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聽了譚琛和宜兒的對話,綠芙已大致猜出譚琛的身份,這會見人已走遠,就小聲問宜兒道:“小姐,那人是東升侯世子爺?”


    宜兒白了她一眼,道:“怎麽?現在知道害怕了?”


    綠芙嘻嘻一笑,道:“奴婢才不怕呢,奴婢知道,小姐會護著奴婢的。”


    宜兒有些無語,道:“你啊,以後切不可這般冒失了。也虧了今日是譚世子,若換了別的人,就是你家小姐有護你的心,也要看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綠芙道:“小姐本事可大著呢,認識的人全都是頂頂的大人物。”


    宜兒正色道:“我跟你說真的,你卻當我和你鬧著玩是不是?你若再這般不知輕重,冒冒失失的,以後出府你就給我在家裏麵守著,甭要再跟我出來了。”


    綠芙吐了土舌頭,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後不敢了。”


    主仆三人一邊說話,一邊朝前走,卻沒走多遠,又碰上了一波人。


    這回過來的是四五個丫頭簇擁著兩名小姐,走最前邊的那個一身紅色的櫻花飄飛錦紗裙,顯得異常的明媚張揚,還沒走近,她便對著宜兒喊道:“喂,你是誰?你認識我五哥麽?”


    宜兒被問得有些懵了,看著麵前那張朝氣蓬勃,稚嫩可愛的麵龐,不由笑道:“你又是誰呢?你五哥又是誰呢?”


    那小姐叉著腰凶道:“是我先問你的。”


    宜兒道:“可是你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誰是你五哥?既連你五哥是誰都不知道,我又怎麽知道是否認識他呢?”


    歪著腦袋想了想,這小姐道:“你說得也對。我是明微公主,我五哥是襄王楊銑,就是你剛剛在水瀾亭裏見的那個,我見你們有說有笑的,肯定認識,快說,你是不是認識我五哥,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宜兒一怔,到沒想到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居然是個公主,不由傾身行禮,道:“不知是公主殿下,小女冒犯了。”


    明微公主睜著大眼睛道:“你知道我是誰了,這下可以說了吧。”


    宜兒道:“小女曾經是見過襄王殿下數麵,要說認識,也算吧。”


    “認識就認識,不認識就不認識,什麽叫也算啊?還有,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宜兒笑道:“小女杜飛鳶,家父是戶部侍郎杜子悟!”


    “戶部侍郎?”明微公主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不過我看你和五哥聊得很開心嘛,你都不知道,我好久都沒看到五哥這麽隨意開心的和人說過話了,你們到底再聊什麽呢?”


    這時,跟在明微公主身後的那位小姐也走了上來,道:“公主,杜小姐和襄王爺聊的左不過是些隨談見聞之類的閑話,還能有什麽?”說著話,又對宜兒微微福身道,“我是竇苒,見過杜小姐,家父是太仆寺卿竇章。”


    宜兒還了一禮,她對朝堂上的事所知有限,不過這個太仆寺卿竇章的名卻聽說過,太仆寺主管一國的馬政,而這竇章便是個名符其實的馬癡,傳說這人愛馬成癲,一個月裏就有二十幾天是宿在馬廄和馬同吃同睡的,有人曾調侃說,竇章愛馬,更勝美人。不過自打竇章接手太仆寺以來,大輝的馬政確實起色太大,成效顯著,幾年前的北漠大戰,也虧了太仆寺有連綿不斷的戰馬輸送前線,這才令大輝大軍和智罕國的騎兵硬較之下,不落下風,並為最終取得的完勝奠定了基石。


    當然,竇章也在大戰之後,獲得了啟明帝禦口盛讚,隆隆嘉賞!


    宜兒是沒有想到,馬癡竇章竟然還有如此美麗漂亮的女兒。隻宜兒還不知道的是,在京城四美之中,竇苒雖居末席,但是這個評位,眾所皆知,跟身份有很大的關係,竇苒以太仆寺卿之女的身份擠進四席,已經足能說明她的美貌了。甚至私下裏有人曾議論過,若拋開身份不論,便是那四美之首,以竇苒之美,那也是當得的。


    雖得竇苒解圍,不過明微公主顯然對水瀾亭裏宜兒和楊銑的談話內容很感興趣,隻歇了一會兒,她又將話題帶了回來,宜兒頗為無奈,隻得道:“公主或許不知,小女是剛剛隨父親從連州任上返京的,今日剛好和襄王爺碰上,所以就多聊了幾句,說的無非是這幾年遇上的人和事,要說具體內容,卻是說不上來。”


    明微公主就道:“我知道,就是那種老朋友重逢時的寒暄嘛。”


    竇苒笑著道:“寒暄有敷衍應酬的意思,杜小姐和襄王爺顯然是真心相交,用寒暄的話就不妥了。”


    明微公主道:“反正我是那意思就行了,你們都聽得懂不就得了。”


    宜兒道:“公主此言有理,本來我們的語言就是用來溝通交流的,隻要聽的人能懂其意,那也就沒有妥不妥當一說了。”


    明微公主用力的點了點頭,道:“這話說得太好了,小苒兒,聽見了嗎?你也就比我大幾個月而已,以後別用女先生那副語氣跟我說教了!”


    竇苒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應道:“好的,我的公主殿下。”


    明微公主生母在生她的時候就難產死了,她自小便被抱在薑皇後處養大的,和五皇子襄王殿下的兄妹情分自是比其他皇子公主深厚了許多。三年前,楊銑從北三州回京之後,人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變得鬱鬱寡歡起來,這事不僅薑皇後著急,她在心底也暗自擔心,當初在宮裏沒少換著花樣來逗楊銑開心,後來楊銑出宮開府,成了親,娶了妾,她不能天天看到人了,但想著有幾位嫂子陪著,應該能讓楊銑逐漸高興一些了吧,隻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懷疑。


    傳回宮裏的消息自然都是好的,可她想確認,就找了個機會偷偷跑出來,溜進了襄王府,結果就看到從來不喝酒的楊銑那晚上喝得酩酊大醉,而且院子裏擺了案桌香燭,似乎在祭奠誰!明微公主記得很清楚,那晚月亮特別的圓,是剛剛過了中秋夜的第二天晚上。


    明微公主不明白,有什麽人能讓楊銑如此肝腸寸斷?但自那之後,有關襄王府的消息再傳回宮中的時候,她完全失了興趣,因為她知道,消息裏的一切安好,不過隻是楊銑露在外麵的表象罷了,他內心深處的苦楚怕是沒有人能夠靠近。


    也正因為如此,今日她看到水瀾亭裏楊銑和宜兒相處時的情形,才會如此驚訝,不依不饒的一定要追問出二人當時談話的內容。


    其實拋開這些不說,宜兒到是有些喜歡明微公主的性格,雖然有些任性,不過以她的身份,這丁點的任性已經是雞蛋裏麵挑骨頭了,她明媚飛揚,卻又不蠻橫跋扈,直率天真,爛漫可愛。


    本來看這陣勢,明微公主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宜兒的,好在這個時候,青瓦像是上天派下來的救兵一樣,將宜兒給解救了出來。


    門板青瓦是寧國公世子爺的貼身小廝,在寧國公府自然是無人不識,隻是明微公主還就真不知道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廝是誰?青瓦恭恭敬敬的對明微公主行了禮,才道:“回稟公主,襄王殿下剛去了白鷺洲和慶王梁王他們作耍,還提到了公主,讓奴才尋到了公主就讓公主也過去熱鬧熱鬧。”


    明微公主來了興趣,喜道:“五哥真的親口叫我也過去作耍?”


    青瓦道:“奴才怎敢在公主麵前胡言!”


    明微公主想想也是,遂轉頭邀宜兒也一起過去,自是被宜兒婉言拒了,她也不惱,高高興興的就帶著竇苒去了。


    待明微公主走遠,宜兒盯著青瓦道:“襄王殿下真的讓你來尋公主的?”


    青瓦一本正經的道:“襄王殿下的確是去了白鷺洲,至於公主,奴才想他們兄妹情深,估計是樂意的。”


    宜兒有些無語,盯著青瓦看了半天才道:“我怎麽以前還以為你是個老實的,到沒想到,你和門板都是一個路子的,還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說吧,你家爺叫你過來幹嘛?”


    得宜兒調侃,青瓦麵不改色,甚至連丁點情緒波動也看不出來,隻道:“爺叫奴才過來引小姐去處地方。”


    宜兒見他這副模樣,到是和薑宥平時差不多,不禁覺得好笑,遂道:“帶路吧。”


    寧國公府占地廣,麵積大,青瓦帶宜兒主仆去的地方卻並不遠,就在浣紗湖旁的胡楊林外,一座青磚壘成的小院子,月亮門上的橫匾上書著“青築園”三個大字。


    這裏當然不是主子居住的庭院,到像是供平日裏逛園子逛累了,想要歇息落腳,出恭小憩用的小院子,院子很小,除了淨房之外,隻有一間可供休憩的屋子,房門大開,宜兒跨步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薑宥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很自然,綠芙銀穀又被攔在了房外,二人都快習慣了,見宜兒並沒有什麽表示,便隻得止了步,在屋子外麵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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