知道這些話,眾人不能相信,但丁老頭兒還是說的明白,“你們若是不相信,可以在我家裏外搜一搜,家裏隻有幾百兩存銀,都在東屋的箱子裏。”


    那領頭老大皺了眉頭,狠狠望向屋角的令狐三和王家兄弟,但開口卻是吩咐屬下裏外搜尋。


    眾人也都是打家劫舍的老手了,哪裏有夾層,哪裏有密室地窖,也都門清。分散開來,搜尋了不到半個時辰,果真就帶了一隻裝了銀票和首飾的小箱子回來。


    呂氏見了很是心疼,這些都是閨女兒子平日孝敬她的,如今顯見要便宜這些匪徒了。


    眾人見了銀子,顯見都有了喜色,但一看確實隻有幾百兩又失望至極。畢竟比起他們想象的幾萬兩,或者幾十萬兩,這些實在少得可憐。哪裏夠他們吃香的喝辣的,遠走高飛啊…


    “你們說了慌?”領頭老大眼見丁家人的模樣不像裝出來的,就扭頭質問令狐三和王家兄弟。


    令狐三腦子裏隻算計著怎麽讓丁家人見血,聽得這話也沒出聲。倒是王家兄弟生怕丟了小命,慌忙擺手辯解道,“老大,我們不敢騙你啊。前日我們來時,他們家裏還在挖坑呢!”


    “放屁!秋日儲白菜,誰家不挖坑?”


    丁老大沉默寡言,平日隻做活,很少說話。這會兒眼見家裏被冠了個莫須有的藏銀罪名,招來這麽多凶神峨山。再聽王家兄弟依舊睜眼說瞎話,就忍不住罵出了口。


    不等王家兄弟再反駁,王氏卻是突然尖叫出聲,“啊,大哥二哥!你們怎麽一起來的?”


    丁家其餘人也就罷了,畢竟同王家兄弟不相熟,又吃了驚嚇,沒聽出方才王家兄弟話裏的漏洞。但王氏卻不同,她本來就覺得這兩人的身形很是熟悉,又聽得說話聲音,立刻就認出兩人就是她的親兄長。


    王家兄弟沒想到會被認出來,慌忙去摸頭上的布罩子,末了更是往屋角縮去。


    雖然替他們怨怪妹子在丁家不得寵,丁家人也不肯幫他們謀什麽官職。但兩人到底良心還沒有壞透,原本他們不過是清平縣的兩個小地痞,如今做了正經衙役,有糧餉可拿,出門有人奉承,怎麽說都比原來好了許多。更何況丁家兩兄弟,還是一個種地,一個賣木器,半點兒沒沾到皇後的光兒。


    但人總是貪心,兩人以為跟著這些人發筆大財就遠走高飛呢,沒想到先被自家妹子叫破了身份!


    家賊引來的外鬼,怪不得這些人如此容易就進了莊子,摸到了大院來。


    這一刻,若是目光可以殺人,丁家人已經把王家兄弟殺死一百遍了。就是王氏都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她拍了地上青磚大罵,“你們兩個沒良心的,身上衣衫還是我縫的呢,兜裏銀子也是從我這裏討得。這會兒還帶人來搶我婆家,以後讓我怎麽有臉活?”


    王家兄弟被罵得狠了,索性把事情做絕了。一把扯下頭上的布罩子,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末了狠狠對領頭老大說道,“說不定他們就趁著埋秋菜的時候,把銀子藏地下了呢。不如挖一挖!”


    但是不等領頭老大應聲,令狐三公子卻是猛然竄到丁家人跟前,嚷道,“還挖什麽,這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趕緊問出銀子藏哪裏了,咱們好趕緊走人,遲則生變!”


    他說著話,就抽出旁邊一個大漢腰裏的長刀,抓起丁老大就奔著他的脖子抹上去!可憐丁老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割斷了氣管和動脈,鮮紅的血液瞬間噴了出來,灑了丁家人一身一臉。


    這個變故震驚的所有人都愣了那麽一瞬,劉氏一聲慘叫撲在了丁老大身上,雙手極力想要捂住他脖子上的刀口。


    “孩他爹,你不能死啊!孩他爹,你不能有事啊,我害怕,我害怕!”


    可惜,獻血卻並沒有因為她的眼淚就停止流淌,丁老大好似想要說什麽,但喉嚨裏卻被獻血灌滿,眼裏的光亮很快就滅掉了。


    丁老頭兒同呂氏疼得撕心裂肺,撲上去抱了兒子的胳膊,張著嘴巴卻是哭也哭不出來。


    白發人送黑發人,白頭父母哭大兒,人間最慘之事莫過於如此。


    一眾大漢也沒想到被他們打了一路,沙包一樣的角色,居然突然暴起殺人。待得反應過來就要開罵,不想劉氏卻瘋狂抓了令狐三撕咬,“你還我孩子爹,我要殺了你!”


    她的嘴巴也尖利,幾乎是剛沾上令狐三的胳膊,隔著衣衫就咬掉了他一塊肉。令狐三疼得慘叫一聲,回手就給了她一刀。


    勤懇老實了一輩子,孝順懂事了二十年,丁老大夫妻就這樣雙雙躺在血泊裏,沒了呼吸。


    屋子裏一時間靜的可怕,領頭大漢幾乎白了臉。他本來就是求財,如今皇後的兄嫂卻死在了眼前,想起將要麵對的瘋狂報複,他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末了一巴掌打在令狐三的臉上,高聲罵道,“你想害死我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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