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嬤嬤再度對望了一眼,小林嬤嬤道:“老奴們無事回稟。”


    宜兒道:“既如此,你們先行退下去吧,十板子雖不多,到底也是受了刑,回去上些藥,好好將養幾天,才是正理。”


    三人謝了恩,互相攙扶著退了下去。


    宜兒看向劉福林,這人忙道:“奴才也無事回稟。”


    宜兒揮了揮手,讓這人也退了下去,這才轉頭看向了廊亭外的一幹管事們,然後向四娘點了點頭,四娘便道:“各位管事,有事要回的,現在可依次上前回事了。”


    經了今早的這些事後,這些管事再不敢如昨日一般,齊聲回複無事可回了,愣了半響之後,一位瘦高的中年人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走上前來,向著宜兒施了禮,道:“奴才是采辦處的潘林,有事要回。”


    宜兒道:“原來是潘管事,你有何事要回?”


    潘林道:“少夫人您看,如今已是冬月過半,眼瞧著就進臘月了,再加上夫人的生辰也在臘月,往日裏,置辦年貨和準備夫人的生辰禮的物事是在冬月便開始籌備的,今年……”


    宜兒點了頭,應道:“今年一切從簡,凡沾節慶喜氣,太過張揚的東西都省去,便是彩旗炮竹,采辦也頂多是往年的一層,至於吃食年衣,也選些素靜不打眼的辦。”


    潘林愣了一下,躬身應了,正要退下來的時候,胡嬤嬤在邊上道:“這如何能成?夫人的生辰,雖說並非逢整,府裏不用大辦,可是年年也擺了席麵,請了通家之好過府相慶的,再加上……”


    宜兒皺眉,板了臉瞪了胡嬤嬤一眼,道:“如今太後剛薨,正值囯喪期間,嬤嬤要給母親擺這壽宴,是執意要將母親置於風口浪尖不成?”


    胡嬤嬤被嚇了一跳,道:“哪也不能太過簡素?夫人是什麽身份,總不能無聲無息的就過了這生辰禮吧?”


    宜兒冷哼一聲,道:“宛茗敬著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一直禮敬有加,可若嬤嬤再這般口無遮攔,信口胡說,說不得宛茗隻得讓人架了嬤嬤回寧豐院了。”


    胡嬤嬤大怒,臉都氣成了豬肝色,尖著聲音道:“少夫人縱然是主子,也沒得胡亂往老奴頭上扣屎盆子的道理。老奴跟了夫人三十多年,從夫人出生便在邊上服侍,縱使粗魯低賤,也知規矩輕重,由來是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少夫人非說老奴口無遮攔,信口胡說,老奴不敢與少夫人爭辯,可縱是辯不得,心裏卻也不服。”


    宜兒冷笑,道:“嬤嬤也當真是糊塗了,我到想問問嬤嬤,母親是東升侯府出的皇親郡主,身份自然貴重,可再貴重,能跟太後相比?如今太後新喪,處於囯喪,嬤嬤非要拿母親的身份來說事,這究竟是在為母親作想呢,還是想讓母親成為禦史朝官的眾矢之的?”


    胡嬤嬤大驚失色,忙道:“老奴,老奴哪有這個意思?隻是辦個生辰禮而已,哪裏就有少夫人說得這般嚴重了?”


    宜兒道:“嚴不嚴重嬤嬤說了怕也作不得算。父親母親許我這管家理事的權利,這回事院裏自是我說了算的,嬤嬤若是還有疑慮,大可去找父親母親申述便是。”


    “可是……”


    宜兒火氣,冷冷的看向胡嬤嬤,道:“嬤嬤當真認為仗著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宛茗今日就不敢將嬤嬤怎樣麽?哼,說到底,嬤嬤是什麽身份,宛茗又是什麽身份,我今日就是直接將嬤嬤發賣了出去,嬤嬤覺得母親又會如何處置宛茗呢?”


    “少夫人,你……”


    宜兒見這人簡直冥頑不靈,她已給足了她顏麵,卻非要上趕著往上撞,宜兒厲聲道:“來人,將胡嬤嬤給我架下去,先賞十個板子,再送回寧豐院去。”


    胡嬤嬤是目瞪口呆,怎麽也沒想到宜兒竟真的敢連她一起給罰了,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執刑的嬤嬤上前將人架了下去,按在了長凳上,她才反應過來,急聲道:“少夫人,你真連夫人那的情麵也不給了?”


    宜兒冷笑道:“嬤嬤當真是糊塗透頂,我若縱得你這奴婢尊卑不分,在主子麵前尚敢指手畫腳的,那才是連母親那的情分都沒有顧上呢!事到如今,你尤自喋喋不休,不知悔改,也罷,我再多賞你十板子,明日的晨起點卯,你也不用過來了。”


    “你真敢……”


    宜兒手一揮,也不理胡嬤嬤的抗辯,刑杖便一下一下的打將了下來。


    胡嬤嬤開始還咬著牙不吭聲,後來實在受不住了,叫喚了起來,濺淚才不管她是什麽身份,聽得叫喚,就順手撿起地上的布條,胡亂的往胡嬤嬤嘴裏一塞,便堵住了聲音。


    待得二十板子打完,胡嬤嬤早翻了白眼,扯掉嘴裏的布條後,這人也隻顧著呻吟叫疼,哪裏還有精力說上別的。


    宜兒吩咐下人將她送回寧豐院去,並道:“若是母親那裏問起,隻管照實說了就是,待會這回事院的事了,我再過去跟母親詳聊。”


    下人們應了,攙著胡嬤嬤就這般直去了。


    正所謂隔山震虎,宜兒是連胡嬤嬤說打就打了,這下回事院的管事哪裏還好懈怠?都是畢恭畢敬的進了廊亭回事,一切再無阻力,處置起來極為順暢。


    當然那些個管事在回事之前,雖都見了宜兒的威儀,可說到底對宜兒這個十來歲的黃毛丫頭,終究還是存了輕視之心的,都道她畢竟年輕,府裏各處的事情千頭萬緒,一時之間,哪裏是她能理得清的?可是到真上前回了事,下麵管事無論說起了什麽,宜兒都能接了話過去,一通吩咐安排下來,事情是安排得頭頭是道,讓人根本尋不到絲毫的紕漏,各處的管事這才是心服口服,知道這位嬌滴滴的少夫人敢刑杖了胡嬤嬤,並將人趕出了回事院,卻原來她是心中有數,有這個底氣在的。


    在回事院處理完了瑣事,宜兒去了寧豐院一趟,華陽郡主整日裏昏昏沉沉的,精神頭不佳,宜兒在邊上服侍了一通,見她病情未見好轉,也就沒將胡嬤嬤的事講給她聽,到華陽郡主眯了眼有睡過去的時候,宜兒才離了寧豐院,自回宜睿院去了。


    自打這日宜兒連胡嬤嬤都賞了板子下來之後,府裏的各房管事因著華陽郡主患病不能理事而在心裏存了些小九九的管事奴才些,俱都將那些個小心思全收了起來,人人打起了精神,唯恐手頭上的差事出了錯,犯到了宜兒的手上。這般一來,宜兒這管家理事的差事到是做得順風順水,沒遇上什麽犯難的事情。


    也是過了許久之後,宜兒才知道,那車馬房的劉福林,卻原來是薑宥背地裏安排進來的,故意缺了晨起的點卯,就是為了宜兒在做懲處的時候,他做個表率,主動領了宜兒的責罰,也好順勢堵了其他人的嘴。自然了,十個板子對劉福林這樣的壯漢來說,渾然算不得什麽,隻是這出苦肉計宜兒事後想來,卻是見效得很。


    華陽郡主的生辰是在臘月二十一,到日子的時候她的身子已好了許多,雖說不上痊愈,但已能不用人攙扶就能下地活動了,隻是精神還有些不濟,大夫說再調養個十天半月,便能康複如初了。


    因著囯喪,華陽郡主的生辰國公府並未大肆操辦,不過當日,宜兒拉了薑宥一道,在廚房裏搗鼓了半天,甚至連國公爺薑沛也被拉來做了樣子,到最後做了滿滿一桌的珍饈百味,自然,主打的是一耳鍋的壽麵,由薑宥親自拿銀筷盛了出來,合著宜兒一道,就地跪拜了,雙手端著敬了上去。


    華陽郡主是滿心的激動,伸手去接麵碗的時候,手臂都有些顫抖。


    薑沛就笑著道:“這麵是宥兒親手合的,我看宥兒長這麽大,你還是頭一次吃上他做出來的吃食吧?”


    華陽郡主愣了一愣,越發覺得端在手裏的壽麵金貴難得了,抬頭看向了薑宥,呀然道:“宥兒還會合麵?”


    薑沛就哈哈大笑道:“有大廚在他邊上指揮呢,要做一碗壽麵出來,算得什麽難事?”


    華陽郡主便笑著執了宜兒的手,讚道:“真是辛苦宛茗了。”


    薑沛道:“那可不是,你這段時間能安心養病,宛茗可是頭功,也虧了她年紀輕輕,卻是能幹的緊,府裏在她的打理下,是次序儼然,井井有條,照這般來看,我看你是早早的便可退下來,頤養天年了。”


    宜兒微紅了臉,道:“哪有父親說的這般誇張?宛茗這段日子皆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哪裏犯了錯處。還想著,待母親身子康健了,要好好跟母親學一學這管家理事的能耐呢。”


    華陽郡主道:“宛茗這兒媳婦可是宥兒親自挑的,他那眼兒可毒得很,哪裏能有錯了的?”


    薑沛嗬嗬笑道:“那到也是。”


    薑宥卻一本正經的道:“俗話裏說了,娶妻得賢旺三代,這種關係我薑家興衰發達的大事,孩兒怎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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