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丫頭顯然都看到了宜兒的腳傷,轟然之間,全都圍了上來。


    宜兒不待青漓綠芙為她查看傷腳,對濺淚道:“你快去,一定要將母親她們帶出來。”


    濺淚點了點頭,領命而去。


    青漓小心翼翼的為宜兒脫下了足袋,見整個腳踝處被利物擦了道長長的口子,她身上又沒有包紮用的傷藥布條,正有些手足無措的時候,卻見驚心不知從哪裏掏出了傷藥繃帶,手腳麻利的為宜兒止了血,消了毒,再以布條小心的為宜兒包紮好。


    宜兒看了看驚心,道:“你們身上隨時都準備著這些東西嗎?”


    驚心點了點頭,跪坐在地上,將宜兒的腳抬到她腿上放好,然後伸手在小腿的幾個部位按捏了幾下。


    很神奇,宜兒開始還感覺腳上疼得厲害,可是經驚心這按捏幾下,疼痛的感覺竟然大幅減輕了,宜兒不禁好奇,又道:“這是什麽手法,這樣神奇,我現在都不覺得痛了。”


    驚心見有效,不覺裂開嘴憨笑。


    宜兒見她樣子可愛,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我記得你們剛來我身邊的時候,濺淚說過你會梳頭的,回去後你來給我試試,我也看看你的手藝。”


    驚心眉開眼笑,用力的點了點頭。


    觀風塔本就建在後寺和前寺之間的位置,觀風塔下不遠就是前後寺的分界點,寶相門了。


    宜兒本是隨意的四看,結果就在寶相門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薑宥衝得很快,過了寶相門,直上了前麵的菩薩台,人才驟然間停了下來,後麵的門板青瓦跟在薑宥的身後,卻哪裏想到薑宥會突然停下,二人駭然下,連忙刹住,直弄得手忙腳亂這才避免了沒一頭撞上自家爺去。


    薑宥定定地望向前麵坐在地上的宜兒,本是滿麵驚慌焦急的神情在看到宜兒的那一瞬間陡然就放鬆了下來,不可遏製的喜悅頓時便在那張硬梆梆的臉上呈現了出來。


    宜兒這會是很沒形象的坐在地上,周圍圍了一大群丫頭,腳上纏著繃帶,頗有些狼狽,隻是這種狼狽若和此時的薑宥比起來,就有些小巫見大巫了。他的頭簪掉落,頭發蓬亂,原本華麗名貴的衣衫,這時也皺巴巴,髒兮兮的,更重要的是,那衣衫上染的盡是鮮血,將個原本淡青色的衣服染成了難看的黑紅。


    宜兒有些吃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的衣服上怎麽會染上這麽多的鮮血?再看門板青瓦兩個,身上竟然也是染上了鮮血,而且青瓦的手上,此時尤自提著一把血淋淋的大刀。


    很快,薑宥也發現了宜兒腳上的傷,他眉頭一皺,頓時一股戾氣從眼中一閃而過,人幾步跨了過來,蹲在了宜兒身邊,伸手就要去查看宜兒的腳上,嘴裏道:“你受傷了?”


    宜兒不自然的縮了縮腳,這周圍可全是她的丫頭呢,這人一上來就要看她的腳,那叫她以後還如何在丫頭們麵前立威呢?不覺白了薑宥一眼,道:“沒事了,一點小……”


    宜兒的話沒說完,薑宥本就離得近,注意力又全放在宜兒的身上,他是看得清清楚楚,宜兒開始還有些嬌羞作惱的模樣,可是忽然之間,眼裏就盡是驚恐之色,話還沒有說完,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人突然就撲了過來,帶著歇斯底全身的力量,重重的撞在薑宥的身上。


    事發得太過突然,薑宥從來都沒有想過,宜兒那嬌柔的身軀裏竟會迸發出如此大的力量,他被撞得徑直朝旁邊翻去,卻在電光火石之間,聽到了箭矢破空的厲嘯聲,緊接著,“嘭”的一聲悶響,有人慘叫了一聲,重重的栽倒在地。


    這一瞬間,薑宥隻覺胸口被一記悶錘重重的砸中,他腦子裏一片空白,人幾乎在第一時間轉頭向宜兒望去。


    薑宥是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他臉白如紙,雙眼仿佛失去了焦距一般,隻在人堆裏胡亂的尋找,直到看到了那個熟悉之極的身影,他才仿佛回了魂一般,心漸漸的才又落回了實處。她沒有受傷,她沒有中箭,太好了!薑宥在心裏狂叫,可是很快他就覺得不對了,她的神情好驚慌,她還在哭!


    薑宥用力的甩了一下頭,宜兒的確是在哭,她死死的抱著懷裏的一個丫頭在哭。


    原來宜兒在撞開薑宥的同時,丫頭佩蘭也衝了上來撞開了宜兒,所以薑宥和宜兒都躲開了那支箭,而佩蘭就沒有這般的好運了。


    箭是重弓射出來的重箭,當胸射入,透背而出,佩蘭幾乎是在被射入的那一瞬間就已斃了命。


    宜兒心裏清楚,若沒有佩蘭,被這透胸而過的利箭射中的就是她了,她實際上沒有哭出聲來,隻是死死的抓住了佩蘭的手,用力將她枕在自己的膝頭,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隻覺眼裏的淚逐漸模糊了雙眼,她看不見,卻依舊死死的抓住,不肯鬆手。


    薑宥在心底是非常慶幸中箭的並不是宜兒,可是當他看到宜兒那哀漠心傷的神情,隻覺心裏仿佛是被無數的利針狠狠的紮著,他一拳砸在地麵上,人猛然抬頭,向寶相門外望去。


    十來個黑衣黑褲,黑布蒙麵的高大漢子嘴裏嘰裏呱啦的叫著根本聽不懂的外族語言,揮舞著手裏的兵刃直衝過了寶相門,朝著這邊殺了過來。門板和青瓦早迎了上去,雙方立即糾纏廝殺在了一起。


    門板和青瓦都隨薑宥上過戰場,出手是又狠又準,隻是這群黑衣人明顯都是悍不畏死的凶殘之徒,招招都是拚命不說,更兼人多勢眾,門板青瓦兩人的身手雖都不錯,卻是哪裏抵擋得住?一上手之後便被逼得連連後退,手忙腳亂。隻是這種情形並沒持續多久,到薑宥加入戰圈的時候,情形便瞬間被扭轉了過來。


    之前宜兒從未見過薑宥的出手,她雖知道薑宥是真正經過了戰場上鮮血洗禮過的戰士,而且能被世人稱之為大輝的少年戰神,身手武藝自然是不會差的,可她也從來沒想過在拚殺戰場上的薑宥竟會是如此可怕!


    從跨入戰圈開始,薑宥的目標就非常明確,他一步一步直接朝黑衣人裏麵那個身材最為魁梧高大的壯漢走去,這人是這群黑衣人的首領,薑宥一眼就判斷出來了,俗語說,擒賊先擒王,但這對於此時的薑宥來說,其實根本就不是主因,他要殺這人,隻是因為在一眾黑衣人當中,隻有這人背上背了一張弓。


    射出來的那箭薑宥知道是朝他射的,是宜兒拚死推開了他。朝他放冷箭,他並不介意,他完全無法饒恕的是,那一箭隻差那麽一點就射中了宜兒,雖說最後射中的隻是個丫頭,可是為了這個舍身護主的丫頭,竟令宜兒如此傷心欲絕,僅憑這點,就是將這人千刀萬剮也消不了薑宥心裏的怒火。


    他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對其他人,他幾乎是視而不見,隻朝著那背弓的壯漢逼近,在有其他黑衣人向他砍過來的時候,他才側身,或出拳,或彈腿,一招一式,既簡單又辛毒,所向披靡,竟是無人能在他手上堅持兩個回合,尤其有些詭異的是,他一路走來,接連或殺或重傷了多人,竟是完全沒打亂他逐漸逼近那背弓壯漢的節奏。


    血腥的廝殺宜兒原本以為她會很不適應的,可是此時,她見這群黑衣人陸續倒在了血泊之中,心中竟有些許的痛快,以致青漓上前輕輕的建議她回避躲讓的時候,她堅決的搖了搖頭,甚至還吩咐驚心上前壓陣,不讓這幫喪心病狂的黑衣人有一人逃脫。


    那背著重弓的漢子瞳孔在收縮,他是早聽說了這位寧國公世子的驍勇,隻是無緣得見,今日見到,雖立場不同,也不禁在心裏讚歎果是少年英雄,名不虛傳!


    壯漢拔了刀,大喝了一聲,躍身上前,一刀就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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