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裏整個京城皆是熱熱鬧鬧,喜慶的年味兒十足,初一的時候沒能和薑宥上蕁東山遊玩,接下來幾日有勳貴人家擺了春桌,宜兒隻能隨了華陽郡主赴宴,到是更沒有時間陪著薑宥出玩了。


    一直到正月初七,寧國公府待客擺春桌,宜兒才從鍾濘的口中得了一個小道消息,說是京中有人在盛傳,因著太仆寺卿竇大人府中小姐,為救薑宥中箭昏迷,是由薑宥抱著回了國公府的,二人實則已有了肌膚之親,而國公府為感念竇苒恩情,是有意要向竇府提親的,而且那竇府雖不是位高權重的勳貴世家,不過竇苒躋身京城四美之一,才貌不凡,又是正經的官家小姐,是以雙方已然敲定,要以平妻的身份迎竇苒入國公府。


    這當然隻是謠傳,宜兒是國公府的世子妃,是薑宥的正妻,即便是國公府真的有意要納竇苒進府,怎麽著也得事先通知了她,得她點了頭,這新人方能正正經經的進得了門。可如今她對這事,事前是從未聽任何人提起過,這自然就有些說不通了,當然,這種事正所謂空穴來風,事必有因,到也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流語謠傳就能忽略不計較的。


    事實上,宜兒是早就想過,以薑宥的身份,又怎能僅僅隻娶她一個正妻的?華陽郡主身邊的丫鬟秋宜,宜兒早就見過,那便是華陽郡主親自挑選出來,準備給薑宥做妾室通房的,之所以遲遲沒見動靜,一是如今她與薑宥正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的時候,這二便是她的身子尚沒什麽動靜,華陽郡主雖給她兒子選了人,可骨子裏還是有著根深蒂固的嫡庶尊卑觀念的,這嫡子尚沒有影,她又哪裏會貿然的為薑宥安排通房侍候呢?


    對這些事,宜兒早有預見,不管她心頭是願不願意,這事卻不是她能左右的?


    平妻也好,妾室通房也罷,是竇苒還是秋宜,宜兒忽然有些意興闌珊,是懶得去理,也懶得去想,說到底,宜兒雖是早就清楚會有這一天的,可依舊是控製不了心中那自然而然升起來的落寞心慌。


    過午後,賓客陸續散去,華陽郡主偶爾發現宜兒的麵色有些泛白,人更是有點精神不濟的感覺,關心的問了兩句,就將人打發回宜睿院休息去了。


    丫鬟們察言觀色,都知道主子今天怕是心情不好,沒人敢上前湊趣打鬧,進了屋,宜兒也不要人侍候,將人全都趕了出來,一人上了床小睏。


    青漓等人雖是擔心,可宜兒明白的發了話,不許人進去打擾,她們又哪裏敢擅自闖進屋裏去觸這個黴頭呢?


    宜兒是一直沒有出來,宜睿院的下人們戰戰兢兢的直守到酉時黃昏,到薑宥回了院子,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薑宥臉上明顯有一絲急色,從早上襄王爺楊銑過府,他便被楊銑纏著去了白鷺洲,灌了半天的黃湯,聽那家夥說了一大堆的瑣事廢話,是早就厭煩得幾次欲起身離去了,好不容易熬到午後,他回了一趟後院,結果沒有看到宜兒,一問之下,才知道宜兒身體不適,早回了宜睿院。


    薑宥當即是心急火燎,什麽也顧不上了,邁開大步,急匆匆的就趕了回來,結果一進院子,就見青漓領著幾個大丫頭都候在宜兒的房外,不敢進去,都如那熱鍋上的螞蟻,是急得團團轉。薑宥眉頭緊鎖,沉聲問道:“怎麽回事,你們少夫人呢?”


    青漓見了薑宥,是喜形於色,連忙領著眾人行禮,道:“爺快進屋去看看吧,小姐有些不舒服,又不許奴婢們進去侍候,這都在屋子裏睡了一兩個時辰了,也不見小姐喚人,奴婢們……”


    薑宥不待青漓說完,早跨步上前,推開了房門,徑直的行了進去。


    結果屋內的情形讓薑宥是始料不及,宜兒端坐在梳妝台上,正以唇脂輕點朱唇,薑宥仔細望去,卻見宜兒是微粉敷麵,上了淡妝,精致的臉龐就越顯明豔照人。透過銅鏡看到了薑宥,宜兒回頭一笑,竟是風情綽約,美得不可方物。


    “爺回來了?”


    薑宥有些懵,眼前的情形和他開始預想的反差實在太大,他半天是沒有愣過神來。


    宜兒就笑,道:“爺這是怎麽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薑宥走上前來,雙手捧了宜兒的俏臉仔細的看了看,道:“爺聽說你身子不舒服,現在感覺怎麽樣?”


    宜兒甜甜的一笑,道:“午後是有些頭暈的,不過是習慣了午睏,有些犯困而已,回來睡了半天了,早沒什麽事了。”


    薑宥皺了皺眉,宜兒說得輕描淡寫,可若真是這樣,外麵守著的那群丫頭一副急肝上火的架勢,以及宜兒為何會特意吩咐不許丫鬟們進屋侍候的事情又該如何解釋呢?還有宜兒,向來在妝容打扮上以素淡為主,因她底子好,平時粉是要上,但也上的極少,今日雖同樣隻是上了淡妝,可上的粉卻比起往日多了一些,而且妝容更顯精致,最奇怪的是,現在已近黃昏,府中的賓客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宜兒卻選在這個時候不用人侍候,獨自上妝,這怎麽看都怎麽有些奇怪。


    宜兒對著銅鏡看了看,從盒子裏拾了一直鮮紅的珊瑚朱釵出來,對薑宥道:“爺若是無事,替我插一回釵唄。”


    薑宥接過了朱釵,道:“爺看你經常戴著這隻釵,可是很喜歡這種式樣?”


    宜兒白了他一眼,道:“爺不會是想告訴我,爺不知道這隻釵的來曆吧?”


    薑宥莞爾,道:“爺送出去的東西,爺又怎麽會不記得?”


    宜兒道:“這是爺第一次送我的首飾,我自是歡喜的。”


    薑宥笑了笑,將釵替宜兒插好,道:“爺第一次送你的該是那瑟字佩才對,夫人這事可是記岔了。”


    宜兒也笑道:“那個不算,那時候我才十一歲,誰知道爺送我個佩是個什麽意思?”


    薑宥哈哈笑道:“夫人的意思是爺送你這珊瑚朱釵的時候,你已經知道爺的心意了?那為何還屢屢拒了爺的好意,讓爺一個人相思了那麽久,才肯給爺一個笑臉呢?”


    宜兒轉身撲進了薑宥的懷裏,頭埋在了他的胸前,道:“爺,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才行。”


    薑宥輕撫著宜兒的秀發,道:“什麽問題?你說就是,爺在你的麵前,還不是從來都是老老實實的。”


    宜兒想了想,才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爺以後有了別的女人,爺還會如現在這般對宜兒好麽?”


    薑宥渾身一顫,很快就抓住了關竅,他輕輕推開了宜兒,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可是聽了什麽風言風語的話了?”


    宜兒搖了搖頭,笑了笑,道:“我隻是說如果……”


    “沒什麽如果!”薑宥斬釘截鐵的道,“在爺這裏,永遠沒這個如果。”他眼裏似有火性一閃而過,沉聲道,“你非要跟爺提這個如果,難不成,你就對爺沒有一絲的信心?難不成,爺在你心裏,就與那些狗屁子紈絝世子是一個模子?還是說,你秉承女訓,賢良淑德,壓根就不在乎爺還有別的女人?”


    宜兒咬了唇沒應話,不在乎?縱便她嘴上再不承認,可心底的感覺卻是哪裏騙得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太理想化了,想那當年以華陽郡主的才貌身份,嫁給寧國公薑沛之後,薑沛尚且還抬了一位白姨娘進府,她如今,雖名義上也是郡主,可是她這個郡主,和華陽郡主又哪裏是能相提並論的?是以,她心中雖是有萬千的不情願,可是現實如此,也從沒奢望過當真能和這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薑宥是心裏存了氣,可是眼瞧著宜兒咬唇垂頭,一副委屈無助的神情,頓時所有的氣性早化成了心裏滿滿的寵溺自責,他重新將宜兒抱進了懷裏,道:“爺知你心中還有疑慮,不過你信爺,爺在你麵前應的話,許的諾,爺定然會用一生的時間去應證的。這幾日,因是新年伊始,朝堂未開,外麵是有一些流言蜚語,你不要多想,爺說過的,爺的心很小,有了你,是再也容不下別的人的。”


    宜睿院的這場小插曲是很快就平息了下去,隻是關於竇苒的這件事情卻很顯然才是剛剛開始。


    初十開了早朝,啟明帝在金鑾殿上當著百官的麵誇讚了竇苒義勇可嘉,並看似隨口的問了問薑宥對竇苒的印象,結果薑宥冷著臉,隻回了一句“微臣當時時刻警惕著殺手的反撲,至於那竇小姐,到當真沒多少印象。”


    對薑宥的回話,啟明帝是見怪不怪,誰知就有巡檢禦史郎開淮站了出來道:“聽聞世子爺是從城外的三槐庵抱著竇小姐一直回的國公府,這路程可不算短,世子爺就算是坐懷不亂的君子,可是替竇小姐查看傷勢總是有的吧,怎能說出沒什麽印象這般渾然不負責任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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