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料想得不錯,杜向瑜來得很快,當天晚上就偷偷的進了宜兒的秋霞閣,一進房門,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宜兒的麵前。


    宜兒一怔,慌忙將人扶了起來,將丫鬟全部打發了出去,這才拉了杜向瑜在軟榻上坐了,道:“二姐姐,你急急的過來找我,我也知道是為了何事。其實就是姐姐今晚不過來尋我,我也想去姐姐的院子見一見姐姐的。”


    杜向瑜握緊了宜兒的手,道:“妹妹你相信我,我姨娘的性子我最是清楚,由來最是膽小圓滑,她怎麽可能去害六弟呢?”


    宜兒道:“二姐姐你先別急,我和趙姨娘雖然沒有明著裏打過交道,但姐姐是什麽性子,我自是明白,由女及母,料想趙姨娘的本性也不會是如此歹毒之人。再說了,姨娘是二房的人,和我們長房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去,她也完全沒有理由會去加害長房一個才兩歲的小孩子。隻是這事趙姨娘是親口承認了的,她那丫鬟玉琴也是供認不諱……”


    “妹妹,你都說了,我姨娘她是根本沒有理由這麽做的,這裏麵,這裏麵肯定另有隱情的。”


    宜兒點頭道:“我也認為這裏麵肯定是有什麽隱情的,隻是趙姨娘她什麽都不說,一個人就將所有的事情都背了,叫我們如何替她洗脫嫌疑呢?”


    杜向瑜道:“妹妹,你能想想辦法,讓我見一見我姨娘麽?我當麵去問她,一定要問過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宜兒麵有難色,道:“人現在在四嬸嬸手裏,雖說就關在明風樓裏,可是有四嬸嬸的人看著,沒四嬸嬸的話,怕是不好進去。”


    杜向瑜站了起來,又強著要給宜兒磕頭祈求,宜兒用力將人拽了起來,有些生惱的道:“二姐姐這是作什麽?我們姐妹一場,但凡我能幫得上忙,使得上力的,妹妹這裏絕不會皺一下眉頭的,姐姐偏要如此見外,豈不是硬生生的要和妹妹生分了不成?”


    杜向瑜歎了口氣,道:“妹妹不知道,在來妹妹這之前,我去找過我那嫡母,可連她那院門都沒進去就被人家給轟出來了。老夫人那身子不好,又不理事,而且向來也不待見我這個和離回府,尷尬不詳的人,我也不敢去紫瑞院求。我聽說府裏早已去了人通知父親了,父親這幾年雖然一直在打理著侯府的生意,但說到底,那也是別人的產業,看的是他人的臉色,仰仗的是他人的鼻息,姨娘又向來不得他的歡心,父親就是回來了,隻怕也隻是氣急敗壞,怨恨姨娘丟了他的臉麵,又哪裏會護著姨娘的?姨娘就我這麽一個女兒,我若還想不到辦法救她的話,我想,這一道坎,她就,她就……”


    宜兒想了想,道:“二姐姐既然信我,我便想辦法帶姐姐過去見一見趙姨娘,橫豎我也很想知道這事背後究竟還藏有什麽隱情苦衷!”


    杜向瑜見宜兒應了,自是大喜過望。宜兒讓青漓拿了一套丫鬟穿戴的衣裙進來給杜向瑜換了,隨即便攜了杜向瑜帶了幾個丫鬟徑直去了明風樓。


    趙姨娘被關在明風樓下的一間偏室中,看守的是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嬤嬤,宜兒一行人走近的時候,就有一嬤嬤迎了上來,見是宜兒,先是一怔,而後連忙行禮問安。


    宜兒也不跟她廢話,直接道:“趙姨娘可是關在那屋中?”


    那嬤嬤應是,宜兒就道:“你將門打開,我這有幾個問題要先審審她。”


    那嬤嬤就忙道:“回三小姐話,四夫人曾吩咐,沒她的命令,不準放人進去私自見姨娘。”


    宜兒冷冷一笑,道:“我想嬤嬤你是沒怎麽搞明白,如今磕破了頭,受傷的是我的親弟弟,照理說這事就該交給我們長房來處理。四嬸嬸主持侯府中潰,體恤我母親今日受了刺激,代為審查到也在情理之中。不過說到底我們才是事主,嬤嬤你這般攔人,竟不讓我進去見人,可是什麽道理?”


    “這……”嬤嬤詞窮,卻依舊不敢讓路,隻道,“求三小姐體恤奴婢,奴婢也是奉了四夫人的命,實在不敢……”


    宜兒知這事不能拖延,倘若鬧得大了,驚了人來,再想帶杜向瑜進去怕就難了,當下故作大怒狀,喝道:“我還就告訴你了,今晚這人我是見定了,我到想看看,就憑你這兩個奴婢,還當真敢攔我?”


    宜兒說完,人徑直朝前走去,那嬤嬤嚇了一跳,慌忙後退了一步,宜兒卻是不管不顧,繼續往前跨步,因那嬤嬤站在前麵,宜兒這般便像是朝她撞過去了一般,那嬤嬤一時手足無措,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便向宜兒推去。


    隻是這嬤嬤的手剛剛抬起,濺淚已一個箭步跨了上來,手一翻,已將嬤嬤的手反扣至了背後,手上勁道一吐,嬤嬤就身不由己的被按跪到了地上,嘴裏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濺淚從地上拾起一塊泥沙,強塞進了那嬤嬤的嘴裏,慘叫聲便戛然而止,繼而是一陣歇斯底裏的嘔吐幹咳。


    另一名嬤嬤早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還沒反應過來,驚心早竄了上來,輕輕鬆鬆的便將人製住了。


    濺淚不禁罵道:“好你個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張牙舞爪的向三小姐動手!”


    那嬤嬤嘴裏滿是泥沙,哪裏說得出話來?


    濺淚從她腰間取下鑰匙,給了綠芙,綠芙開了房門,宜兒便領著杜向瑜直接進了屋。


    房間裏有一個隔斷,趙姨娘被關在裏間,二人行至隔斷的隱門,宜兒一眼望去,就見趙姨娘隻穿了件單衣,赤腳蓬頭,坐在一張木床上,屋內陳設自然是簡單之極,關鍵是還有一股子酸臭的味道,宜兒遊目看時,就見牆角邊才了一個破舊肮髒的便桶,那股子酸臭的味道便是由此而來。


    府裏主子的院子裏大抵都是有淨房的,似便盆便桶之類的東西一般隻在那些不入流的小丫頭小幺子的房中才會用得上,這趙姨娘雖隻是個姨娘,算不得侯府裏真正的主子,不過在這些上麵,她該有的尊榮份例,府裏卻是萬不會虧了她去的,像用這般不堪的便桶想來之前是斷不會出現的,即便是如今,她自認了這所有的罪行,被強拘在了這裏,想來就是四夫人魏氏也不會有意讓人如此作賤於她,這些個東西,必然是這起子看守的奴才看人下菜,眼瞧著她是落難了,便上趕著上來橫踩一腳了。


    便桶尚且如此了,其餘的飯食被褥,一應供應,隻怕全都可以想見了。


    杜向瑜的眼紅了,強忍了眼中的淚,喚了一聲“姨娘”,便小跑著撲了上去,趙姨娘聽了這聲呼喚,全身一震,猛地抬頭望了過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茫然驚喜。


    宜兒尋思著有外人在,那趙姨娘未必肯同杜向瑜說真話,遂便悄悄的退回到了門口,讓綠芙端了一根凳椅過來坐了,並未隨杜向瑜一道進去。


    杜向瑜隻進去了不到片刻功夫,外麵就又有人過來了。


    令宜兒極為意外的是,來的竟然是二夫人萬氏。


    宜兒因為屋內,初始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人,隻聽到一個極為尖銳的驚呼,緊接著有人厲聲喝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然後銀穀恭聲回道:“回二夫人的話,我家小姐過來要見一見趙姨娘,這兩個嬤嬤不僅不開門讓行,居然還敢伸手衝撞了小姐,小姐這才吩咐奴婢們拿了人。”


    “哦”了一聲,二夫人萬氏似乎有些意外,呆了一下才又問道,“這麽說,你們三小姐現在在屋裏了?”


    宜兒想了想,起了身,不待銀穀答話,已由綠芙攙扶著出了屋,向萬氏福了福身,道:“鳶兒見過二嬸嬸。”


    萬氏臉上有些微僵,道:“這大晚上的,還真是鳶兒啊。”


    宜兒道:“鳶兒因為想起了些事,特意過來找趙姨娘確認一下。這麽晚了,二嬸嬸怎麽過來這明風樓的?”


    萬氏打了個哈哈,隨即又歎了口氣,道:“那趙姨娘畢竟是我二房的人,她竟幹下這等的糊塗事,二嬸嬸這裏也覺得對不住大哥大嫂,心內愧疚難安。隻是我這心裏吧,總覺得趙姨娘當不是如此糊塗拎不清的人,更何況,她即便是害了六少爺,於她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呢?我這裏是想不通啊,就想過來問問,看看這中間可是有什麽隱情?”


    宜兒便傾身道謝,道:“因著小昱的事,到讓二嬸嬸勞心了。”


    萬氏道:“三小姐這說的是什麽話?說起來也怪我平日裏疏忽大意,疏於管教了,這才讓……唉,對了,六少爺現在怎樣了?”


    “小昱是磕破了頭,不過大夫已看過了,沒什麽大礙,估計調養一些日子便能痊愈了。”


    “那就好,那就好。”萬氏又道,“三小姐說是有事過來找趙姨娘確認,不知……”


    宜兒阻了萬氏這會兒,見杜向瑜已從裏間走了出來,恭敬的在後麵站了,因她穿的是丫鬟的衣裙,又垂了頭,萬氏並沒有認出來,宜兒這才笑著對萬氏道,“已問過了,還是一無所獲,二嬸嬸這也是要進去見見趙姨娘麽?”


    萬氏看了看被濺淚驚心製住的兩名嬤嬤,想了想,道:“算了吧,既然三小姐都問不出個眉目來,我進去了怕也不頂什麽用,我就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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