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間繼續工作,大概想到晚上能有機會報仇,我的心情沒有很糟糕。車間裏不少人對我的議論紛紛,我都當沒聽見,專心於工作,隻希望時間能快點過去。


    中午,飯堂,我們一個宿舍的四個人坐在一起。


    劉武對白天生和朱新青說了一遍自己的想法,他們滿嘴答應,並且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來。


    “嗬,這不是廠論壇說的那個人麽?那個從總部調來,掛著一身屎尿在跑的那個……叫誰來著?林毅夫是不?媽的上午剛吃了一捅屎尿,中午竟然還能吃下飯,胃口可是真夠大的啊!”


    我們剛密謀完正經吃飯,忽然一把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的主人是個五大三粗壯漢,他手捧飯盤,身後跟著五六個人,穿的統一安保服裝,一個個目光投到我身上,嘲笑味十足。


    我身上掛滿了髒東西,很狼狽的照片被放上了廠裏的論壇,全廠人盡皆知。我預計過會受盡白眼,但是當麵損,說話還那麽難聽,實在是沒想過。我忍不住暴躁的回了一句:“跟你們有關係嗎?”


    壯漢收住笑聲走到我身後,一口痰就吐在我的飯盤裏:“老子說話,你不要頂嘴知道嗎?”


    呆了幾秒,我隨即反著拿過調羹站起來。


    劉武慌忙起來,死死拉住我,嘴裏對壯漢說道:“王隊長,七哥,一場誤會,他小孩子不懂事,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王七哼了一聲對劉武說道:“你是沒看論壇還是瞎了,或者你是不認字?他已經大學畢業出來工作一年,上麵寫的清清楚楚。王八蛋真對不起父母給的學費,大學畢業了跑來幹包裝,大學生的臉都讓他給丟盡了……”


    我想反駁,劉武按住我小聲說了一句,這家夥是保安隊長王七,管整個基地一百多號保安,樹立這樣的敵人沒好處。對我說完,他掏出香煙遞去給王七說道:“七哥你抽根煙,給個麵子別弄他,他這已經夠慘了呢!”


    “你丫算個屁,死開,幾塊錢的破煙,你留著自己抽個夠。”王七拍掉劉武遞過去的香煙,點點我的背脊道,“你,看著我。”


    “想怎麽滴?”我回過頭,倔強的瞪著眼。劉武不停給我使眼色,加上求神拜佛的手勢,我心裏的火才慢慢消退,語調弱了許多,“我不想鬧事,你不要招惹我。”


    王七戲虐的笑著說道:“憑你能鬧事?對老子來講,你隻不過是一隻隨便能踩死的臭蟑螂。”


    劉武趕緊打圓場:“是是是,七哥你高抬貴手,拜托你啦,我改天請你喝茶。”


    “這還差不多。”王七很用力拍一下劉武的肩膀,對我說道,“這是你班長,他都要對我客客氣氣,你下次我和你說話,不要頂嘴知道了嗎?”


    劉武死命給我打眼色,想到他為了我甘受屈辱,第一次,我強迫自己對這種惡勢力低頭,我說對不起七哥。


    王七帶著人揚長而去,整個飯堂裏看熱鬧的工友,此時才把目光收回去,繼續吃飯。


    劉武對我說道:“別太放心裏,他不是熊平安的人,就是嘴上太缺德。”


    我說道:“對不起劉班長,我又讓你受了委屈。”


    劉武無所謂的擺擺手:“委屈個啥,我是你班長,有義務盡我能力護著你。”


    我感動著說道:“謝謝。”


    “你要是真想謝我呢……”劉武把自己的飯推給我,“你就吃下我的飯。”


    “這個我不能。”


    “我們分著吃能了吧?”朱新青說了一句,並把自己的飯推出桌子中間。


    下一秒,白天生也把自己的飯推出來。


    四個人,三份飯,你一勺,我一勺,外人看來很奇怪,甚至覺得我們變態,但在我看來很溫馨很感動。


    幾乎含著淚吃的每一口,我心情好複雜,亦好感慨。這生產基地裏麵有恨不得整死我的壞人,但同時亦有待我如親兄弟的朋友。我們才認識一天多一點,不敢相信能有這種溫暖,但我知道,這不是做夢。


    飯後回宿舍休息了一個多小時,下午繼續上班,沒出什麽事,平平安安過完。


    明天是休息日的緣故,下班鈴剛響起,各個車間就都走出來很多人,行色匆匆回色舍,換衣服,然後離開工廠,奔赴各個地方去放鬆自己。有家庭的回家,有男女朋友的去陪男女朋友,單身的三五成群去約會。這其中包括我們四個人,我們直接坐車出市區,來到熊平安租住的地方踩點。


    那是一個開放式小區,建築時間較老,但環境非常優美,而且不喧囂,是個好住處。


    熊平安已經先一步回來,這家夥有車,一輛奇瑞風雲就停在樓下的空地上麵。


    我站在屋角看著車子,眼裏盡是火光,真想衝過去亂砸一通。


    望一眼身旁的白天生和朱新青,明顯和我抱著一樣想法。甚至連劉武都不能幸免,但因為他年紀比我們大,他更穩重,更有耐心,他說晚上再算,先去吃飯,養精儲銳。


    四個人一起離開小區,就在附近找了家廉價餐館,要了幾個菜,兩瓶啤酒。


    八點多我們才離開餐館,外麵隨便逛了逛,十點半鍾返回小區。


    當時小區很安靜,已經沒多少戶人家還亮著燈,四周顯得昏暗之極,簡直是上天賜給我們的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


    具體怎麽搞,我們已經有了計劃。


    熊平安的車有防盜,我們拉車門讓車子警報。他住三樓,從陽台往外看能看見車子的狀況,亦能通過遙控器讓車子結束警報。如果讓警報連續響幾遍,他顯然不會每次都結束警報算數,鐵定下來看兩眼。隻要他下來,我們就用八塊錢買的麻包袋套他,暴揍一頓再分頭走,在半公裏外的一個市場門口集合。


    四個人分工合作,白天生負責搞車,朱新青站對麵樓角負責望風,我和劉武藏樓梯後麵的角落裏等待。隻要看見下來的是熊平安,朱新青就給我們信號,我們衝出去把人套住,他們匯合過來,四個人一起動手暴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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