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有些詫異,綠芙這妮子雖說大條,可像今日這般急著搶著說話的時候卻還是很少見的,到像是很害怕杏兒說出什麽不好的話出來一樣,宜兒看在眼裏,也不說明,隻簡單的囑咐了綠芙幾句,就領著銀荷出去了。


    晚上吃過了飯,宜兒讓人去傳了杏兒,這丫頭尚是頭一次進宜兒的主屋,既興奮又有些忐忑,低著頭跟著銀荷剛進院子的時候,恰好在門口碰到了薑宥,兩個丫頭忙著見禮,薑宥見杏兒麵生,便有些疑惑的多看了兩眼,銀荷連忙道:“小姐傳了杏兒過來回話的。”


    薑宥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徑直的出了院子而去。


    杏兒是寧國公府的家生子,本來對薑宥這位冷麵主子就有些發怵,如今又見薑宥是一言未發,黑著臉出了院子,當即被嚇得不輕,連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了起來。銀荷扭頭見了,就小聲的笑著道:“你別害怕,世子爺雖說看著怕人,不過人挺隨和的,一般也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就責罵處罰下人的。”


    杏兒愣了一愣,有些懷疑道:“銀荷姐姐,你是不知道世子爺以前是什麽樣子的,你還說他隨和?對了,那個從你們跟著世子妃進了宜睿院,世子爺當真從來沒有責罰過下人丫鬟麽?”


    銀荷道:“那到也不是,你也應該知道的,當初你們幾個是為什麽會被夫人安排進宜睿院的,說起這個,別說是我了,就是青漓姐姐她們,上回也差點沒被嚇死,不過上回是我家小姐受了重傷,昏迷不醒,藥石難濟,世子爺是念著這個,偏偏那幾個小蹄子還犯到世子爺眼皮子底下去了,這才被打的皮開肉綻,就這般攆了出去的。”


    二人小聲的說著話,晃眼間已到了主屋門口,銀荷進去通傳了一聲,杏兒便垂了頭,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頭也不敢抬,因她是第一次進到主屋來給宜兒請安回話,便恭恭敬敬的在地上跪了,磕了頭。


    宜兒笑道:“找你過來不過是有幾句話要問問你,用不著巴巴的過來給我行這麽大的禮,起來回話吧。”


    杏兒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仍舊垂了頭,並不敢抬頭。


    杏兒是宜兒昏迷過後院子裏才進的粗使丫鬟,宜兒醒後還沒多少時日,對這丫頭自然說不上熟悉,不過下午在後罩房她也看出這丫頭心地不錯,就是膽子小了點,當即柔聲問道:“你是府裏的家生子吧?家裏還有什麽人在?”


    杏兒道:“奴婢的爹在奴婢五歲那年就得了急病去了,如今隻有娘在盥洗房當差。”


    由來在內府後院,盥洗房裏算是最為清苦的幾個地方之一了,但凡是有些門路靠山的,哪裏有人會往盥洗房裏放?宜兒見杏兒生得清瘦,臉上的氣色也有些泛白,不禁生了幾許憐惜,道:“你到宜睿院來當差也有幾個月了吧,平日裏可還住得慣?”


    杏兒偷眼往上看了宜兒一眼,道:“奴婢在這裏吃得好,住得也好,活計又輕鬆,平日裏身邊的姐姐們都待奴婢極好,奴婢滿意得緊。”


    宜兒笑道:“你住得慣就好。我見你年紀尚小,今年有多少歲了?”


    “回世子妃,奴婢是冬月生的,已快十二歲了。”


    宜兒道:“快十二歲就是還沒到嘛,當真還是個小丫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菜可得多吃點才是,平日裏若是飯菜的份量不足,沒有吃飽,就去找你青漓姐姐,既然過來跟了我,總不至將你這小丫頭給餓瘦了的。”


    杏兒原也不知道宜兒傳她過來所為何事,可宜兒見了她卻盡是說些平時生活裏的瑣碎小事,那話裏話外,透著一股子和藹親近,她在受寵若驚的同時,心裏才漸漸的定了下來。


    “其實我今日找你過來,是想問問你綠芙姐姐的事。今日大夫過府,究竟是怎麽說的,你說與我聽聽。”


    杏兒怔了一怔,道:“下午的時候綠芙姐姐不是已經說過了麽?大夫說是風寒加醉了酒,是需調理幾日,便可痊愈了。”


    宜兒跟前,是四娘和驚心在侍候,此時四娘就接了話,沉著臉道:“杏兒,世子妃麵前,你若敢信口雌黃,存心欺瞞,可知是什麽下場?”


    杏兒一驚,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叩頭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世子妃恕罪。”


    宜兒道:“你綠芙姐姐跟我的時間長了,她有什麽小心思,我豈會有看不出來的?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真想瞞了我不說麽?”


    杏兒被嚇的厲害了,慌忙著道:“奴婢不敢在世子妃麵前說謊,實際上今日大夫開的的確是治傷寒的湯藥,綠芙姐姐也沒有騙世子妃,隻是綠芙姐姐當時像是發了酒瘋,怎麽也不準大夫進屋為她號脈,大夫當時無奈,隻能遠遠的看了兩眼,留了個方子就走了。奴婢想,奴婢想綠芙姐姐可能覺得她發酒瘋的事太過荒唐好笑,所以不想說與世子妃聽吧。”


    宜兒是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搞半天到沒想到事情竟是這個樣子,不過綠芙一向酒量還不錯,就是先有了風寒,醉了酒鬧酒瘋能鬧成這樣,到也是有些反常的。


    第二日一早,她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領著青漓又去了一趟後罩房,結果剛走到方眼圍牆的時候,就聽到院子裏麵鬧成了一團糟。


    那圍牆上開了無數個規則的方眼,透過方眼裏麵的情形是一目了然。


    讓宜兒頗有些意外的是,爭吵甚至推搡的雙方裏有一方竟然是銀穀。


    聲音鬧得最大聲的是一名嬤嬤,看上去該是四十幾歲的光景了,宜兒對這嬤嬤還是有點印象,好像姓孫,原是作為管事嬤嬤被安排進宜睿院來的,隻是宜兒入府之後,身邊的丫頭嬤嬤帶的多,裏裏外外,用的幾乎都是自己的人,這孫嬤嬤就隻擔了一個管事嬤嬤的名,不過一直以來,這人還算本分,沒鬧什麽是非出來,宜兒到沒想到,今日她竟不管不顧的發作了起來,竟然還和由來老實柔順的銀穀懟上了。被銀穀護在身後的正是宜兒昨日傳到跟前回話的杏兒,而那孫嬤嬤身邊,也有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鬟,鳳眼瓊鼻,生得是不錯,隻是此時瞪眼叉腰,張牙舞爪,嘴裏像倒豆子一樣,啪啪啪的罵過不聽,卻顯潑辣尖酸,再加上她額頭上不知是在什麽地方擦了一下,破了皮,溢了幾絲血痕下來,伴上她潑婦似的叫罵,越發令人心頭發怵。


    這小丫頭叫容蘭,宜兒也是有些印象,是和杏兒一起,在上次薑宥大發雷霆,一次性處置了七名丫頭嬤嬤之後,才被華陽郡主調進宜睿院當差的。


    周圍的屋簷下,立著許多下人丫鬟,隻是沒人敢上去勸架,杏兒顯然是被眼前的情形嚇得慘了,蒼白著臉,嘴唇顫抖,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銀穀是根本不想跟這兩人糾纏,拉著杏兒,回頭就要離去,孫嬤嬤卻哪裏放她們走,伸手就去拉銀穀的衣衫,嘴裏道:“容蘭的臉都被姑娘破了相,姑娘哪能這麽說走就走的?就是姑娘再是世子妃身邊的老人,得世子妃看重恩寵,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今兒這事就是鬧到夫人那裏,渾也沒有這樣的理。”


    銀穀被孫嬤嬤拉住衣角,脫不開身,不禁回頭惱道:“嬤嬤放手,剛剛容蘭是自己沒有站穩,磕在了地上,如果你們非要怪到我的頭上,我隨你們去見小姐就是。”


    容蘭就尖著聲音道:“去就去,你雖是世子妃身邊的大丫鬟,我也不怕你。再者說了,我跟杏兒那小賤人的事,你來插什麽手?”


    銀穀皺了眉,這事鬧到宜兒跟前去,她自是不擔心宜兒會如何罰她,隻是她壓根就不想拿這些個小事去煩宜兒的,所以,若非迫不得已,她還真不願去見宜兒。


    那容蘭見銀穀遲疑,頓時就越發嘚瑟起來,衝上前來,就要伸手去撕杏兒的嘴,杏兒嚇得大叫,一麵閃躲,一麵有些口齒不清的道:“容蘭姐姐,容蘭姐姐,我真的沒在世子妃麵前說你的壞話,世子妃召我過去,就是問了問綠芙姐姐的事,真的,真的其他的什麽都沒有過問。”


    “我呸!”容蘭啐道,“給綠芙姐姐煎藥的事,原本是我的差事,你要獻殷勤,裝勤快,我不管你,可是你裝歸裝,也不能在世子妃麵前捅我一刀,居然還得了世子妃召見,去主屋裏走了一遭,怎麽?可見到世子爺了?你也不去照照鏡子,就憑你這副傻不拉幾的樣子,也想裝一副嬌滴滴柔弱弱的樣子去迷惑世子爺?”


    杏兒沒避開,被容蘭揪住了手臂狠狠的擰了一把,是疼得尖叫了一聲,然後一間房門打開,一條人影快速的衝了過來,執了一根雞毛撣子,不由分說,雞毛撣子便像雨點一般,直往容蘭的手上身上招呼了過去。


    容蘭是大驚失色,張口就要叫罵,一眼看清來人是綠芙,硬生生就將到嘴的髒話咽了下去,慌忙間鬆了抓擰杏兒的手,連退了數步躲閃,嘴裏嚷道:“綠芙姐姐,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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