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也不再說話,抱了安哥兒在懷裏教他說話。


    豈不知她們方才的對話早就被馬車外的兵卒聽了個清楚,於是每每望向馬車的疑惑神色就換成了好奇。他們雖然不知道將軍為何親自回返接這些婦孺去黔州,但想必這般明理的女子,倒是不枉他們跑一趟…


    安哥兒抓了個雕刻成小豬的木頭玩具,舉到娘親跟前,含著口水咯咯笑著。


    丁薇笑著接過來,胖小子就攀著娘親的腿站起來,然後理直氣壯的爬上了娘親的膝頭,坐在那裏又拿過手中的小豬,開始啃著它的鼻子,口水又流了一下巴。


    丁薇有些好笑,拿了帕子輕輕為兒子擦拭著。


    胖小子一邊咯咯笑著一邊叫了一聲:“娘!”


    丁薇抱著兒子軟軟的小身子,閉上眼睛,幸福的歎口氣。


    倒是小青心思粗,一見主子緩了神色就立刻歡實起來。她手裏擺弄著衣角,問道,“丁姐姐,咱們還會回來嗎?這一走,世道又亂,回來一次就不容易了!”


    程嫂子聽得這話也望了過來,先前上車的時候,她還望著雲家院子落了兩滴淚呢。要知道他們一家流落在外,吃了無數辛苦,隻有在雲家的日子分外安寧和樂,一時間要離開,還真是有些舍不得。


    丁薇想起如今不知走到哪裏的父母兄長也是心頭酸澀,但她卻是打點精神笑道,“以後世道太平了,哪裏去不得啊。再說了,就怕到時候讓你們回來,你們反倒不同意了。聽說黔州那邊的莊園足足有二百畝旱田,還有山有池塘,種了各色果子,池塘裏也養了魚和蓮藕,簡直是應有盡有。到時候,咱們養上幾百隻雞攆到山上吃蟲子,每日挎筐撿雞蛋都撿到手軟。再在山下蓋一排豬舍,養上百十頭大肥豬,過年時候殺了做臘肉,隻掛在杆子上風幹都能排出二裏地去!”


    果然,小青同程嫂子聽了這般美好富足的田園生活,都是雙眼放亮,喜得湊到跟前不停的問著,“姑娘,那莊園可有莊戶啊,隻咱們家裏這麽多人也忙不過來啊?”


    “就是,丁姐姐,到時候我專管撿雞蛋,好不好?我要找李叔編個最大的筐子,裝的滿滿的!”


    程家大娃已經懂事了,平日裏老實又憨厚,這會兒難得也是擠到跟前央求著,“小青姐姐,我幫你提籃子,好不好?”


    丁薇聽得笑起來,刮著他的小鼻子哄道,“成,撿雞蛋這活計交給大娃,你小青姐姐笨手笨腳,容易打了雞蛋!”


    小青惱得立時尖叫起來,“我才不會,我才不會!”


    這下連程嫂子都笑了起來,“傻丫頭,姑娘這是逗你呢!”


    “哎呀,丁姐姐,你欺負我!”


    小青惱得紅了臉,抱著丁薇的胳膊扭來扭去。


    眾人都是笑起來,就連坐在前邊車轅上的雲影也露了笑臉。新莊園,新生活,真是讓人向往啊!


    不說丁薇幾個如何說笑,隻說眾人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四日後見到了黔州城的影子。


    黔州是西昊之南最大的一座城池,牆高河深,若是帶兵攻打,勢必要付出血的代價。但公治明這次舉兵,當真是占了天時地利人和。


    黔州城的府尹貪瀆成性,早就惹得百姓不滿,先前又借著朝廷加稅的東風,又私自添了無數苛捐雜稅,於是不等公治明帶兵打來。這府尹就被暴起的百姓和流民聯手宰了,待得公治明揮軍抵達,不費吹灰之力就接管了陷入恐慌的城池。


    幾張告示貼出去,苛捐雜稅盡免,糧稅減半,立刻贏得了所有百姓的擁護。府衙裏原本的四位同知,有一位曾於方信同窗讀書,很有些才幹,又正是熱血澎湃的年紀,建功立業正當時,於是不等方信來信說服就毛遂自薦做了府衙。


    到底他在黔州混跡了兩三年,上下盡皆熟悉,不過幾日就理順了政務,使得黔州城恢複了往日的模樣,甚至隱隱還有越發興盛的兆頭。


    這一日,早得了快馬報信,府衙裏一應官員盡皆出城迎接。有心思活絡的商賈或者世家旁支更是聞風而動,要知道他們先前在公治明進城的時候就準備了金銀美女,隻等著攀攀交情,萬一得了這位將軍的青睞,說不得回報就是千百倍的厚重。可惜,公治明進城沒兩日就回返清屏了,惹得眾人都是一頭霧水。


    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們怎麽可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至於一眾百姓們拖家帶口趕來湊熱鬧,目的就單純多了,無非是打算看看名揚天下的公治將軍是何等威風?


    公治明聽得風九稟報的時候,正坐在車裏逗弄安哥兒,胖小子先前見他騎在馬上就鬧著要抱抱,差點兒直接從車窗裏掉出去。


    他一個大將軍,抱個孩童騎馬前行,多少有些不成體統,於是隻能棄馬上車了。


    胖小子沒有如願就發了脾氣,揪著爹爹的頭發不撒手,惹得丁薇又在他屁股上拍了幾巴掌。


    風九這般來報倒是無意解救了水深火熱的主子,公治明趕緊整理了一下發髻,戴上頭盔就跳下了車。


    倒是丁薇聽得眾人在城門恭候,想了想喊住了公治明,“少爺,不如讓人先送我們去莊園吧?”


    公治明猜得她是不願落入眾人的算計,於是點頭道,“那我先讓風九送你們過去,晚上我就回來。莊園那裏,一切都由你做主。有不服管教的,隻管打殺!”


    說到最後,他眼裏閃過一抹冷色,嚇得剛要探頭的小青立刻又縮了回去。


    丁薇也是心頭微跳,但還是笑著應道,“好,你放心就是了。”


    公治明點點頭,伸手又拍拍安哥兒的小腦袋,這才轉身上了馬,帶著大隊兵卒縱馬奔著城門去了。


    丁薇抱了兒子,遠遠望著踏著煙塵遠去的馬隊,心頭微微歎氣。習慣了這個男人在自己和孩子跟前溫柔小意,有時候倒是忘了,他更多時候是一個鐵血將軍,手握生殺大權。


    不過抓念想想她又搖頭苦笑,感歎自己矯情。多少女子想尋這樣的英雄不可得,自己何其幸運,居然還在挑揀這些小事?


    “走吧,咱們去莊園!”


    丁薇高聲吩咐了風九一句,然後抬手關了車門。


    “是,姑娘。”風九趕緊應了一聲,撥轉馬頭帶著車隊下了官路,拐上了一條隻容兩車並行的土路。


    這個岔口離得城門不過三五裏,四周因為收了莊稼,又沒有樹木遮擋。免不得那些眼神好的有心人就看了個模模糊糊,心裏猜疑不已。


    於是,眾人一番見禮寒暄,迎了公治明回府衙,有那心思活絡的就跑去打探消息。上到雲伯,下到兵卒都被拉住問個不停,可惜他們卻是白費心思了。


    公治明治軍極嚴,能被他帶去接丁薇母子的精銳心腹,怎麽可能因為幾兩銀子就背叛。


    不必說,那些有心人都白費了心思。


    不說城裏如何熱鬧,隻說車隊在風九的引領下又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停了下來。


    丁薇下了馬車,抬眼望向四周,隻見馬車正停在一座三進大宅院的門前。宅院左側不遠處是一處不算高的山,隱隱能看見上麵中了些果樹,陰麵則長了些灌木,一道小溪順著山坡流下,繞過宅子後邊大片的農田之後不知流到哪裏去了。


    宅子西側不遠則挖了一口大池塘,塘裏的蓮藕已是有些枯萎,幾隻野鴨遊在水麵,被車隊到來驚嚇的,展開翅膀撲棱棱飛走了,留下水麵上一圈圈漣漪。


    池塘另一側則建了七八座茅草房,籬笆裏隱約有雞鳴犬吠,顯見是莊戶們的住處。


    好一副寧靜柔美的山居圖啊!


    丁薇看得歡喜,神色裏就帶了三分笑意。


    早就恭候在宅院一旁的一個中年漢子,這會兒壯了膽子上前跪倒,恭敬磕頭,高聲說道,“小人袁清河給主子請安!”


    丁薇突然聽得有人說話,還嚇了一跳,扭頭望去見袁清河穿著打扮很是簡樸,猜得是莊中佃戶就趕緊說道,“袁大叔快請起,我也是主家安排來看管莊園的,可當不起你的禮。”


    袁清河帶著莊中老少等了一上午,生怕新來的主家挑剔禮數,這會兒可不敢怠慢,帶著眾人又磕了一個頭才站起來,拘束的弓著身子。


    丁薇本來還想問問莊中的情況,見此也不再多說,請他先回去,安頓好後再尋他問話。


    袁清河偷偷瞧著她神色溫和,不像怪罪的模樣,這才忐忑著帶人退下。


    丁薇搖搖頭,當先上了台階進了院子。不知是公治明特意吩咐過,還是巧合,這宅院倒是同雲家有七分相似,除了多了一進宅院和一個小花園以外,正院,偏院,真是連外院的大灶間和馬棚等位置都相同。


    李嬸子一家同小青都是喜得眉開眼笑,四處探看,不時驚呼出聲。


    倒是雲影抱著安哥兒一直跟在丁薇身後,風九正張羅人手往院子裏搬行李,見此就跑進正院同丁薇請示,“丁姐姐,行李都放哪裏?”


    丁薇想了想,也懶得再重新劃分,就笑道,“大家還是按照先前的住處分派吧,左右也沒什麽大分別。”


    眾人都是齊聲應了,然後笑嗬嗬隨著風九去搬行李。


    程嫂子是個有眼色的,如今大娃也能帶著二娃了,於是就想著多幫主子分擔一點兒活計。


    於是就笑道,“姑娘,我以後就住外院了,西廂的空房不如做了書房,以後您看書寫字也都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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