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見日已過午,就舉了箸,正要叫開席,忽地就見門口閃進一個矮小的身影,一怔之下,驚心早離凳而起,搶到了宜兒的前麵,伸手就將閃進來的小孩子按壓到了地上。


    許氏大驚失色,忙道:“別別,這孩子是村子裏劉大娘家的渾小子,沒什麽壞心思的。”


    宜兒揮了揮手,驚心鬆開小孩,起了身,也不回去坐了,立在了宜兒身後。宜兒見那孩子,不過七八歲的模樣,衣衫襤褸,臉上身上都髒兮兮的,像個小泥孩,或許剛才被驚心的舉動給嚇著了,眼中有些恐慌,宜兒就道:“別怕,這位姐姐也是和你開開玩笑,你看,她見嚇著你了,怕你生氣,這會兒都不敢吱聲了。你能原諒她,不生她的氣了麽?”


    那小孩轉了轉眼睛,微微搖頭道:“我沒有生氣。”


    宜兒笑著道:“沒生氣就好,你能告訴我,你慌慌張張的衝進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小孩子盯著宜兒看了又看,問:“你就是牛娃他們口裏那位長得又好看出手又大方的小姐麽?”


    宜兒道:“那你覺得我長得好看麽?”


    小孩子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這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到將宜兒弄糊塗了,道:“不好看麽?”


    小孩子又是搖頭,道:“牛娃他們說,給你磕個頭,行個禮,就能有二十個銅子的紅封拿,是真的嗎?”


    許氏這才是明白這孩子急匆匆的衝進來為的是啥了,心頭不由得升起了一絲憐惜,又怕這孩子說話沒個輕重,惹惱了宜兒,就出口喝道:“劉根子,小姐麵前,不許胡言亂語的。”


    宜兒也是愣了一下,敢情這小子衝進屋來,是為了討那二十個銅子的紅封的!


    果然,那劉根子看了許氏一眼後,又毅然的向宜兒道:“我現在給小姐磕頭行禮,還能有紅封拿麽?”


    宜兒道:“那剛才你為何不來呢?”


    劉根子道:“剛才我在山上給我娘摸雀蛋,不知道。”


    “雀蛋?”


    “我娘想吃雞蛋,可我家沒有,我就想山上的雀蛋雖小一點,總也是蛋,我去摸些回來,給娘煮了,也是一樣的。”


    宜兒心內一沉,實際上桌子上明著是擺席,可那些菜式,別說是葷肉了,就是油味,也看不到幾滴,一桌子盡是清湯寡水,讓人一見便沒了食欲的東西。這高三石身為凹莊的裏正,照理說,其家境在凹莊一帶,比起尋常家庭,絕對算得是個殷實之家。以高家的家境,辦的宴席尚是這等層次,那尋常佃農莊戶平日裏的生活就可想而知了。


    許氏小聲道:“這孩子到也可憐,去年他老子去了,留下這孤兒寡母的,他那娘又是個病秧子,成日臥在床上,什麽事也幹不了,這些日子,家裏就靠他張羅著。前幾日他娘的病又發了,我都過去看過,昏沉沉的不應人,也苦了這孩子,又沒錢去鎮上請大夫,隻能這般一日一日的拖著,唉……”


    宜兒心中一動,對劉根子道:“你想得了這紅封去,幹嘛用啊?”


    “我想請大夫治好我娘的病。小姐,你還沒告訴我,那紅封還有沒有呢?”


    宜兒搖了搖頭,道:“我出門得急,紅封怕是沒有了。”


    劉根子臉上就盡是失望,癟了癟嘴,垂了眉頭,一言不發,回了身,就要離開。宜兒卻接著道:“我雖沒有紅封給你,卻能為你的母親找一位大夫回來,你看可好?”


    劉根子全身一震,回了身,看向宜兒道:“小姐真的能為我娘請大夫?”


    宜兒含了笑,正要說話,屋外的院子裏卻突然傳進來一陣騷動和陣陣的喝罵之聲。許氏聽了外麵的聲響,頓時就變了臉色,哪裏還顧得上其他,連忙向宜兒告了聲罪,就急匆匆的出了屋而去。


    其實不止許氏,屋裏的人,那兩名婦人,以及就連還是個孩童的劉根子,麵上都是露出了一絲懼意,隻是劉根子的臉上,除了恐懼之外,還外帶了一股子濃濃的恨意。


    宜兒有些奇怪,看向了陪坐在桌上的兩名婦人。


    一名姓張的婦人就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聽這聲音,怕是黑胡子來了。”


    “誰是黑胡子?”


    張氏道:“不就是菜花蛇養的一條狗嘛,狐假虎威的,最喜歡過來耀武揚威,欺淩我們這些佃農了。”


    宜兒聽得稀裏糊塗的,就皺了皺眉。另一位趙氏見了,就忙著道:“小姐可能不知道,我們叫的菜花蛇就是我們整個下凹村租種的那地的總莊頭,姓蔡,聽說還是京城來的一個閹人。那黑胡子叫洪衝,因留了一縷黑胡子,我們都叫他黑胡子,這黑胡子就是蔡莊頭手下的打手,此時過來,哪裏會有什麽好事?”


    宜兒這才搞明白了,卻原來是蔡田的手下來了。她想了想,喚了濺淚過來,俯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濺淚領了命,便點頭應了,自出了屋而去。


    宜兒向劉根子招了招手,道:“我既許了你,自然是當真的,不過你得再等一會兒,待外麵的事情了啦,我再使人同你一道去請大夫,你覺得可成?”


    劉根子大喜,屈膝就跪在宜兒身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


    宜兒親自將人扶了起來,問道:“你還沒吃過飯吧?肚子可餓了?”


    劉根子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吞了吞口水,點了點頭。


    宜兒便叫綠芙搬了個凳子過來,讓劉根子坐了,遞了雙筷子給他,道:“既然餓了,先吃幾口墊墊肚子吧。”


    劉根子有些遲疑,抬眼看了宜兒一眼,又轉而朝一旁的張氏和趙氏望去。那張氏和趙氏見宜兒都發了話,又哪裏會多說什麽?趙氏就道:“既然小姐讓你吃,你就吃吧。”


    劉根子這才感激的朝宜兒望了望,飛快的伸了筷子,夾起桌上的菜肴吃了起來,可隻吃了兩口,忽然又停了下來,放了手中的筷子,有些懇求的看向宜兒,道:“小姐,我能帶些飯食回去給我娘吃麽?我不吃了,都留給我娘吃,行不行?”


    宜兒道:“你先放心的吃,隻要你吃飽了,我就讓人給你母親送吃食過去,但是你若沒有吃飽,那我就不給你母親送吃的過去了。你可聽清楚了,你吃飽了,你母親就有吃的,你沒吃飽的話,你母親就沒吃的,明白了麽?”


    宜兒的這個要求聽著有些古怪,不過劉根子還是聽清楚了,雖有些疑惑,不過見宜兒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說笑,再次同宜兒確定了之後,便再不遲疑,重新拿了筷子,大吃了起來。


    院子外麵的叫罵聲,哄鬧聲是越來越大,張氏和趙氏臉上都是憂心忡忡,有心想要出去看看,又顧忌著宜兒在這裏,不好丟下宜兒一個人,一時便俱是躊躇不安。


    這般過了片刻,門被人急急的推開,許氏幾步跨了進來,滿臉的惶恐,向宜兒道:“小姐快出去看看吧,你那車夫剛將黑胡子給打了!”


    這話何異於一個晴天霹靂?隻將張氏趙氏給震得目瞪口呆,那黑胡子是誰?那可是蔡田豢養的專職打手,聽說是自小習武,尋常七八個人是根本連身都進不了的,即便不說這個,隻他那一身的橫肉,也讓人望而生畏,不敢與之叫板!要說這黑胡子打了人,那是常有的事情,可要說他被人給打了,那就是稀奇事了。


    宜兒領著丫鬟們出了屋的時候,外麵的爭鬧早已經塵埃落定。黑胡子折了雙手,撂下了狠話,被他的同伴攙扶著出了院子而去,眾人皆是有些瞠目結舌,議論紛紛,那打了人的門板卻像個得勝的將軍,不住的向周圍交口稱讚的人群拱手為禮,看他那模樣,到像是極為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成就感的。


    那些看到了宜兒出來的人都是自覺的住了口,相相影響之下,原本喧鬧的院子竟在極短的時間內安靜了下來,都屏息凝神,朝宜兒看了過來。


    門板也看到了宜兒,頓時垂了手,低了頭,乖乖的走了過來。


    宜兒頭上戴了帷帽,看不清楚神情麵容,那門板也乖覺,直走到了宜兒的跟前,才福身行禮,喚了聲“小姐”。


    宜兒就道:“聽說你動了手,打了人?”


    門板連忙擺手,道:“小姐明鑒,可不是奴才先動的手,是那什麽黑胡子自己要來抓奴才的手,奴才這是純屬自衛。”


    “自衛?”


    門板道:“那什麽黑胡子帶了四個像黑球樣的漢子打馬而來。小姐也知道,小姐的馬車就停在院外的門廊上,他們的馬快,衝過來的時候就驚了我們的馬,奴才就想了,奴才是小姐的車夫,這拉車的馬匹受了驚嚇,總是奴才的過錯了,奴才就上前去要向黑胡子討個說法,可那人凶神惡煞的,看著奴才就害怕,這不,奴才話還沒說完,他伸了他的手就要來捉奴才的臂膀,奴才這不是害怕麽,就想躲開,結果奴才的手這麽一揮,哢擦一聲,也不知道咋回事,他的手就斷了。奴才都沒有反應過來,那黑胡子卻痛得哇哇直叫。奴才原想著,這人生得如此高大魁梧,肯定是個英雄好漢,話本中那些英雄好漢不都是像關二哥一樣,刮骨療傷都是麵不改色的麽?哪曾想這人看著是個橫的,卻是個膿包,不就是斷了雙手,就將眼淚都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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