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透過屏風的縫隙看過去,心裏免不得酸溜溜,但卻隻能安慰自己蛇蠍美人沒什麽可羨慕的,心靈美最珍貴。


    她這般微微一分神的功夫,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安哥兒卻是突然掙開了娘親的懷抱,撒腿繞過屏風就跑向了龍椅。


    “爹爹抱,爹爹抱!”


    眾人本來還沉浸在絕世美人帶來的震撼之中,突然聽得清脆的童聲都是驚得激靈靈醒過神來,睜眼四處尋找,去發現坐在龍椅上的大將軍懷裏,不知何時多了個白胖的男童,這會正同樣眨巴著大大眼睛望向眾人。


    大眼瞪小眼,大眼驚愕,小眼驚奇,傾城公主精心準備的一切,也因為這一個小小的意外被打斷了。


    天下美女何其多,但未來的皇子卻隻有一個。特別是公治家幾代單傳,興許這個孩童就是皇太子,下一任的帝王…


    “將軍,這可是小公子?”


    一個平日很是擅長阿諛奉承的侍郎,第一個開口讚道,“小公子如此聰明伶俐,想必長大後也是文武全才,真是東昊百姓之福。”


    “是啊,小公子天庭飽滿,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相。”


    旁人也跟著出言附和,聽得耿直之臣忍不住心裏暗自唾棄,未來的皇子,不是大富大貴,是什麽?


    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孩童看著確實是個不錯的,白胖可愛,特別是一雙眼睛,清澈靈透,好似能輕易看透人心一般。但凡心裏藏了齷蹉的人都下意識低了頭,大有無所遁形的尷尬。


    公治明抬手把龍書案上的玉璽拿了遞給兒子玩耍,末了淡淡開口應道,“小孩子,當不得這般誇讚。”


    一眾文武眼見那隻大印,在安哥兒手裏顛來調去的翻轉,心裏恨不得伸出一隻手趕緊搶過來。


    這可是傳國玉璽啊,曾惹得無數人搶破頭,輕輕一落就能影響天下的至尊印記,今日居然被一個孩童拿在手裏玩耍,若是磕掉一個角,或者摔碎了,豈不是…


    許是被眾人瞪得不舒坦,安哥兒小手一鬆,那玉璽當真掉了下去,惹得眾人立時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好在公治明大手一伸,穩穩接了下來,但轉而又塞給了調皮的兒子,囑咐道,“小心些,別砸了腳!”


    別砸了腳,砸了腳…


    一眾文武群臣恨不得齊齊翻個白眼,以前也聽說過大將軍疼愛兒子,但今日才知道這個“疼愛”兩字用的實在太不貼切了,應該說是“寵溺”!沒有任何原則的寵溺,拿了玉璽當玩具,不怕摔碎,反倒隻擔心砸了兒子的腳…


    安哥兒咯咯笑著,抱了玉璽跳下爹爹的大腿,小嘴歡快喊著,“娘,娘,玩兒,玩兒!”


    說著話,他已是倒騰著小短腿跑進了屏風之後,隨後一道溫柔的女生傳了出來,“淘小子,這可不是你能玩耍的東西,送還給爹爹。一會兒娘回家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不,不!”胖小子顯見不肯放過剛到手的新玩具,“我要玩兒!”


    “那好,你玩吧!娘回家給二娃兒做蝦仁蛋羹,真是又滑又好吃啊,一口一大勺,到時候兩碗都給二娃。誰讓你不聽話了,這可怪不得別人啊!”


    “嗚嗚,娘,我也要吃!”胖小子立時屈服在了老娘的美食誘惑之下,屁顛顛跑出來把玉璽扔進老爹懷裏,嚷道,“爹,給,吃蛋羹!”


    公治明被兒子這般容易妥協,惹得哭笑不得,收了玉璽,拍拍他的小腦袋,低聲道,“去同你娘玩一會兒,一會兒咱們就回家。”


    “好。”胖小子墊腳在爹爹臉上親了一記,轉身要走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看見了站在文官之首的方丞相,於是屁顛顛跑過去,扯了方丞相的袍子,見他彎了腰,就在他臉上也親了一記,這才跑回屏風後邊去了。


    方丞相不著痕跡的擦去臉上的口水,掩去嘴角的笑意,尷尬的咳了咳,打定主意不再抬頭,權當一眾同仁的羨慕嫉妒不存在了。


    眾人心裏暗罵老狐狸,他們尚且第一次見到未來的皇太子,不想方丞相已是同皇太子親近到如此地步了。


    屏風後的丁薇抱著兒子,遞了塊糕餅哄著他安靜坐著,再望向古嬤嬤同雲影幾人,就見她們神色裏很有些古怪,好似三分好笑七分佩服。


    丁薇恍然想起兒子方才打斷了什麽,於是大大翻了個白眼。她真是冤枉啊,誰知道兒子就突然跑出去了,根本不是她授意兒子去搶風頭啊…


    可惜,她即便解釋再多,別人都相信了,站在大殿門口的傾城公主也不會相信。


    錦緞織金的袖子裏,長長的指甲早已折得不能再折,心裏恨不得把丁薇母子生生淩遲。


    她忍了又忍,才輕移蓮步上前,蹲身行禮,嬌聲說道,“見過大將軍,大將軍威武!”


    話音落地,她輕輕半抬起頭,雙眼裏的情絲綿綿密密籠罩而出,好似要把公治明緊緊纏繞,直到他留在自己身邊半點兒動彈不得。


    丁薇在屏風後見了,忍不住低聲罵道,“狐狸精!”


    幾個丫頭有誌一同的齊齊點頭,都是滿眼厭惡。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前勾引大將軍,真是連花樓女子都不如,這就是公主至尊?


    公治明微微皺了眉頭,下意識掃了一眼屏風之處,心裏慶幸兒子已是跑了回去。否則這樣目光是不是也要沾染到他身上?


    這般想著,他神色裏就又添了幾分厭惡之色,冷淡應道,“平身。”


    傾城公主一腔深情,被這兩個字瞬間凍成了冰棱,臉色蒼白的直起身,極力維持著優雅的笑,問道,“不知道大將軍召我前來,有何貴事?我雖身處後宮,但身為西昊公主,若有為百姓、為國事盡力之處,還請大將軍盡管開口。”


    這幾句話說的大義明理,聽得幾位老臣都是點頭,眼裏重新又添了幾分惋惜之色。這樣的女子,恐怕更是適合做一國之母,統率後宮,養育下一代帝王。


    可惜,公治明卻是半點兒不為所動,微微一擺手。


    一直站在龍椅後側的雲伯就端著一隻托盤走了出來,托盤上,紅色的錦緞上正放了兩隻小小的金令箭。透過大殿高高的門扇,照射進來的陽光,耀得兩隻小箭金光爍爍,極是惹眼。


    傾城公主瞳孔暮然一收,臉色更白。惹得原本就好奇至極的文武,更是心裏揣了小兔子一般,癢得難以忍受。


    董閣老第一個開口,“大將軍,這是何物?”


    公治明也不囉嗦,直接開口道,“去年臘月,有五百黑袍騎兵穿過義軍封鎖,趕奔黔州城外截殺雲家馬車。殺護衛兵卒無數,逼得丁姑娘跳崖自盡,幾個奴婢血戰拚殺保得安哥兒逃出性命。這事想必你們也都聽說過!


    但今日,這些黑袍軍再次偽裝成楚非親衛,意圖趁著大隊人馬進山打獵之機,雷霆襲殺丁姑娘母子,最後事敗,大半自盡,活捉少數。我派人端了黑袍軍在黑風穀的駐地,得了第二隻金令箭。”


    “什麽?這黑袍軍到底什麽來曆,居然如此膽大包天!”


    一眾文武群臣驚得差點兒掉了下巴,大將軍本身就以武力揚名天下,居然還有騎兵襲殺他的家眷兩次,到底是哪裏冒出這麽一隻強悍的黑袍軍?難道他們聽命之人就是執掌金令箭之人?


    也有聰明人聽出了公治明最後一句話的古怪,開口問道,“大將軍方才說黑袍軍手執第二隻令箭,那麽第一隻又在哪裏得來?”


    眾人得這話提醒,終於也是反應過來,齊刷刷望向龍椅。


    公治明卻是不再開口,站在武將之列的馮勇這時候硬著頭皮走了出來,粗聲說道,“第一隻令箭來自老將,當初老將屯兵溧水北岸,剛剛同大將軍交戰一場,突然一日有人拿了金令箭出現,命令老將棄戰投降。後來將軍問詢起事因,老將就把金令箭交了上去。”


    “什麽?”


    老話兒說,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一眾朝臣們隻覺今日上朝真該帶著救心丸前來,這一樁樁一件件,但凡入耳之事就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實在怪不得他們的心髒脆弱啊。


    當日聽說馮勇突然投降,他們雖然心裏隱隱有些慶幸欣喜,但免不得罵上兩句軟蛋,喪家之犬之類。就是這些時日,馮勇即便被大將軍重用,自認耿直的朝臣還不肯同他說句話呢。


    沒想到,當日之事居然是另有內情。馮勇居然是聽從金令箭行事!這金令箭到底是何人所持,居然能夠左右半邊山河的歸屬,威力實在是超乎想象。


    可惜,馮勇卻是不肯再說,低頭退回了武將之列,極力低垂著頭,顯見方才那幾句話已是讓他覺得難過,這也讓眾人更好奇了。


    “馮將軍,您倒是說明白啊?這金令箭是誰送到大營的?”


    “是啊,這金令箭怎麽就讓你聽從命令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眾人一哄聲追問起來,有些聰明人甚至已經在金令箭同傾城公主之間遊移不停。大將軍特意宣召公主上殿,方才楚非嘴裏也說過公主兩字,他又是用黑袍軍替代了親衛,膽大包天襲殺將軍家眷,難道這黑袍軍聽從公主調遣,也就是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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