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笑道:“好了,人我都給你叫走了,有什麽秘密,你就說吧。”


    朱由檢望著宜兒的笑顏,隻覺明淨無垢,落落大方卻又不失一絲俏皮,忽然就有些恍惚,隨即輕輕一笑,可那笑容在宜兒看來就有些勉強,甚至更多的是一種自嘲,他抬了頭,緊盯著宜兒,道:“我說過,大理寺卿鍾大人對我頗為欣賞器重。”


    宜兒點了點頭,卻不知道朱由檢忽然重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朱由檢又道:“鍾大人已經作了暗示,要將他的女兒許配於我。”


    宜兒一呆,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便反應了過來,大理寺卿鍾離望的女兒,那不就是鍾濘麽?不由得脫口驚呼:“你要娶小濘兒?”


    朱由檢仔細的注意著宜兒臉上的表情,先是見她變色,心裏不由一喜,後來看清宜兒隻是驚訝卻並不傷懷,心裏便黯然了下來,道:“鍾大人透了這個意思出來,現在隻等家母上門為我求這門親事了。”


    宜兒真心道:“小濘兒是個好姑娘,恭喜你了。”


    朱由檢淡淡的道:“鍾小姐我也見過,雖古靈精怪,卻不失率真,的確是個好姑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道,“這世上好姑娘不多,我很幸運,當初在北開城遇到一個,如今在京城又遇上了一個。”


    宜兒一怔,笑道:“你這是在誇我麽?”


    朱由檢道:“說起來,鍾大人是我的頂頭上司,娶了鍾小姐,對我仕途上的幫助是顯而易見的,可是你知道嗎,我卻一直在猶豫,我在想,如果我今日不來見你,不跟你說這些話,不向你求證一些東西的話,我還會一直猶豫下去。”


    宜兒做夢都沒想到朱由檢會突然說出這麽一番話出來,他這話說得雖含蓄,可話裏的意思宜兒又哪裏聽不出來?她有些迷糊了,更有點不能相信。


    朱由檢輕輕一笑,道:“謝謝你今日給了我答案,其實原也是我癡心夢想,一廂情願罷了,我本就沒有存什麽希望,隻是心裏有些不甘,這些話不說出來,隻怕我這輩子都不會暢快,而今好了,話我說了,你雖沒明著回複我,不過你的心意已經很清楚了。我自認我不是一個孟浪的人,今日卻忍不住孟浪了一回,還望你不要介懷。”


    宜兒呆了一呆,的確,她真心的祝福他和鍾濘,就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這樣到也好,也省了她的一番口舌。不過朱由檢竟會對她也生了感覺,這確實是之前宜兒從來沒想到過的,一直以來,朱由檢給她的感覺都是心思過重,城府太深,他如今身在大理寺,正如他自己所說,娶了鍾濘,對他的好處是不言而明的,所以宜兒在想,以朱由檢的理性,即便是宜兒真對他有意,他究竟會做什麽樣的選擇,隻怕是誰都說不清楚的事情。


    朱由檢這個人,向來就知道自己要什麽,該做什麽,要做什麽,始終明白做什麽對他有益,做什麽對他有害,得失取舍在他心裏再清楚明白不過了,這樣的人,太理性,做一般的朋友宜兒尚能接受,可要更進一步,卻是不能了。


    這個人和雲玹截然相反,雲玹在感情上卻太感性,太孩子氣了。


    朱由檢起了身,對著宜兒深鞠了一躬,道:“好了,私事也談完了,接下來,關於白馬寺血案當日的情形,下官還有幾個問題想向小姐求證。”


    其實對於白馬寺當日的情形,宜兒所知也非常有限,不過她畢竟身在其中,見過那幫黑衣人的凶悍,隻是從白馬寺回府之後,她就忙著佩蘭的喪禮,沒有深層次的回想,如今和朱由檢提起的時候,心裏才忽然有些警覺,意識到那幫黑衣人很有可能是專門衝著薑宥去的。


    當然,宜兒在敘述當日情形的時候,也從朱由檢口裏確認了那幫黑衣人正是當年智罕國的餘孽,而且其背後怕是還有幕後主謀。


    事實本也是顯而易見,僅憑智罕國的餘孽,哪裏有能耐能不知不覺在白馬寺埋下如此多的炸藥?


    宜兒確認了這個消息之後,心裏就有不可遏製的怨恨,佩蘭的死,她原以為那幫黑衣人被殺之後,仇就算是報了,可如今明顯的是,那幫黑衣人,不過隻是那幕後之人的棋子罷了,佩蘭的死,如果真要算,隻怕應該算在這幕後之人的身上!


    所以朱由檢在問完之後,起身告辭的時候,宜兒問了一句:“這事皇上既已交由大理寺全權負責,那大理寺,那你,能揪出這幕後黑手麽?”


    朱由檢明顯呆了一下,再看向宜兒,眼底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老實的道:“這事已鬧得太大,我隻怕,到時候會和當年北開城唐王貪墨案一樣,會被皇上高高抓起,卻輕輕放下,不了了之的。”


    朱由檢走後,宜兒卻想了很多,的確,那幕後之人竟敢對寧國公世子下手,其身份怎麽可能會低得了?這些年,關於大皇子唐王和五皇子楊銑爭儲的傳言在朝堂民間早已不是什麽秘密,薑宥在北漠戰場上大放異彩,脫穎而出,又有寧國公世子爺的顯貴身份,皇上的親口稱讚嘉賞,隻怕無論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稍加時日,這薑宥絕對會是又一個寧國公,權傾朝野,前途無量。


    所以,在這節骨眼上,有人選擇對薑宥出手,就順理成章了。


    宜兒之前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因為她覺得這些事都離她非常遙遠,可是如今,這種事不僅就發生在了她的身邊,還奪去了她身邊一條鮮活的生命,宜兒才真正的意識到,從她接受了薑宥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置身在了這個漩渦中央,根本就不可能脫身了。


    前幾日宜兒去兵器鋪上為薑宥打了一副鎖子甲,當然,這個東西是作為她們長房送的禮物,私底下,宜兒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親自動手給他打了一個簡單的絡子。


    算起來,除了每年杜子悟的生辰,宜兒會為他做一些衣服鞋帽之類的,這可是宜兒第一次為一個外男做東西,她秉著不打眼的原則,選的是天青色的布料,也沒賣弄花樣,隻紮紮實實做了一個很普通的絡子出來,青漓就笑他道:“小姐這是有意藏拙了,這絡子打得,可連小姐百分中一分的手藝都沒體現出來。”


    宜兒便隻笑不答,這東西做得是普通,不過做的時候她心裏竟甜滋滋的。


    除了薑宥生辰的事外,戴心妍的那條煙羅裙,也是提前被做了出來,宜兒也不想拖著,東西送過來之後,她便打發人送去了戴府。


    五月十八便是薑宥的生辰了,十七的晚上卻又發生了一件事情,讓宜兒動了真怒。


    藍蕎和銀穀身上的傷經這些日子的調養已好得差不多了,早能下床走動了,隻是宜兒體恤她倆,還是沒讓二人輪值侍候,稍重的活計都嚴令二人不準搭手。藍蕎是無所事事,成日裏便往宜兒身邊湊,好讓宜兒相信她已是大好了,可以近身來當值了。而銀穀更多的時間就在後罩房陪著她母親安氏和幼弟關安。


    晚上的時候,宜兒已基本收拾妥當,正準備由綠芙侍候著梳洗一番要上床休息了,誰知就見小丫頭鼎兒急匆匆的從外麵跑了進來,連禮都來不及行,就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銀穀姐姐在後罩房和人快打起來了。”


    宜兒一怔,銀穀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過了,她身邊若說綠芙和人打起來還有可能,可是銀穀,怎麽可能?綠芙卻是來了興趣,躍躍欲試的看向了宜兒,宜兒皺了皺眉,吩咐綠芙道:“你叫上濺淚驚心,隨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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