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在想,董擎背後有皇子靠山,要進京隻怕是易如反掌的事,他們為何又要假意投靠自己呢?若隻是順便利用一下她到也罷了,倘若還存了什麽別的心思企圖,那就當真太可怕了。


    想起這些,宜兒忽然間腦際閃過了一點念頭,她想起大廟會上的那場爆炸和刺殺,那背後的人連智罕國的餘孽都能收入麾下,那董擎一個青匪,他自然也能用得得心應手了!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薑宥性子冷淡,對廟會這些名堂從來沒什麽興趣的,當日裏就是她看見薑宥的時候,也都覺詫異,而那些智罕國的餘孽究竟是如何斷定薑宥會出現在白馬寺的呢?這事以前宜兒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如今她忽然記起,她第一次去得一綢緞莊的時候,因為莊秀曾經開過蔬菜鋪子,她便帶了莊秀同行的,那次薑宥正好尋上來,若莊秀有心的話,自然能看得出來薑宥對她的不同,若以此而推斷出薑宥為尋她會去白馬寺的大廟會,到也並非全無可能。


    想通了這點,宜兒心底頓時生起了一股子怨懟,白馬寺裏,佩蘭因她而死,要說起來,若真是董擎莊秀從中通風報信的話,佩蘭的死就是算到這二人的頭上也絕無不可。


    宜兒握緊了雙手,麵上的神色很不好看,跟在馬車裏的藍蕎和濺淚都不敢吱聲,好在馬車途徑東明湖的時候,宜兒主動掀了點窗簾朝外麵望去。藍蕎見宜兒臉上雖依舊沒有笑容,不過相比於之前,已是好了許多,這才湊了上來,小聲道:“小姐,東明湖的紅荷開得正盛,如今時辰還早,我們要不要下去瞧一瞧,散散心?”


    宜兒知道這丫頭的心思,遂點了點頭,道:“也好,你讓扈三停了車,我們下去呼吸點新鮮空氣,這車裏悶久了,也心煩。”


    於是停了車,四名護衛分立在四周,藍蕎和濺淚一左一右攙扶著宜兒下了車,進了湖畔的一座涼亭。


    此時不過午時剛過一點,這東明湖畔的景致也是京城十景之一,平日裏遊客不少,隻是今日天氣不好,陰沉沉的,有些悶熱,像是要下雨了一般,湖畔周圍到是沒看到遊人的影子。


    宜兒在涼亭裏坐了一會,隻覺無趣,正要走的時候,一頭的山包上忽然有異響傳來,宜兒扭頭看去,就看見一個人從山包上直滾而下。


    早有一名護衛迎了過去,將那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因離得遠,也聽不清二人說了什麽,但宜兒看見了絲絲紅色,似乎是血跡,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心知是出了事!


    果然,那人在護衛的攙扶下,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在涼亭外老遠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裂聲喊道:“小姐救命,我家爺,我家爺在那邊,小姐快讓人去救救他啊!”


    宜兒皺眉,又見那人身著青布小廝的服飾,雖被染了鮮血,不過料子極好,想來是大戶人家的下人,此時急得麵紅耳赤,看宜兒沒有反應,一個勁的朝宜兒磕頭求救,宜兒知道事情緊急,當下就差了兩名護衛過去看看,那小廝大喜之下,竟從地上爬了起來,掙紮著在前麵領路。


    眼見幾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包之後,濺淚就道:“小姐要不要先上馬車,待會萬一有什麽事情,也好有個防備。”


    宜兒想了想,也知濺淚說的在理,當即就在兩丫頭的侍候下上了馬車。


    很快,那山包上就現出了人影,隻是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讓人心悸的兵器撞擊和廝殺之中的喊殺聲。


    濺淚大驚,當即就讓扈三趕動馬車,如今情況未明,她哪裏敢讓宜兒在這險地久待?隻是她剛吼出聲,就聽宜兒輕聲喝了聲“別急。”


    濺淚心裏雖然彷徨,可侍候宜兒這段日子,多少也摸清楚了宜兒的脾性,知道宜兒性子好,看著溫溫柔柔,極好說話,可她若認定了的事,卻是極其執拗固執,此時聽宜兒開口,她心裏雖急,卻也不敢再說什麽,隻能全神戒備,朝那山包上看了過去。


    山包上忽然之間,湧出至少十幾個黑衣勁裝執著刀劍的殺手,正在全力的追趕宜兒派過去的兩名護衛和一個身穿灰袍的少年公子,而宜兒叫住濺淚也正是由於她看見了這位灰袍公子,這還是位熟人,宜兒之前到是真沒想到遭人追殺的竟會是這位爺。


    當然,老實說,即便被這群殺手圍在核心,身上著了多處刀傷的時候,常灝也絲毫不見慌亂,他出拳踢腿,皆是一絲不苟,有條不紊,此時得了宜兒派過去的兩名護衛的接應,更是邊戰邊退,到似遊刃有餘。


    鎮北侯世子常灝宜兒是在寧國公府見過一麵,說了幾句話而已,不過這人的情況她卻早聽人說起過。他老子鎮北侯常元忠算得上是朝廷新貴了,不僅在當年北漠戰場上立下了不世之功,如今尤自手握重病,駐守北疆,又是啟明帝繼位之後禦賜嘉封的第一位世襲不減等的侯爵,隻是這些表麵上的風光,對於這位世子爺來說,卻未必便是好事!


    啟明帝在京城內賜下了鎮北侯府,又從北疆接回了世子爺常灝,並有傳言說啟明帝會在近期為常灝賜婚,這種種尊貴榮寵的背後,卻始終掩飾不了這位世子爺隻不過是啟明帝扣在手裏的一名質子這般悲催的真相。


    帝王之術,在於製衡,啟明帝一方麵信常元忠,用常元忠,而另一方麵卻扣了他的寶貝兒子在京,無非也是一種製衡之術。


    不過宜兒當然不會說對這位尊貴的世子爺表以同情,人家是什麽身份,她是什麽身份,要說同情,哪裏輪得到她來同情人家?她隻是清楚,以常灝的身份,要是真在京城出了事,隻怕後果不敢想象,所以她在短暫的失神之後,立即讓另外兩名護衛也上前去接應。


    跟她出府的這四名護衛都是杜子悟從北開城帶回來的人,武功身手都非常不錯,到這兩人也衝上山包的時候,密林中忽然響起一陣急促而奇怪的聲響,那群黑子殺手在聽到訊號之時,頓時不再戀戰,紛紛如潮水般退去,不消片刻,已全部遁去無蹤。


    宜兒有些想不明白,這些殺手人多勢眾,明明占盡了上風,為何會忽然退走呢?


    常灝由著他的小廝為他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就走了過來向宜兒道謝,宜兒見他肩頭的傷口尤自在朝外滲血,便朝濺淚望了一眼,濺淚會意,從身上掏了個藥瓶,遞了過去。


    常灝一怔,開了瓶蓋,聞了一聞,他從小與刀劍為伍,自是分辨得出瓶子裏是上等的金瘡藥,頓時更覺詫異,不禁又在濺淚和宜兒身上多看了幾眼。


    待常灝重新上了藥,又由濺淚細心為他包紮停當,宜兒才道:“世子爺的傷雖然作了處理,不過還是盡快回城找大夫再瞧瞧的好。”


    常灝點了點頭,四看了一下,道:“那就有勞小姐的護衛大哥騰一匹馬給我。”


    宜兒想了想,道:“世子爺有傷在身,騎馬總是不妥,如若世子爺不嫌棄,不如上馬車來,同小女同乘一路。”


    常灝一怔,他雖自小習練刀槍劍棒,又常年在軍營中長大,人雖魯了點,可此次回京,見的聽的多了,自是知道這些個大家閨秀最重名聲閨譽,成親之前,就連見外男一麵都要以帷帽遮麵,更別說和外男同乘了,所以宜兒大大方方的要他上車同乘的時候,他才愣了一下神,有些詫異的看了宜兒一眼,道:“常某一介武夫,和小姐同乘,似乎不妥吧?”


    宜兒抿嘴一笑,道:“有什麽妥不妥的?世子爺受了傷,不宜騎馬,自然應當乘車了,難不成世子爺是想就這麽走著回去?世子爺堂堂七尺男兒,總不會是怕了我這幾個小姑娘了吧?”


    常灝大笑了兩聲,再不扭捏拘束,做了個請的姿勢,待宜兒和藍蕎濺淚上了車之後,他便跟著也上了馬車。


    隊伍再次啟程後,藍蕎從暖瓶中倒了熱水,遞了一碗給常灝,常灝接過喝了,看了宜兒一眼,道:“小姐不想知道那些追殺我的殺手是些什麽人麽?”


    宜兒接過藍蕎遞上來的茶水,輕泯了一口,道:“是人都難免會有好奇之心,小女子又哪能例外?隻是小女子更明白,有些事情當問,有些事情卻是不當問的。”


    常灝再次呀然,道:“杜小姐當真是個妙人。”


    宜兒但笑不語。


    常灝又道:“算起來我和小姐這是第二次見麵吧。說來慚愧,兩次見麵就讓小姐兩次見到我最是窘迫尷尬的時候。上次在寧國公府是文窘,這次卻是武窘了。”


    宜兒見他說得有趣,遂也笑著打趣道:“世子爺知道就好,小女子覺得,為了世子爺英明神武的形象,若想小女子不將這些事說出去,世子爺怎麽著也得投其所好,堵了小女子的口才行啊!”


    常灝哈哈大笑,道:“小姐說得極是,但不知道小姐的喜好,還望小姐賜教一二,也好讓我能當真的投其所好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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