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京城的春風樓上,常灝卻打了個酒嗝,左擁右抱的女人宛若兩具骷髏白骨,讓其寡然失味,忽地發起狂來,伸手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的砸摔在地,怒喝道:“滾,都給爺滾出去。”


    那兩名女子大驚失色,哪裏再敢久待?狼狽之極的連滾帶爬的逃出了雅室。


    楊庭自斟了杯酒,優雅的端起來喝了,歎了口氣,道:“事已至此,已成定局,世子爺可要往開了想。”


    “往開了想?”常灝有些抓狂,“王爺到是說說,我要如何往開了想?”


    楊庭砸吧砸吧嘴巴,細細的品了品嘴中美酒的醇香,這才道:“這就好比你明明想喝一壺青針毛峰,結果端起來的卻是一杯紹興佳釀,說是陰差陽錯,可萬一這錯有錯著,紹興佳釀就真對了你的胃口,那也是說不定的事。”


    常灝冷笑,道:“王爺說的輕鬆,我且問問王爺,王爺是我大輝出了名的茶癡,嗜茶如命,今日陪著我這粗人,卻舍茶飲了酒,這般之事,偶爾為之,想來卻也無妨,可如果從此就硬逼著王爺日日飲酒,卻再不讓王爺煮茶怡情了,敢問王爺,可能往開了想?”


    楊庭仔細想了想,老實的搖了搖頭,道:“這人生無茶,生不如死,確實想不開。”


    常灝道:“不瞞王爺說,之前我於那杜家小姐,原以為也隻是簡單的感恩之心,可那日王爺開解了我,我方才明白她在我心中確實異於別人,可也是直到今日,她的婚訊傳來,我才豁然開朗,我對她,又哪裏隻是簡單的異於別人這般簡單?隻是事已至此,一切說什麽都已晚了,哈哈哈,也多謝了王爺,能在此陪我這個失意人聊嗑大醉。唉,說起來寧國公府到是比我這小小的鎮北侯府風光得多,那薑世子又是少年英雄,跟她到也般配,隻盼她日後幸福順遂,我這一生,便足夠了。”


    楊庭瞥了常灝一眼,道:“本王聽說你日前已求到了父皇跟前去了?”


    “那又如何?皇上雖然沒有明著拒絕於我,可詔書未下,已傳出了杜家小姐的婚訊,皇上即便有意為我主婚,總不能強拆了別家的姻緣吧?”


    楊庭皺眉道:“難道世子就沒覺得這事太過巧合了點麽?”


    “巧合?”


    “世子去求父皇賜婚,父皇旨意未下,那邊卻急趕趕的爆出了婚訊,坦白說,這事怎麽看,本王都覺得世子這是像被人從中截胡了感覺。”


    常灝一怔,細細思索,確實覺得是巧了點,不禁呀然道:“王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楊庭笑了笑,道:“本王也就這麽一說,世子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畢竟寧國公府位高權重,又是皇後的本家,那薑世子更是很得父皇的恩寵,權衡之下,父皇即便背地裏暗許了這一切,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表梁王爺這邊煽風點火的本事了,卻說宜兒這頭,第二日一早,就迎來了一個氣鼓鼓的小蘿莉。


    雲瑤簡直是被氣急了,一進屋就拉著宜兒問:“飛鳶姐姐,你當真要嫁給寧國公府那個霸道的黑臉世子?”


    黑臉世子?宜兒想著薑宥那時常繃著的一張黑臉,心想這個綽號到也貼切,心裏覺得好笑,又見雲瑤一副快要急哭了神情,隻得斂了笑,拍著她的手道:“傻丫頭,婚姻自有父母做主,哪裏由得我們想怎樣便怎樣的?”


    雲瑤就拉了宜兒的手,就要朝外走,道:“大夫人最疼飛鳶姐姐了,我和姐姐都去求她,讓她去推了這門婚事。”


    宜兒到沒想這妮子這般執拗,道:“瑤兒,這事已傳遍了京城,哪是說推就能推得了的?”


    雲瑤一下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嚷道:“你嫁了人,那我五哥怎麽辦啊?”


    宜兒有些無語的看著這哭成了淚人的小妮子,想了想才歎了口氣,將人攬進了懷裏,道:“你還記得上次你帶我去你家城外別院的事麽?”


    雲瑤一怔,抽噎著點了點頭。


    宜兒道:“你五哥和我,那日便將這話說開了。你們家不是正在給他張羅婚事麽?我與他畢竟是舊識朋友,他大婚的時候,我定然會親自到府恭賀的。”


    “可是他忘不了你,我知道,我知道他忘不了你!飛鳶姐姐你知道嘛,昨日我五哥他精神本來挺好,已經能下床行走了,可是後來你的婚訊傳過來的時候,他便又暈過去了,一晚上都高燒未退,迷迷糊糊的我還聽著他叫你的名字呢。”


    宜兒心下一沉,也不知道聽了這話心中究竟是種什麽感覺,更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安慰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


    嗚嗚的哭了一陣,雲瑤漸漸收了聲,抬眼朝宜兒望去,道:“飛鳶姐姐,那黑臉世子,你喜歡他,是麽?”


    宜兒一呆,詫異的看向雲瑤。


    雲瑤拿方帕抹了一下臉,道:“我及芨那日,在我家裏,我看你盯著那位黑臉世子的眼神和看別人就不一樣,當時我隻覺得奇怪,昨日你們的婚訊傳出來,我就明白了。而且,姐姐是個有主意的,就像當初對我五哥,我知道,要是姐姐不喜歡的,大夫人那裏也斷然不會給姐姐定下這門親事的。”


    宜兒又歎了口氣,道:“瑤兒,你會怪我對你五哥太過狠心了麽?”


    雲瑤道:“我五哥喜歡你,我也好想你能做我的五嫂,可是書上都說了,感情是勉強不了的,我不怪你,我想我五哥也不會恨你的。”


    也不知為何,宜兒心頭升起了一絲苦楚,眼角就有些模糊了,她強忍了眼中的淚,去牽雲瑤的手,卻不想雲瑤忽然躲開了,退了一步,道:“飛鳶姐姐,我雖然不怪你,可是看見你我就會想起我五哥那黯然神傷的樣子。我恭喜姐姐結了一門好姻緣,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隻是我五哥,我五哥那裏,我隻希望姐姐能從他的世界裏徹底的消失,永遠不要再來找他見他了。”


    雲瑤說完,轉身便跑出了屋,徑直的出府而去了。


    宜兒有些恍神,不禁苦笑,這妮子嘴上說不怪她,實則卻早已是將她給怨怪上了。接下來侯府裏除開四房五房之外的幾房,以及府外一些聞訊要趕著過來上門巴結討好的人家,竟有些絡繹不絕的架勢,李氏是不勝其擾,又不能讓門房給攔了一個不見,畢竟,這才剛傳出跟寧國公府的婚訊,她若便讓門房攔了人,少不了會被別人嘲弄她們如何上臉拿喬,裝腔作勢了。


    晚上的時候,杜向瑜過來了,姐妹兩關在屋裏到說了一會子話,左也不過杜向瑜向宜兒道賀討好的閑話。


    這般過了幾日,寧國公府便熱熱鬧鬧的上門納吉了,讓人再次跌破眼鏡的是,這次竟是堂堂的寧國公薑沛攜了吉禮活雁,世子爺薑宥作陪,父子倆親自過府納的吉禮,隻是這日宜兒被李氏拘在了秋霞閣裏,沒讓她出來迎客。


    因為是寧國公親自過府,杜子悟特地從寶膳樓請了大廚回府掌廚,席上自然是佳肴豐盛,菜式精美,到午飯的時候,就從漣漪院送了一份根本不曾被動筷吃過的西湖醋魚到秋霞閣來給宜兒品嚐。宜兒有些奇怪,事後才知道那是席間,薑宥指著那盤西湖醋魚一本正經的道:“小婿曾聽聞杜小姐喜愛食魚,這魚看著到做得鮮嫩,不如給杜小姐送去,也讓他試試這寶膳樓大廚的手藝。”


    薑沛見兒子這是有意賣乖,自然也極力附和。杜子悟夫婦見這外界傳聞冷心冷肺的世子爺,心裏頭卻是時時刻刻惦念著他家宜兒,心中歡喜,這便讓下人將那魚給宜兒端了過來。


    薑宥那廝,顯然是故意為之,宜兒雖心中甜絲絲的,麵上終歸有些羞意,整個下午都將自己關在了屋裏,看看話本練練字的打發時間。


    納吉過後便是納征請期,納征是六禮中的重禮,寧國公特請了歸元觀的李桑道長算了個吉期,計劃本月二十四過府納征,順便請期。李氏是覺得日子有些緊,不過從頭到尾,寧國公府皆是循了舊製禮儀,從無敷衍將就的地方,特別是前後皆用的活雁為禮,令李氏是甚為滿意,心想著寧國公府雖催的急,也是看重歡喜她家宜兒的緣由,這般想來,便也釋然了,和杜子悟商量了一下,夫婦兩個皆對納征的日子沒什麽意見,便應了下來。


    宜兒知道後,便想薑宥這般急趕著要過完六禮,隻怕接下來納征請期,定的最後親迎大婚的日子也不會太遠。她和薑宥是兩情相悅,早嫁晚嫁也沒什麽要緊的,隻是如今小昱尚還年幼,她到是真的還有些舍不得早早的便離了父母弟弟,雖說同在京城,回門子什麽的都也便暢,不過嫁了人名義上便是別家的人了,回門子探雙親又哪是那般容易隨便的事?所以按她的意思,到想將大婚的日子往後挪挪,起碼可以讓她多陪陪父母也是好的。


    晚上的時候,將這個想法同李氏一講,李氏便笑著撫她的頭,道:“傻丫頭,娘親也想多留你一陣再說,可是那世子爺早滿了十八歲,年歲上可是不能再拖了,娘親估摸著他寧國公府想是在今年年底便將婚事給辦了,這樣也好,娘親能見你有了好歸宿,和你父親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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