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明騎在烏騅馬上,身上的鎧甲隱隱反射著陽光,分外的耀眼。他麵色沉靜冷肅的望著山坡下的戰場,不時吩咐一旁的親衛變幻旗幟,指揮兵將們變幻陣型。這般倒有些借機練兵,而不是全力拚殺的意味。


    戰陣裏有些新兵難免膽怯慌亂,但隻要回頭望望高崗上最耀眼的存在,就會立時增添了無盡的勇氣,殺向敵人。


    眼見敵人還在頑抗抵擋,這時候卻有快馬衝上山坡報信。


    公治明掃了一眼那信封上的朱紅色印記,眉頭就是一挑。難道京都出了什麽好事,怎麽用了喜報?


    他隨手拆開信封,隻掃了一眼,臉上立時冰雪笑容,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一眾部將都是看得驚疑不定,紛紛掃向那信紙,不知道到底京都送了什麽消息來,居然讓一向冷清的皇上如此狂喜?


    “尉遲,拿弓來!”


    “啊,是!”尉遲悔怔愣了那麽一瞬,但轉而就麻利的解下身後的硬弓,飛快挑好弦,末了連同箭筒一同遞到了公治明身前。


    公治明卻隻從箭筒裏取了一隻羽箭,末了搭上弓弦,抬手就射了出去。


    眾人都是高高提了心,這裏距離戰場足有十幾丈,等閑好弓手都不見得能射中。但主子卻是想也不想就發了出去。若是誤射自己人,倒不怕有人受傷,但帝王的顏麵去哪裏找尋啊。


    不過,他們的擔心顯見是多餘了。那羽箭就好像長了眼睛一般,越過交戰的雙方兵卒,正正好好插在了那神色淒惶的漢子胸口。


    他許是有些難以相信自己就這麽沒了性命,一臉難以置信的望向高崗。他身側的親衛瘋狂高喊,“大汗,大汗!”


    可惜,羽箭直接貫穿了心髒,剛自封沒幾月的大汗就落了馬,痛快去見了閻王爺,同老汗王和兄弟們敘舊去了。


    突然沒了汗王,鐵勒蠻子再是凶悍也失了主心骨,惶恐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東昊的士卒們卻如同打了雞血,高聲嚎叫著殺得跟歡了。


    很快,這場小會戰就結束了。


    一眾兵卒們自有副將指揮打掃戰場,救治受傷的兄弟。倒是高崗上,眾人還在琢磨皇上突然如此神勇的原因。


    好在公治明也不是個西昊玩笑的人,如此喜事自然要同一眾部將們分享。


    “皇後有孕三月!”


    “什麽?”眾人初始還有些沒醒過神來,末了卻是歡聲雷動,紛紛下馬跪倒在地,“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公治明扭頭望向南方,眼裏滿滿都是盼望和惦記,這個時候他的嬌妻在做什麽,怕是一定也希望他在身邊吧。這場戰事要趕緊結束,早早班師才好。否則等他的兒女出生了,他這個做爹爹的不再,他的嬌妻會埋怨他一輩子了。


    “今晚犒賞三軍,整頓一日,繼續推進!”


    “是,皇上。”


    眾人重新上馬,跟隨在公治明身後,興衝衝往大營跑去。戰事順利,皇家又要再添皇子,如此喜事,自然是要大大慶賀一番!


    當夜,東昊大營裏,再次酒肉飄香,後營幾乎把所有留下好吃食都拿了出來,雖然不能做到人人吃個痛快,但也讓一眾兵卒們喜笑開顏。


    酒肉的香氣被調皮的西北風直直吹進離此幾百裏的黑水城,卻是被最大那座院子裏的破碎之聲驚得立時止住了腳步。


    “啊!憑什麽,憑什麽那個賤女人就能坐享其成,我就要流落他鄉!”帶著帷帽的年輕女子,瘋狂打砸了眼前一切的東西,末了撲在老嬤嬤懷裏,痛哭失聲,“嬤嬤,我不甘心,我要她死,要她死!”


    “主子啊,主子!”老嬤嬤用力抱了女子,極力拍著她的後背安撫,“你可不能這般傷了身子啊,人沒有一輩子都走運的時候,如今那個賤女人得意,卻也隻是一時,說不定生產的時候就要一屍兩命呢!您慢慢等著看,慢慢等著看,很快她就遭報應了!”


    “不,我等不了,她搶了我所有一切,夫君,寶座,兒子,都應該是我的,我的!”


    即便帷帽有些厚重,但依舊擋住女子血紅的目光,看得守在門口的黑袍護衛也微微皺了眉頭,但隨即又低了頭。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那一日的山崖前,那個大聲嚷著害怕,卻依舊轉身決絕跳下的女子。從來都是有比較才有優劣,如今看來,不怪眼前這位如此淒慘,腳上的泡大半都是自己走的…


    “黑袍!”


    仇恨是使人堅強的最好催化劑,女子咬牙抹了眼淚,開口喚人。


    “屬下在!”黑袍護衛應了一聲,邁步進了房間。女子冷冷開口,“去信聯絡那個沒用的廢物王子,告訴他,若是不同我們聯手一搏,沒幾日他就會同死去的兄弟一樣被羽箭貫穿!若是他別說動,就定下十日後夜半偷襲東昊大營,務必一舉成事!”


    “是!”黑袍護衛恭聲應下,待得起身要出門的時候,卻聽得身後女子幽幽道,“黑袍,有你在身邊真好。”


    黑袍護衛的脊背暮然一僵,末了卻是快步走了出去。


    女子緊緊握了雙拳,長長的指甲把掌心都摳破了,惹得老嬤嬤心疼至極的趕緊扯了帕子擦抹血跡。


    女子卻是燦然一笑,“嬤嬤,我如今都淪落到出賣色相籠絡人手的地步了。父王母妃若是在天有靈,怕是要後悔生養我長大了。”


    “主子,不要這麽說。若是王爺王妃在天有靈,一定保佑主子什麽都順心。”


    “順心嗎?”女子慘笑…


    同樣的夜色,京都之外的運河之上,正有一隊大船魚貫行來。船頭站著一個麵色黑紅,身形卻瘦弱的中年人,正是離開妻兒日久的程大友。原本船隊早就該到了,但是聽得主子又懷了皇子消息,他樂的是一蹦三尺高,先前準備好進貢的水果又精挑細選了一次,極力保證最好最新鮮,這才起運。


    一路上,他催得急,又順風順水,居然比平時快了三日抵達。待得到了碼頭,正是日頭初升的時候,海雲閣安排好的馬車就行雲流水一般把大半果子轉運去了鋪子,小半送進了皇宮,還有一車到了方家。


    丁薇吃過豐盛的早飯,正帶著雲影給李二蛋挑揀賞賜,因為是成親的添妝,所以綢緞多選喜慶的圖案,比如喜鵲登梅,比如富貴如意之類。有些按理說犯忌諱,隻能皇家使用,但宮裏賞賜出去的就沒有幹係了。


    除了綢緞,丁薇又讓當歸去庫房尋了一套式樣新奇些的赤金首飾。想必新媳婦看到的時候,定然會嬉笑開顏。


    雖然李二蛋嶽丈一家的事,丁薇並不知情,但怎麽說也有些幹係。多給姑娘一些添妝的綢緞首飾,她就算賠個小罪,心裏也踏實些。


    一群老少女子正攤開了綢緞在嘰嘰喳喳說得熱鬧,突然聽得船隊又運了果子來,程大友也隨船回來了。丁薇就讓喜出望外的程娘子娘三個去團聚,末了又道,“挑揀不易腐壞的椰子,給李二蛋也帶幾個回去。就是太過沉重,怕是路上不好拿。”


    古嬤嬤接口道,“主子,兩個就可以了!”


    丁薇想想也有道理,就點了頭。很快,說過話的程大友一家就相攜走了回來,程大友跪倒磕頭,丁薇勉勵幾句,到底把銀礦之事的後續問了個明白,這才算是放了心。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可要多加小心,思慮周全一些才好。


    不說丁薇在這裏如何反省,隻說李二蛋得了賞賜,孫娘子和莫三姑幾個幫忙給他尋了一個南下的商隊,一路搭著順風馬車回了家鄉。


    抵達縣城的時候,正是晌午,天氣惹得人差點兒變成菜幹兒。他忍耐不住就進了路旁的一家茶樓,盤算著先解解渴,然後就去買些東西帶回家。先前皇後娘娘的賞賜,還有林六給的碎銀,加這幾個娘子軍嫂子強塞到手的賀禮銀子,這一次他足足帶了快一百兩銀子。正好到縣城打站,也給老娘扯點兒好布料,家裏不算寬裕,哪怕娶媳婦,老娘也不準備做新衣,讓他這當兒子的心裏不是滋味。


    他正喜滋滋低頭喝水,想象著老娘得知他不帶救了舅兄,還帶了賞賜回來的時候,會是何等驚喜模樣。


    即便天氣如此炎熱,逗留在茶館裏的閑人也是不少。不知誰提起的話頭兒,眾人就議論起這幾日的一件新鮮事。


    “聽說城外葛家村走丟的那個葛家兄弟回來了,模樣很是淒慘呢。”


    “哎呀,兄台也聽說這事了,我還琢磨著有空閑去看看呢。如今皇上仁厚,皇後也最是體恤民生,居然還有這樣的事發生,怕是皇上聽說還要惱怒呢!”


    “我倒是聽說,葛家兄弟雖然受了些苦楚,但是可沒受傷,而且據說還帶了銀子回來。”


    不知是誰插了一句,惹得眾人都是來了精神。紛紛追問道,“那銀礦到底是什麽模樣,難道真是遍地是銀子不成?”


    “這就不知道了,但想來那樣的地方,偷偷藏兩塊銀子,應該不難吧。”


    “哼!一群愚漢!”眾人正說得熱鬧,角落裏一個麵孔有些陌生的漢子卻是冷冷嗬斥出口。


    眾人聽得有些惱怒,就嚷道,“這位兄台,我們說得好好的,你不願聽就不聽,為何開口罵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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