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影在一旁也是看得歡喜,上前扶著丁薇躺了下來。呂氏感激她待丁薇心細又勤快,開口讚道,“雲影真是個好閨女,我家薇兒多虧有你照料了。等出了月子更要你費心了!”


    雲影淡淡一笑,應道,“嬸子客套了,這是奴婢該做的。”


    丁薇也是握了雲影的手,真心道,“怎麽又說奴婢,雖說雲伯吩咐你來照料我,但我也是進來做工的,我們一般身份,自然要姐妹相稱。以後,安哥兒還要喚你一聲影姨的。”


    雲影聞言抬眼看著白胖乖巧的平安,眼裏暖意更濃,低低應了一聲。


    雲伯領著劉氏和王氏從院子外邊進來,迎麵見李嬸子從灶間出來就問道,“丁姑娘早晨都吃什麽了?”


    李嬸子趕緊笑道,“丁姑娘吃了三個雞蛋,一碗燕窩粥。奴婢又在灶上燉了烏雞湯,熬好了就讓丁姑娘再喝上一碗。安哥兒太能吃了,多下點兒奶水才好。”


    雲伯聽說得這話,笑得更歡喜,囑咐道,“缺什麽少什麽就找林管事去張羅,可不能委屈了丁姑娘。”


    “是,老爺。丁姑娘昨日還說養好了身子就去給老爺磕頭呢!”


    雲伯趕緊擺手,想說什麽又想起身後的劉氏和王氏,於是就改口道,“雖說這孩子不姓雲,但難得替咱們院子添了多少喜氣,多照顧一下也是應該。告訴丁姑娘好好養身體,不需客套。”


    “是,老爺。”


    李嬸子趕緊應了,末了極有眼色的上前同劉氏和王氏見禮,招呼道,“這是丁姑娘的兩位嫂子吧,看著就是脾氣好又勤快的,快隨我進去坐坐。丁姑娘和丁嬸子方才還念叨你們呢!”


    劉氏和王氏拘謹的應了兩聲,又同雲伯行過禮,這才隨著李嬸子進了屋子。


    雲伯側耳聽了聽屋裏的動靜,心裏貓抓一樣,猜測著小少爺這半月出息成何等模樣了。但他一個男子到底不好進去,隻能轉身去了少爺的院子,進行每日三次的稟報。


    公治明正坐在院子裏練左手刀,但剛剛恢複行動的左手到底沒有右手靈活,一刀飛出去,沒紮到標靶,反倒紮上了門扇。嚇得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雲伯,冒了滿頭的白毛汗。


    “少爺啊,您是不是打算提前送老奴去伺候早早過世的老侯爺啊?”


    雲伯一邊擦著汗,一邊豁出老臉耍寶,跟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假哭道,“可憐老太爺一片苦心,把老奴留給少爺聽用,沒想到少爺還嫌棄老奴?老奴真是…”


    “好了,雲伯。”公治明聽得無奈又好笑,趕緊出聲阻止。這老頭兒許是歡喜瘋了,這些日子越發變得孩子一樣頑皮了,時常要這樣說笑一番。


    果然,雲伯聽得這話,立刻放下了掩臉的袖子,當然眼眶裏沒有半點兒淚水。反倒笑嘻嘻一邊伸手倒茶,一邊興致勃勃說道,“少爺,您不知道,方才老奴去丁姑娘那裏了。聽說,丁姑娘早飯吃的很多,因為小…嗯,安哥兒比別的孩子都能吃,又長胖許多。李嬸子怕丁姑娘奶水不夠,正琢磨著再燉湯催奶呢。”


    公治明低頭慢慢喝著茶水,沒有應聲。但雲伯卻是半點兒沒有停口的打算,又壓低聲音說道,“本來老奴還擔心丁姑娘給小少爺取個賤名兒,農家人都說這樣叫孩子好養活。但小少爺是什麽身份啊,將來認祖歸宗可是有些不妥。沒想到丁姑娘難得的聰慧,取了平安兩字,寓意好又妥帖。叫一輩子自然一輩子平安,真是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乳名了。到時候錄家譜的時候,再取一個大名就最好不過了。”


    “薪!”


    雲伯說的唾沫橫飛,歡喜的恨不得手舞足蹈,突然聽得少爺說出一字,還有些反應不及,倒是守在一旁幫忙撿飛刀的雲一難得機靈一次,笑道,“這個字好,公治薪,公治家薪火相傳萬萬年!”


    雲伯眨眨眼睛,也是趕緊附和,“好,待得小少爺長大成人,再尋一大儒給小少爺取個好字。”


    “我聽說南山三隱士之中,劉蒼安最是厚德,不如請他來給小少爺開蒙?”山一也是忍不住歡喜,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找了回來送到小主子跟前。


    “不好,不好,那老頭子兒聽說很古板,可別把小少爺管教的沒了靈氣兒。”雲伯卻是反對,皺著眉頭開始犯愁擇選哪位名師。


    公治明耳裏聽著兩人爭吵,嘴角輕輕翹了起來,陽光照在臉龐,難得多了三分溫柔亮色。


    “啪!”他隨手摸起最後一把飛刀,乍然甩出,這一次卻是正中靶心…


    雖然才不過隔了半月,但生死關頭走一遭,丁薇還是很歡喜再見到兩位嫂子。待得呂氏問了家裏的瑣事,她就拉了嫂子們問起侄兒侄女,“大嫂,二嫂,大寶和福兒怎麽沒有跟來?誰在家照顧他們呢?”


    劉氏笑道,“這兩個孩子太淘氣了,怎麽好領來鬧你。你二哥在城裏沒回來,咱爹和你大哥都在麵食鋪子裏,我就把他們送去隔壁孫家了。”


    王氏聽得這話,挑了挑眉頭,趕緊接話道,“你二哥整日裏惦記你,早晨還囑咐我問問你可缺了什麽吃食用物,到時候他在城裏買了讓人捎進來。如今木器鋪子生意好,家裏可不是原來那般緊巴了。”


    “是啊,是啊。”不等丁薇說話,劉氏又搶了話頭兒,“你二嫂說的對,咱家的麵食鋪子從開了門也一直賺銀錢呢,不像木器鋪子才開沒兩月。家裏確實不差銀錢,你若是缺什麽,可千萬別同家裏客套,盡管說。”


    “謝嫂子們惦記了,我如今雖然生了平安在坐月子,但當初進雲家簽工契的時候就說好的,工錢可是一文不少。大富大貴達不到,但也足夠我們娘倆花用了。若是真有缺銀錢那一日,再同嫂子們說吧。”


    丁薇手裏端著紅糖棗茶慢慢啜飲著,偶爾淡淡應上一句,聽得劉氏和王氏都是訕訕住了口。呂氏卻是沒有半點兒察覺,輕輕拍著玩累了又酣睡過去的平安,疼寵之極的在他額頭親了又親。


    倒是站在門口的雲影,眉頭微微皺了皺,琢磨著下次告訴小福子,不要讓丁家這兩個媳婦兒進來了。山一可是說了,丁姑娘這次傷了身體,最忌不能傷神。


    丁薇刺了嫂子們兩句,到底也不好繼續讓她們難堪,於是又扯起了閑話兒,說起大寶和福兒的開蒙識字,還有兩個鋪子要謹慎之事,比如木器要做工精益求精,力求讓那些富人自覺花了高價很值得,麵食鋪子則要注意衛生,就是簸籮裏蓋包子的棉布都盡量要用白色。


    劉氏和王氏對小姑的聰慧一向信服,仔細聽著,不時還問詢幾句,沒一會兒倒也說的熱鬧了。


    丁薇先前真是虧了元氣,昨晚又給孩子喂了幾次奶,說了半晌話就有些困倦的睜不開眼睛了。呂氏心疼閨女,見此就趕緊攆兩個兒媳回家,“孩子還在孫家呢,你們趕緊回去吧。家裏有事就捎個信兒進來,左右還有半月我就回去了,別讓人家覺得咱們家裏不懂事。”


    劉氏和王氏對視一眼,都是有些不想走,但有些話又沒辦法明說,隻能各自取出自己縫製的小衣衫和被褥。


    呂氏倒是歡喜兒媳待閨女好,難得讚了她們兩句,聽得劉氏和王氏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沮喪。


    待得雲影引著劉氏和王氏出了門,呂氏安頓了外孫躺在厚厚的棉墊子上,末了又過來替閨女蓋被子,嘮叨道,“你可不能嫌熱就把手腳伸出來啊,當年娘生你大哥的時候就沒聽你姥娘的話,結果這麽多年陰天下雨就絕交脖子冷颼颼的。”


    丁薇笑眯眯聽著,想起先前老娘在舅母那裏惹的閑氣就忍不住勸道,“娘,姥娘那裏,你若是惦記就多送些吃用之物過去,但還是少來往吧。”


    呂氏聞言臉色一暗,歎氣道,“你舅母那人實在刻薄,我也是不喜她。罷了,以後隻孝順你姥娘就好。”


    “娘就該這樣呢,”丁薇伸手正了正包在頭上的棉布帕子,又道,“不隻姥娘那裏,就是咱們家裏也是。大哥二哥都成家了,也生了孩子,如今各管一個鋪子,都是獨當一麵了。您和爹少為他們廢心,好好養身體才重要。將來,我家平安成親再生了小子,還要您幫著照管呢。”


    呂氏沒聽出閨女話裏的深意,早就笑著嗔怪道,“你這丫頭,還賴上你娘不撒手了。照管你不說,還要我在照管外孫媳婦,真是沒良心。”


    丁薇心裏隱隱歎氣,卻是不好再同老娘多說,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日子就像村外的小溪,無聲又緩慢,但卻在不知不覺間流過去了。好似一夜之間,樹上的蟬鳴就消失了。吹過院子的風也多了一絲涼意,而田裏的苞穀則穿上了金黃的外衣。


    農人們揚起大大的笑臉,早起晚歸忙著把一年的收成搶回家,若是晚上半日,許是就要被鳥雀或者田鼠,甚至山裏的黑熊搶去半袋苞穀。淘氣娃子們也戴上了鬥笠,手裏揮舞著野草和灌木紮的“武器”出沒在自家田裏,趕鳥打鼠,忙的不亦樂乎,偶爾想起老爹老娘許下的諸多“工錢”,忍不住就傻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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