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進屋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當即皺了皺眉,示了意,銀穀就上前將人扶了起來,在床上躺了。


    宜兒道:“你身子還沒好,自管躺著就是了。”然後向後招了招手,濺淚就卸下了身上的布包,上前遞給了曲大娘,宜兒道,“這裏麵是些補身子的藥材,大娘收了,平日裏多給秋宜煲煮後服了,想來對她身子複原是有好處的。”


    曲大娘是又驚又喜,接過布包的雙手就顫抖得厲害,嘴裏自是一個勁的言謝。


    宜兒就問:“青瓦呢?他不在家裏麽?”


    曲大娘臉上就有點汕汕的,強擠了張笑臉道:“他今日當值,身上有差事。”


    曲大娘答得有些勉強,宜兒微微皺了皺眉,青瓦是薑宥身邊的小廝,要說當值有差事,那定也是跟薑宥有關,她想細問青瓦是不是跟薑宥去了襄王府,隻是見了曲大娘臉上的神情,卻沒有問出口。


    從曲大娘家出來,宜兒就問了門板。


    門板少有的沒有嬉皮笑臉,頗有些正經的道:“少夫人不知,之前青瓦是苦口婆心的在他妹子秋宜這裏勸了又勸,隻是這丫頭……是渾不知勸,非要一意孤行,而曲大娘呢,也是眼皮子淺,在這件事上非但不幫著青瓦去勸秋宜,反而支持秋宜,反過來數落青瓦,母女倆那時候是一門心思的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日子。青瓦苦勸無效之下,是話趕著話,就大吵了一架,青瓦發了狠話,隻說以後她們母女若因此事惹出什麽麻煩出來,他是一概不管。青瓦這個人吧,有時候是頑固執拗得可愛,這話他既然說出了口,那就不會單單隻是一句氣話了,所以今日……”


    聽了門板這話,宜兒到有些無語了,想了想才道:“既是如此,曲大娘那裏,那你就多上點心。”


    門板應道:“奴才明白。”


    乘坐小騾車回宜睿院的路上,宜兒隨意掀了車簾,欣賞沿途風景的時候,無意中遠遠的見一座涼亭邊上有兩個丫鬟下人聚在一起,似在竊竊私語。


    從垂花門上車,到宜睿院外下車,左右也有小刻鍾的功夫,其間遇到幾個丫鬟下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那涼亭外的兩個丫頭引了宜兒的些許注意,是因為其中有一個宜兒看著有些眼熟,好像是宜睿院裏的小丫頭容蘭,不過離得太遠,黃昏過後,光線也不太好,看不真切,宜兒到也不太肯定。


    容蘭是府裏的家生子,有幾個舊熟的姐妹朋友也沒什麽奇怪的,隻是那涼亭位置卻是太過偏僻了,若說容蘭是在那裏和人偶遇,卻是有些勉強了。


    回了宜睿院,薑宥卻是依舊沒有回府,青漓就道:“小姐你看,飯點都已經過了,要不就不等爺了,先傳飯吧?小姐可是中午的時候都沒吃上什麽東西。”


    宜兒道:“爺去了襄王府,都到這會了,想來襄王爺是留了飯的,我到沒有等爺,隻是人有些厭,不怎麽想吃。”


    青漓一怔,就勸道:“小姐……”


    宜兒擺了擺手,道:“行了,白天的時候當著母親的麵,我罰了四娘,那妮子也不知道這會心裏多委屈呢,你們陪我去看看她吧。”


    青漓道:“那丫頭若是聰明的話,就該知道小姐那時是在救她,小姐若不罰她,那要是等夫人開了口,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禁足思過這般輕鬆的了。”


    宜兒笑了笑,沒有說話,引著青漓銀穀又去了後罩房。


    自然了,這麽晚了,還往後罩房走這一遭,宜兒到不是全為了四娘,剛才她在回來的路上看見涼亭裏的那一幕,總讓她心中有些隱隱不安,所以進了後罩房的小院,她就俯在銀穀耳邊輕輕吩咐了幾句,銀穀會意,轉身便自去了,宜兒這才領著青漓去了四娘的房間。


    好在四娘跟了宜兒這麽久,似乎也開竅了一點了,不消宜兒多說,她也明白白天的時候宜兒是一番苦心。


    宜兒就道:“你心裏明白就最好了。白天的時候,我也知你一心是為了維護我,隻是在母親麵前,可經不得你這般輕狂的。如今當著母親的麵,我於你做了懲處,就是顧著母親那頭,做做樣子也得做下去,你忍一忍,這幾天就穩穩心,在房裏老老實實的待著。”


    出了四娘的屋子,銀穀也回來了,那容蘭果然不在院子裏,宜兒皺了皺眉,也沒多作理會,當先回主院去了。


    晚上薑宥回來後,卻帶了個意外的消息回來,卻是梁王爺楊庭忽然從江南回了昀都。


    楊庭本是為了調查江南茶道轉運衙門的虧空案才去的江南,說起來也去了大半年的時間了,回京本也在情理之中,隻是這事事前沒有任何預兆,這人忽然就回了京城,加上威欽侯府沒落,京裏朝中的形勢都起了微妙的變化,梁王楊庭順勢崛起,和唐王楊荃,襄王楊銑三足鼎立的趨勢已成,這個時候楊庭回京,就不得不引人重視了。


    朝堂那邊的事,宜兒並不如何上心,今天秋宜的事出了,她這心裏總是隱隱有些不安,似乎秋宜這事隻是個引子,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一般。


    這般隻過了幾日,這日午後,意外的,白姨娘帶了名丫鬟,急匆匆的上了門。


    這天從晨起開始,宜兒就覺眼皮直跳,心裏煩躁,下人們看在眼裏,皆是戰戰兢兢,就連說話都刻意壓低了聲音,所以白姨娘在院門外求見,下人們起先還不願進去通報,白姨娘顯然是匆忙焦急的,直說是有急事求見世子妃,守門的下人怕會擔責,這才硬著頭皮進去回了一回話。


    起先宜兒隻以為白姨娘過來,是為了薑禹真的事情,誰知道白姨娘一進來,左右看了一眼,微微福了福身,便道:“世子妃快去去明德樓吧,綠芙姑娘出了事,世子妃若再不快點趕過去,那綠芙姑娘怕就保不住了。”


    這話就像晴天霹靂,刹那間將宜兒震懵了。


    白姨娘卻是急道:“現在已經來不及解釋了,我親眼見著巡院的嬤子將綠芙姑娘帶過去的。世子妃你放心,你對三少爺和真兒他們做的事,我是感激涕零,恨不得做牛做馬來報答世子妃,這等的事情,我是絕不會欺騙世子妃的。”


    宜兒當即起了身,青漓也福身道:“早上一早就不見綠芙那丫頭的影兒,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宜兒再不猶豫,也來不及同白姨娘言謝,領了人,急匆匆的,就往明德樓那邊趕了過去。


    這事兒確實也有些奇怪,綠芙是她身邊的大丫頭,即便是犯了什麽事,也沒得連她這個主子都不通知一聲,就直接讓巡院嬤子給抓走了的道理。況且這整個國公府,真能連招呼都不打,就向她身邊的丫頭下手的,也就隻有華陽郡主有這個權利了。可是最近宜兒雖能感到華陽郡主對她和以前是有那麽一些區別在裏麵,但至少明麵上的人情顏麵還是顧上了的,就是綠芙當真闖了再大的禍事,華陽郡主也沒有跳過宜兒,直接將人處置了的可能,所以一路上宜兒是百思不得其解。


    隻是宜兒雖是想不通,但明德樓內的這一幕,依舊是讓宜兒心裏一緊,不自覺的便攥緊了拳頭,心底更是騰起了一股怒火。


    綠芙被按撲在了地上,雙手被反綁,嘴裏堵著布巾,發不出聲音,兩名執法嬤嬤正一左一右,飛舞著手裏的刑杖,一下一下的,死命的打在了她的屁股上麵。


    “住手!”


    宜兒忍不住喝止出聲,隻那兩嬤嬤猶如並沒有聽見似的,手上卻絲毫未停,濺淚驚心就躍上前去,劈手從二人手裏將刑杖搶了過來,同時運勁將二人推開數步。


    宜兒心內沉重,緩步上前,蹲在了綠芙身前,但見這丫頭臉色慘白,已不見一絲血色,雙眼似乎都有些迷糊了,隻是再看到宜兒麵龐的時候,眼裏頓時一亮,燃起了一絲希翼。


    宜兒將她堵嘴的布巾扯掉,這丫頭就帶著濃濃的哭音道:“小姐救我,小姐救我。”


    宜兒深吸了一口氣,就在綠芙身邊也跪了下去,抬頭望了正位上端坐著的華陽郡主,磕了一個頭,道:“母親息怒。都是兒媳管下不嚴,禦下無方,讓這些丫頭子胡作非為,失了分寸。兒媳也不知這丫頭犯了什麽事,但想來母親生了這麽大的火氣,她所犯的事必是不輕。說來都是兒媳的錯,平時沒能好好管教她們,這才讓她犯到了母親手裏,惹了母親的不快,兒媳大罪,還望母親寬恕。”


    華陽郡主端起桌上的茶泯了一口,然後抬頭看了宜兒一眼,道:“我將人提來了明德樓再行處置,就是不想驚了你,原想著替你悄悄將人辦了,這事也算是遮掩過去了……”說著搖了搖頭,又道,“也罷,你不來也來了,就聽聽你這丫鬟都背著你這個主子,幹了什麽醜事吧。”


    宜兒心中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扭頭向綠芙看去,綠芙緊緊的咬住嘴唇,身子抖得厲害,卻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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