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道:“其實我之所以沒和爺來尋你,哪是你說的這般?你也知道,我和爺此番出來,沿途是避過了所有的地方官府的,到不是有意要避著你的,隻是你那公爹,可是這延州府的知府老爺,我們若是來尋了你,豈不就等於是自爆了行蹤,再不能這般恣意逍遙的四處遊曆了麽?”


    銀穀麵上變了幾變,偷偷的看了宜兒一眼,有些心怯的道:“奴婢在睡佛寺遠遠的瞧見了小姐,當即就差了丫鬟去尋了夫君,這會子,就連父親也到了,就在院子裏麵候著呢。”


    宜兒見銀穀的神色,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原本不想興師動眾的,結果這般一來,怕是想低調已是不行了,怕她生惱,不禁輕笑道:“傻瓜,我現在這個樣子,哪裏還能瞞得著人的?”


    銀穀這才反應過來宜兒已有了身孕,慌忙爬將起來,跪了下去,道:“奴婢還沒恭喜小姐呢,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小姐是沒看見,剛那大夫初說小姐有了身子的時候,世子爺那開心的勁頭,奴婢跟了小姐這麽久,都從來沒見過世子爺這般欣喜的。”


    宜兒白了銀穀一眼,道:“你少誆我,爺天生一副冷臉,哪裏會有你說的那麽誇張?”


    銀穀笑道:“爺在外是素來冷臉的,可奴婢知道,爺在小姐麵前,那可從來都是另外一個樣子的。”


    宜兒打趣道:“你這妮子,嫁了人這嘴皮子怎地都學溜了,還知道笑話我來了是不是?”


    銀穀嘻嘻一笑,道:“奴婢可不敢。”


    宜兒想了想,道:“剛爺跟我說了,我如今這身體狀況,怕是要養幾個月才能啟程回京的……”


    銀穀接口道:“正好,小姐身邊也沒帶丫鬟下人,這幾個月就許了奴婢在身邊服侍吧。”


    宜兒道:“我正要和你說這個,你若真的想這幾個月留在我身邊,須得先應了我一個要求才成,否則……”


    “小姐放心,小姐的話,奴婢都聽,別說一個要求了,就是百個千個,奴婢也不無不從的。”


    宜兒道:“那便好,我的要求也簡單,便是以後在我麵前,不許你再以奴婢自稱了。”


    銀穀一怔,脫口道:“可是……”


    “沒什麽可是。”宜兒正了臉色,道,“我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真若定下的事,素來是不會更改的。這事你依我便好,倘若依不得,你回你的延州府去,我是斷不會留你的。”


    銀穀知道說來說去,宜兒還是顧念著她如今的身份,怕她以奴自居,在如今的家人下人麵前降了身份,當即眼裏就噙了淚,垂首道:“奴婢聽小姐的就是。”


    宜兒道:“還說聽我的,剛剛說的又是什麽?”


    “奴……我知道了。”


    宜兒這才抓了她的手,拍了拍,道:“我開始就說了,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你就是不為自己作想,怎麽著也得為你的夫家,為你的夫君想一想吧。再說了,你敬著我,心裏敬著就是了,也沒得非要在這個稱謂上較一個真的。”


    銀穀點了點頭。


    宜兒又道:“安大娘和關安現在可都還好?”


    銀穀道:“他們都好,弟弟很得公爹的器重,官場上的那些事有公爹看顧著,還算順暢,自然是好了太多。母親這些年身體還好,就是有時候她會提起小姐,要是她知道如今小姐就在延州,隻怕會立時就過來拜見小姐的,到時候還不知道會高興成啥樣呢?”


    宜兒道:“他們都好便好,我這一時半會是走不了的,大娘若是方便,我到也想見一見她。至於小關安嘛,他如今可是正經的官老爺的,想來這幾年也是長高了不少吧?”


    二人在房內說了一會子私己話,門外就有人輕輕叩門,接著就有一個女聲恭聲道:“三少夫人,複州縣衙的周夫人來了,說是想進來給世子妃磕頭請安。”


    周夫人自然就是複州縣太爺周炳富的夫人,因著那孫秀的一檔子事,周炳富差人將薑宥和宜兒夫婦提來了縣衙受審,為了這個,周炳富早是坐立不安,心驚膽戰,所以私下裏便通知了他那夫人方氏,隻盼著方氏能在宜兒麵前獻個殷勤,搏個好感,到時候薑宥要追究責任的時候,也好念著這點,對他從輕發落了。是以這周夫人方氏才一尋到機會,就忙不慌的拉了她那不滿七歲的小女兒周蘭兒過來請安了。


    方氏三十歲左右,正是花信年紀,生得到也算標致,圓潤豐滿,在聽得通傳的丫鬟讓她進去的時候,仔細的捋了捋身上的衣衫,沒瞧見哪裏不妥後,這才引了周蘭兒和兩個丫鬟,款步走了進去。


    未敢抬頭上看,先恭恭敬敬的在地上跪了,磕了個頭,道:“下婦 方氏給世子妃請安。”


    宜兒抬了手,道:“說起來我家爺和周大人都是朝廷命官,份屬同僚,周夫人不必行如此大禮,請起吧。”


    方氏道了聲謝,起了身,道:“我家老爺不過是個地方縣令,人微位卑,先不說世子爺是我大輝的戰神,身份何等尊崇,就是世子妃,也是一品的誥命夫人,赦賜的尊貴郡主,下婦見了,理當跪拜的。”


    宜兒見這方氏言行舉止圓滑有禮,叫人尋不到一絲差錯出來,到是在心底暗道這周炳富還算是娶了個好媳婦,眼光就落在了跟在方氏身邊,怯生生立著的周蘭兒身上了,道:“想來這位小姑娘該是夫人的掌上明珠了?”


    方氏是特地帶了周蘭兒過來的,如今見宜兒的注意力果然落在了周蘭兒身上,頓時大喜,連忙在後麵輕輕推了周蘭兒一下,道:“這正是下婦所出的小丫頭,蘭兒,還不快給世子妃磕頭請安。”


    周蘭兒剛剛隨著方氏才磕了一會頭,此時在母親的催促下隻得再次跪拜,又行了一會禮。宜兒就在床上招手,道:“來,過來我瞧瞧。”


    周蘭兒往方氏看了一眼,方氏笑罵道:“世子妃喚你近前,可是你的福氣,還不快過去。”周蘭兒這才怯怯的上了前,宜兒牽了她的手,仔細的看了看,道:“好標致個小姑娘。”說著話,便從手上褪了個鐲子替周蘭兒戴了上。


    方氏是大喜過望,宜兒能賞東西下來,說明至少沒因為之前縣衙裏的事情牽罪在她們母女身上,當下忙著道:“這如何使得?”


    宜兒道:“我這出門在外的,身上也沒什麽好東西,這鐲子,權當個小玩意,給小姑娘閑暇時把玩把玩罷了。”


    方氏連忙上前拉了周蘭兒,再度施禮謝了賞。


    一旁的銀穀就輕笑道:“這小小姐到算是福氣,能得我家小姐賞下東西的人,那可是不多。”


    方氏連連稱是,這才和銀穀相互見了禮。


    寒暄了幾句後,方氏道:“世子爺和世子妃不嫌這府邸簡陋,能在此盤桓,這可真是我們一家求都求不來的福氣了。我家老爺在軒室準備了兩桌席麵,謹算是為世子爺和世子妃接風洗塵了,還請世子妃賞臉……”


    宜兒笑道:“周夫人到是客氣了,隻是我這會……”


    方氏忙道:“下婦自然知道世子妃有了喜脈,隻今日畢竟是世子妃初到,我家老爺和下婦的這點心意……”


    宜兒道:“我家爺呢?”


    方氏道:“知府鄧大人和三公子早已到了,如今正陪著世子爺在花園裏閑聊呢。他們爺們處在一塊,談的盡是那些國家大事,我們這些深閨內婦也聽不懂。今晚那席麵雖擺在一起,但隔了帷幕屏風,他們聊他們的,我們談我們的,互不幹涉,到也自在。”


    宜兒笑了笑,周炳富和方氏擺了席麵,可是薑宥會不會賞麵入席,那就兩說了,加之薑宥在人前素來冷麵,周炳富著實沒有請得動薑宥的把握,這才讓方氏先來走她這的路子,隻要宜兒點了頭,再去相請薑宥,便簡單容易得多了。


    這夫婦兩個到也算機靈,其實宜兒和薑宥雖被請來了縣衙,不過說到底也是因為薑宥在四季客棧前確實打傷了人的,周炳富為一縣的父母官,職責所在,提他們過堂審理,本也無可厚非,宜兒對這縣太爺到是沒存什麽厭惡不快的心思,如今見方氏如履薄冰,一副陪著小心,生怕她端茶送客的模樣,到是軟了心,遂點頭應了下來。


    方氏見宜兒點了頭,頓時欣喜之意在臉上再也掩飾不住了,又陪著宜兒說了會話,這才歡天喜地的去了。


    待人走得遠了,銀穀就笑道:“小姐還是如以前一樣,心軟得很。”


    宜兒道:“我現在還躺在人家官邸之內呢,正所謂吃人口短,拿人手短,難不成要我翻臉不認人了?再說了,人家把小姑娘都拉了出來,我就是不看大人,看小姑娘的份上,也得給了他們一份體麵才是。”


    銀穀道:“其實說起來,這事到也不怪那周大人。那孫秀在複州城耀武揚威的事,以前夫君都同我說過幾回了,隻是一直以來都顧著二哥的麵子,才沒有處置,到沒想,那個下賤坯子,最後竟敢冒犯到小姐和世子爺頭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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