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聽了事情的原委,麵上就少有的浮上了一絲忿恨。進屋來回話的是青瓦,見宜兒著了惱,心裏一沉,麵上卻不見什麽表情。


    宜兒道:“那崔推官現在人呢?”


    青瓦道:“去衙門交了話,人已經回去了。”


    “回去了?”


    青瓦道:“這人雖抬了韓家小姐進府,後導致韓小姐病發出血,不過事後他還是請了醫,知曉韓小姐患的是絕症,這才將人退了回去。這人的行為雖是不堪,不過於律法上講,卻是……”


    宜兒大惱,不待青瓦說完,便喝道:“什麽狗屁律法?那我問你,韓老爹的死,又是怎麽回事?”


    青瓦道:“韓老爹已確係是他殺,不過這事和崔經略卻是無關。”


    “你是說,韓老爹並不是崔經略害的?”


    青瓦點頭道:“奴才去查過那晚韓老爹的行蹤時辰,從他出門去推官府找崔經略,到他大致落水遇害的時辰來推算,那晚韓老爹根本就還沒到推官府,剛經過金外橋的時候,就已經遭了毒手。”


    宜兒道:“僅憑這個?那也可能是崔經略知道韓老爹會去找他,事先派了人在金外橋攔阻韓老爹啊?”


    青瓦道:“奴才在金外橋一帶多方走訪查詢,已然斷定當日推韓老爹入水的…是一名女子。奴才想,若是崔經略的人,該是男子才對。”


    宜兒吸了一口氣,穩了穩情緒,她自是知道青瓦話裏的意思,那崔經略說到底,隻是柳紋門衙門一個小小的推官,他手上有些什麽人可用,青瓦若想查,必然能查個分明,他既如此說了,那就證明,在崔經略手上,確實沒有如濺淚驚心這般會拳腳的女子。宜兒想了想,瞥了青瓦一眼,道:“你個小幺子,就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麽?非得要我問一句,你才答一句是不?”


    青瓦垂了頭,恭聲回道:“奴才不敢。”


    宜兒哼了一聲,青瓦這廝和門板又不一樣,門板是明著臉皮兒厚,說話又溜,在宜兒麵前回話,向來是涎著臉,一臉的諂笑,宜兒也歡喜和他開開玩笑,打趣幾句。可是這青瓦,由來是一本正經的模樣,看著是老實巴結,可是你若真以為他是個老實人,那就錯得離譜,當初薑宥生辰禮上,他找幌子支走明微公主,後來七夕燈會上,他自稱是李氏的小廝,又支走了竇苒,在宜兒都有些惱了的時候,還能一本正經的死纏爛打,硬是將宜兒帶去了薑宥的那間雅室,經了這兩件事後,宜兒哪裏還會當他是個真老實的?說起來,這人腹黑起來,還真有些像他主子薑宥了。


    薑宥坐在一旁,眼瞧著宜兒和青瓦主仆應答,覺得有趣,雙眼更是沒有一刻離開過宜兒的身影,宜兒自然早感覺到這人那火辣辣的目光,心裏羞喜,忍不住看過去白了薑宥一眼,道:“爺到好,坐在一邊看熱鬧,這事情上,爺就沒什麽要問的,要說的?妾這裏還等著爺為我做主呢。”


    薑宥的嘴角抽了抽,一副想笑又極力忍住的模樣,看向了青瓦,道:“你說推韓老爹下水的是一名女子,可查清楚了是什麽人?”


    青瓦搖頭道:“那晚有人曾看到這女子在金外橋一帶出沒,因為夜晚太黑,模樣沒有看清,不過身姿婀娜,該是一名年輕女子才是,而且,這人不像是在那附近居住的,所以查起來,會有一定的難度。”


    宜兒咬了唇,沒有說話,薑宥看了她一眼,又對青瓦道:“這事你親自領頭跟下去,定要將這女子給爺找出來。”


    青瓦躬身應諾。


    薑宥又道:“還有那什麽推官,律法上雖不能拿他怎樣,爺卻不想讓他這般逍遙下去,該怎麽做,不用爺再教你吧?”


    青瓦眼珠子急轉,道:“敢問爺,可要留他一條狗命?”這人話是對薑宥說的,說完後,卻是直接盯向了宜兒。


    青瓦這也屬是正常反應,說到底,那崔推官又沒礙了薑宥什麽事,薑宥要拿他開刀,還不是見宜兒不舒服,是為宜兒出氣的。要說這類子的事,擱在以往,青瓦自然知道該怎麽做,做到什麽程度,可是今日這事,看的是宜兒,他畢竟不像門板,門板在宜兒身邊侍候得久了,自是清楚宜兒的的習慣心性,他雖說也在宜兒身邊侍候了一兩次,哪裏卻有門板那般熟悉的?一時拿不準,怕弄錯了分寸,到時候弄巧成拙,反遭了宜兒的嫌棄豈不是得不償失,是故才有此一問。


    對這小幺子的心思宜兒大致也能摸清,是以想了想,反問道:“這事,你打算如何入手處理?”


    青瓦道:“少夫人放心,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推官麽,整治他的法子多了去了,再說了,像他這種蝦米小吏的,手底下又哪裏會是清清白白的?奴才隻需要放點料出去,到時候自然就有人爭著要替奴才去動這個手的。就算這人當真稀罕,是個清吏直臣,抓不住什麽把柄,可是官場裏有些事,不是看你究竟做沒做過,而是看有沒有人出麵指認的,若是檢舉指認的人多了,誰還管你究竟是不是做過呢?”


    宜兒皺了皺眉,道:“說起這些,你到門清。”


    青瓦憨笑了兩聲,見薑宥坐在一旁不出聲,便壯著膽子道:“都是爺平日裏教導得好。”


    薑宥本也是饒有興趣的想聽一聽青瓦如何回答宜兒的話,誰知青瓦這個平日裏看著憨的,憋了半天竟憋出這般一句話來,薑宥差點沒把嘴裏的一口茶都給噴出來,打眼望去,隻見宜兒泯著嘴笑,頓時是哭笑不得,順手拿了桌子上的玉撓兒,張手就朝青瓦丟去,罵道:“你個小幺子,這些汙七八糟的事情,爺何時教過你們?竟敢在少夫人麵前胡言亂語,詆毀爺的清譽,可是嫌日子過得安逸了,皮子癢了,想爺賞你一頓板子下來。”


    青瓦嚇了一跳,偷眼向上看去,就見薑宥吹胡子瞪眼,表情誇張,卻似氣得不輕。再看宜兒,側著臉抿嘴而笑,他心中一動,已知這看似沒有輕重的一句話算是賭對了,當即暗喜,麵上卻做出異常害怕的模樣,不敢言語。


    薑宥見宜兒的臉上終於見了笑,心裏也稍鬆了一口氣,當即又斥道:“還不給爺快滾出去,省得杵在這裏礙爺的眼。”


    宜兒忍了笑,掃了二人一眼,道:“行了,行了,你們主仆二人少在我麵前裝腔作勢的做戲了。那個推官,雖然可惡,可是既然律法上拿不了他的錯處,那就留他一條命吧,其餘的,你自個看著辦了就是了,也不用過來回我了,省得我聽了鬧心。”


    青瓦俯身領了命,這才退出了屋。


    薑宥看了看宜兒,笑了笑,道:“爺一直以為門板那幺子機靈,到是沒想到青瓦原來也不算笨。今兒他能博你一笑,爺就替他記上一功。說來我們成親以來,院子裏的下人都還沒有打賞呢,夫人看看,要不擇個日子,封個紅封出來,也讓下人們沾沾咱們的喜氣?”


    宜兒白了他一眼,道:“爺是個土財主,錢多了花不了,要賞給下人們爺自去賞去,我可是個窮的,又小氣得緊,爺要封紅封,可別將我算在裏麵。”


    薑宥哈哈大笑,道:“你個小氣鬼,行行行,紅封爺來封,賞人由夫人來賞,可行了?”


    宜兒便笑著點頭,道:“這還差不多。”話末,又抬了眼看向薑宥,眨巴眨巴眼睛,繼續道,“要是咱院子裏人人都有份的話,那爺可不許少了我的那份。”


    薑宥愣了一下,起了身,牽了宜兒的手,將人帶進懷裏,寵溺的點著宜兒的鼻尖道:“你可是爺的世子妃,宜睿院的女主子,你巴巴的去和一幹奴仆爭個紅封,你還好意思了。”


    宜兒癟了癟嘴道:“怎麽就不好意思了?爺忘了,爺當日送我那黑珍珠的時候,說好了咱們大婚的時候爺還有禮物要送我的,結果這都過去好幾日了,爺這裏是不聲不吭,連提都不提了,反正我可告訴爺了,這事我是記得清楚的,爺要是想就這麽糊弄過去,怕是行不通的。”


    薑宥苦了臉,搖著頭道:“夫人別的記不住,這個到記得好。”


    夫婦二人在屋裏鬧了一陣,宜兒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一點。


    流昆族的使臣按行程來算,當在十一月三,四日的時候入京,啟明帝已經下了聖旨,讓薑宥全權負責接待的相幹事宜,著禮部和鴻臚寺全力配合。


    這差事下來了,意味著薑宥那所謂的半個月婚假也跟著泡湯了,宜兒還沒覺得什麽,薑宥卻是老大的不願意。


    青湘侯府老夫人林氏停七過後,移棺至杜家祖墳安葬的時候宜兒去觀了禮,上了香,那日下了小雨,淅淅瀝瀝的,一如宜兒的心境情緒,到是應景。


    葬禮上宜兒還有些意外的見到了杜晉瑤,這人臉上自然沒留什麽疤痕,相反,氣色看上去極好,竟是比起以前,尤為明豔了幾分。讓宜兒更為意外的是,這人似乎是轉了性,一點沒有之前那種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態勢,到像是變成了一個柔言細語,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的模樣,見了宜兒,不禁沒有半分的氣惱,反而主動上前行禮問好,到弄得宜兒一頭的霧水,有些恍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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