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這貴夫人上氣不接下氣,急匆匆的趕到睡佛寺解簽台上的時候,解簽台上,早已人去樓空,哪裏還有她起先在對麵山頭看到的人影?


    那解簽的和尚法號達濟,到是認得這貴夫人,便行禮問道:“三夫人,你這是……在尋人麽?”


    貴夫人大急,忙問道:“達濟大師,剛才在此解簽的那位公子和夫人呢?”


    達濟愣了一下,道:“剛才那位夫人忽然身體不適,那位公子已抱著她下山尋醫去了。”


    “身體不適?”貴夫人一驚,眼裏盡是擔憂,道,“怎麽個身體不適?嚴重麽?”


    達濟搖了搖頭,道:“那位夫人以手按腹,像是腹疼,許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吧?貧僧不懂醫理,也就沒有細問。怎麽?三夫人和他們認識?”


    貴夫人卻已來不及解釋了,又問道:“那大師可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達濟輕笑了一聲,道:“三夫人莫要心急,那位夫人既然身體不適,下山尋醫,當是應該去了複州城了。”


    貴夫人心想也是,這複州城離睡佛寺最近,要尋醫自然會去複州城的,可是複州城那麽大,城裏的醫館又那麽多,這一時之間,讓她上哪裏去尋人呢?


    達濟見貴夫人的神色,心下了然,忽地想起一事,不禁一拍自個的腦門,道:“瞧貧僧這記性!三夫人莫怪,那位公子和夫人還在鄙寺開光了幾件平安符,可是他們走得匆忙,那平安符尚未製作完成,是故在他們下山之時達空師兄特意的問了一句,那位公子好像是說,要達空師兄將平安符送去複州城的四季客棧。”


    “四季客棧?”貴夫人大喜,忙著向達濟傾身施了一禮,轉身便朝山下走去。


    跟著的兩丫鬟經剛剛跑的這一陣子,這會還有些接不上氣的感覺,見貴夫人那架勢,似又要朝山下跑,其中一個丫頭就問道:“夫人,少爺還在禪房和衍空主持討論佛理呢,我們……”


    貴夫人一愣之下,回過神來,這才想起自家老公還在和那老和尚烹茶論佛呢,連忙吩咐道:“焦蘭,你快去,通知少爺,就說我這裏有急事,讓他趕快到山門與我匯合。”


    焦蘭一怔,道:“可是……”


    “別可是了。”貴夫人沉聲道,“要是少爺問起,你便說十萬火急的事,是萬萬耽擱不得的。你還愣在這幹什麽?快去啊。”


    焦蘭不敢再說,忙著轉身往寺裏跑了去。


    不說貴夫人這頭,卻說薑宥抱著宜兒,急衝衝的下了山,隻是經了這段時間,宜兒身上的疼痛已經消彌無形了。薑宥卻哪裏放得了心,依舊要帶著宜兒回城裏去尋醫。


    所幸二人這次出來雇的是輛馬車,薑宥抱著宜兒,抱得緊緊的,生怕一鬆手宜兒就會化作一縷青煙飛走了似的,嘴上卻是不住的催促把式快些趕車。


    宜兒知他緊張自己,可那會腹疼雖疼得厲害,卻是來得及,去得也急,這會早不疼了,而且也沒覺得哪裏有什麽異樣,遂輕聲勸道:“爺,你別緊張,我這會已經沒事了。”


    “有事沒事不是你說了算的,待進了城,尋了大夫看過之後,大夫說沒事那才作得了算的。”


    宜兒癟了癟嘴,道:“或許就是早上吃那個荷葉粥……”


    “爺比你吃得還多,那為何爺沒事?”


    宜兒嘟囔道:“爺是我大輝的少年戰神,豈是我一個弱女子能比得了的?”


    宜兒這聲嘀咕聲音很小,薑宥有些沒聽清楚,不禁皺眉道:“一個人偷偷的嘀咕爺什麽壞話呢?”


    宜兒舉了雙手,連呼:“不敢不敢,人家哪敢說爺的壞話。”


    薑宥心下好笑,但總想起在睡佛寺宜兒突然腹疼的情景,心裏終究不踏實,手上便又用了一分力,將懷中嬌柔的人兒又圈緊了一分。


    到了四季客棧,薑宥扶著宜兒下了馬車,回頭就吩咐車把式去尋城裏最好的大夫過來,宜兒雖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不過薑宥堅持,心想若能讓她家爺放了心,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到也算不得什麽壞事。


    誰知二人剛到客棧門口,從裏麵出來了五六個人,被簇擁在當中的是一個穿著花哨,流裏流氣的少年,看模樣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臉上敷了粉,卻仍是遮不住那一臉的惡痘。


    這四季客棧前麵是一處飯店酒莊,此時又已近午,進出些打尖吃飯的客人本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隻是那店門雖大,可裏麵五六個人一起湧出,自然是將店門堵得死死的了。偏偏領頭那個少年無意抬頭之下,看到了宜兒的顏色,頓時整個人都呆愣住了,站在門口,直怔怔的盯著宜兒,哪裏還挪的開步?


    薑宥本是攙扶著宜兒,待要進門,卻見出來的這群人沒有讓開的意思,微微挑了目,竟然見那人一副色授神飛,目瞪口呆如癡如醉的模樣緊緊的盯著宜兒傻看,連嘴角的哈喇子都流了出來。薑宥大怒,冷冷的掃了一眼,沉聲喝道:“給爺滾開。”


    薑宥這聲頓喝,聲音其實並不大,但那冷冰冰,低沉駭人的氣勢宛若實質,竟使得在場的那群人全部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那少年駭然之下,不期然的便倒退了一步,可是這一步退後,猛地反應過來,他這反應也太窩囊了點,當下麵子上就掛不住,又見宜兒怯生生的依在薑宥的懷裏,那模樣身段當真美得勾人攝魂,讓人欲罷不能,頓時心下竄起一股邪火,正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這人本就是個惡霸膿包,見了美色,早忘了美人身旁的煞神,涎著臉,笑眯眯的盯著宜兒,道:“這位小娘子是哪裏人氏啊,小爺怎麽從沒見過?”


    簇擁著少年的那幾人聞弦歌而知雅意,況且類似的事情他們早就輕車熟路,不是頭一回幹了,雖說幾人都有些駭於薑宥身上的氣勢,可是仗著人多,蜂擁而上,已將薑宥和宜兒圍在了中間。


    宜兒皺眉,顯然對那少年極為反感,薑宥嘴角扯出了一絲冷笑,再不說話,忽然抖肩,跨前一步,一拳已將那少年擊飛了出去,餘下幾人皆是大驚,尚沒反應過來,薑宥已回身,“砰砰砰砰……”接連幾聲悶響,不過數息之間,連那少年在內,一共七個人,悉數躺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薑宥連看也沒看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幾人,轉身扶了宜兒就進了客棧。


    客棧的小兒早被門口的這一幕給嚇傻了,待薑宥夫婦二人回了客房,那小兒過來上熱水的時候看了看薑宥,幾次想開口,猶豫了半天,最後也沒說一個字出來。


    宜兒就笑道:“小二哥可是有什麽要說的?”


    小二這才道:“公子,夫人,你們可是闖了大禍了,剛才那個被公子揍暈過去的,你們可知道是什麽人麽?”


    薑宥壓根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當時若不是宜兒在場的話,他出手就絕不止讓人暈過去了事了,縱使不當場要了那家夥的性命,至少也得讓他脫一層皮下來的。


    宜兒心裏自然也不會擔心什麽,隻是這小二一番好心過來提醒,她也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遂道:“是什麽人?很厲害麽?”


    宜兒這話到是帶了幾分俏皮的味道,看得小二不住的搖頭,道:“夫人是不知道,那人可是我們複州城的一霸啊,惹不得的。唉,你們到好,今兒把他給打了,這打了就打了,你們不想著趕快跑路,還大搖大擺的進了客棧,唉,現在就是想跑,估計也跑不掉了。依小人看啊,這怕是要不了多久,官府的衙役捕快就得來了。”


    宜兒道:“你說那是複州城的一霸,既是惡霸,官府就不管麽?”


    “管?”小二嗤之以鼻,道,“那也得管得了啊。”


    宜兒呀然道:“這人來頭很大?”


    小二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不屑,道:“來頭自然大了,人家那娘是知府老爺家二公子的奶娘,有這個靠山在,咱們複州的縣太爺哪裏敢得罪了他的?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這孫秀在複州城橫著走了。”


    “奶娘?”宜兒灑笑,當真是宰相門前七品官,這知府老爺家公子的一個奶娘,便能狐假虎威,讓堂堂的縣太爺也不敢輕易吃罪了。


    這小二說得沒錯,不過刻鍾過後,複州縣衙的人就尋上門來了,那兩名耀武揚威的捕快直接拿了枷鎖,二話沒說,上來就往薑宥的頭上套去。


    薑宥冷笑,看都沒看要鎖自己的兩名捕快,眼光卻是動也沒動的看向了門口一位玄衣方臉的漢子,這漢子也是捕快製服,手中提了把長刀,隻是刀在鞘中,並未拔出,他身體繃得筆直,顯示了過人的力量與氣勢,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漠然的看著屋內發生的這一切。


    直待那兩名捕快走近,薑宥才冷冷的道:“爺早聽說了江南有兩柄刀最為有名,分別是邳州的捕風刀以及延州的賽八刀,雖處官場,卻多有江湖習性,賽捕頭,你確定了當真準備鎖了爺去縣衙受審?”


    那方臉漢子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開口道:“即便是道上的兄弟,也得遵了王法律曆,賽某職責所在,按律辦差,緝拿爾等到案,若遇反抗,一律按拘捕論,恕不輕饒。”


    薑宥起了身,一抬手,已徒手從靠近身前的捕快手上搶過了枷鎖,手上微微運力,便聞“啪啪”聲響,那枷鎖頓時碎成了數塊,薑宥拍了拍手,道:“到也好,爺向來會的是北方豪傑,今日能會一會江南的兩把名刀,到也是一大快事。”


    賽八刀眼見薑宥露了這一手的功夫,麵色才稍微變了變,低頭想了想,道:“我是奉命前來帶人犯至縣衙受審的,你若配合,可不上枷鎖,不動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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