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宥便回頭道:“爺背你吧。”


    宜兒搖了搖頭,她到不是扭捏矯情,她是擔心薑宥身上的傷。


    可薑宥哪裏會管她在想啥,當即就躬身彎了腰,示意宜兒上他的背。


    宜兒道:“可是你的傷……”


    薑宥這才知道宜兒是在擔心他的身體,頓時心裏就如七月伏天裏吃了一口冰鎮的西瓜般熨貼,麵上卻依舊板著臉道:“這點小傷算個什麽事?你就別在婆婆媽媽的了,照你這速度,天黑也到不了地,難不成,你想跟爺在外麵過一夜,明日在回京去?”


    宜兒作惱,道:“你胡言亂語個什麽?”狠瞪了薑宥兩眼,這才爬了上去。


    薑宥背著宜兒前行,速度果然比之前快了不少,隔了一會,宜兒問:“我們到底是要去哪啊?”


    薑宥沒回頭,隻道:“快到了,到時你就知道了。”


    宜兒便不問了,心裏卻十分篤定,薑宥定能將事情都安排妥貼的。


    薑宥口中這快到了的一段路程,卻差點花去了他一個時辰,宜兒能清晰的感到他的呼吸節奏又緩變急,步履由輕變重,速度由快變慢,期間她試了幾次想下來自己走的,可薑宥對她的要求充耳不聞,根本不放人下來,宜兒無奈,隻得由他去了。


    當然,也不得不說,在薑宥背上,宜兒覺得異常的安心舒服。其實她自己根本沒意識到,之前她都是稱薑宥為公子的,而經曆了今日這變故後,她已是隨意的稱他為你了。


    既然薑宥不放她下來,宜兒閑來無事,隨口就問道:“我是不是真的很沉啊?要不,回去後我減一減?”


    薑宥冷哼了一聲,道:“你個小女子,在胡思亂想什麽?爺告訴你,你的體重爺是親手量了的,要是以後爺真發現你變輕了,哼……”


    這聲哼充滿了威脅的成份,可現今的宜兒哪裏還會懼他,道:“我自己的身體自然是我想怎樣就怎樣,你不是連這個也要管吧?”


    “你的事,無論大小,爺都管定了。”


    宜兒撇了撇嘴,也不與他爭論,隻偷偷的做了一個“霸道”的口型出來。


    誰知薑宥卻不依不饒了,又道:“爺跟你說的話,你最好記住了,要是你真的輕了,爺不妨坦白的告訴你,爺是不舍得把你怎樣的,可是主子不思飲食,落得個清瘦憔悴的話,那定是身邊的丫頭躲懶偷閑,侍候得不盡心的緣故,爺知道你身邊侍候的最得力的有四個,到時候……”


    宜兒直接無語了,盯著薑宥的後腦勺,半響才道:“你這人到底還講不講道理?”


    薑宥道:“你乖乖的聽爺的話,爺自然同你講道理,你不聽爺的話,爺又不蠢,還和你講個勞什子什麽道理?”


    宜兒不說話了,她發現這人這時候簡直不可理喻,她懶得跟她徒費口舌。


    又走了一會兒,她見薑宥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便又問道:“到底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這回薑宥沒有出聲,密林中卻突然湧了四名全副武裝的錦衣武士出來,攔住了二人的去路,為首的那中年漢子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宜兒被嚇了一跳,慌忙著要從薑宥的背上下來,薑宥卻理也不理,隻淡淡的道:“柯雄,幾日不見,連爺都認不出來了麽?”


    那叫柯雄的漢子全身一震,定睛一看,連忙領著眾人跪地行禮,道:“小人見過世子爺。”


    薑宥點了點頭,道:“你不用管爺,爺自己進去就是了。”


    柯雄忙起身讓路,眼睛又看到了薑宥背上的宜兒,當即宛若是瞬間被雷擊中了一般,呆愣住了,直到薑宥背著人就要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才有了反應,恭聲道:“世子爺,要不要小人找一頂步攆過來,將這位…這位小姐抬上去。”


    薑宥頭也沒回,隻道了句“不用”,人便抬步走了過去。


    柯雄卻看著二人消失的背影,呆愣愣的不敢置信。那是桀驁冷漠的世子爺麽?在這之前,如果有人跟他說,他家這世子爺會背一名女子行路,那是打死他他也不會相信的,可如今…他用力的揪了揪自己的臉,直到感覺到了疼他才能確定這真不是做夢!


    一離開柯雄幾人的視線,宜兒便在薑宥的背上掙紮開了,小聲而又倔強的道:“你放我下來。”


    這回薑宥到是聽話,馬上就將宜兒放了下來。


    宜兒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見二人這會已到了一座莊園門口,朱漆大門上的牌匾以草書寫著從雪苑三個大字,字體龍飛鳳舞,筆鋒蒼勁有力,大氣磅礴。宜兒雖也練了幾年字,可她自度還達不到古人所說的由字觀人的境界,可是這三個字,卻讓她在一見之下,立時感到了一股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的氣勢,不僅頓足多看了兩眼。


    薑宥走了幾步才發現宜兒竟在看那牌匾沒有跟上來,不僅回頭道:“看什麽呢?這是前東升侯提的字,你若喜歡,改日爺討幾副來送你便是。”


    宜兒一怔,忙問道:“你說的是那位尚公主的東升侯譚衛?”


    薑宥道:“除了他,世人還有誰能寫得出如此磅礴氣勢的字來?”


    宜兒有些吃驚,那位前東升侯譚衛的書法自成一體,鐵劃銀勾,以氣勢磅礴著稱,就連先帝爺都曾讚他的字“有鬼神莫測之格局,疾風驟雨之氣勢”,隻是這位書畫天才早在十多年前便過世了,他的書稿皆由雲平長公主親自打理收藏,雲平長公主思念亡夫,四處回收當年外流的譚衛手書,曾經還為了譚衛的一篇賦詞,開價千兩黃金,轟動一時。


    也正是因為雲平長公主的原因,譚衛的字便成了千金難求,流傳在外的可謂已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


    可薑宥卻輕描淡寫的便說要討幾副譚衛的字給她,又如何不令她吃驚?


    她知道以薑宥的個性,這話必不是隨口一說的,他既說了,就必定有把握能取到字,這讓宜兒越發好奇,猜測起薑宥的真實身份來了。


    實際上這譚衛的字,宜兒也並不是特別喜歡,她後來練字,杜子悟讓她臨摹的是江南宋萬的字帖,可其實杜子悟最喜歡的,才是這位駙馬爺的字。


    進了門,便有仆隨丫頭上前見禮,宜兒被引到一間偏房安坐吃茶,薑宥卻隨著一名丫鬟去了正房後麵的禪院。


    過了盞茶的功夫,有丫鬟進來相請,口中隻道:“老夫人請小姐前廳敘話。”


    宜兒隨那丫鬟去了,進了前廳,她卻發現薑宥不在,而正中主位上坐了一個衣飾精美,雍容華貴的老婦人,正好奇的拿眼細細的打量著她,她知道這定是這座從雪苑的主人了,正要上前福身見禮的時候,卻有個丫鬟上前,躬身在她麵上放了一個蒲團。


    宜兒一怔,這是要她行跪拜大禮的意思了,她抬頭看向老婦人,見她鬢發已白,慈眉善目,可舉止從容高貴,眼中雖無厲色,卻是威儀天生,令人不敢直視。


    這老婦人不管身份如何,光是這年紀,做宜兒的祖母也是綽綽有餘的,宜兒便含笑上前,恭恭敬敬的在蒲團上跪下,向老婦人磕了三個頭。


    老婦人見宜兒舉止從容,不急不躁,心裏便多了幾分喜愛,微微抬了抬手,早有丫鬟上前將宜兒扶了起來,老婦人便笑著指了指身旁的方凳道:“來,到老身身邊來坐。”


    宜兒便隨那丫鬟走了過去,在方凳上了坐了,隻是為示敬重,她側了身,並不敢坐實。


    老婦人道:“你的事那猴兒都跟老身說了,他有事忙去了,你也甭惦著他,這猴兒吧,看起來冷心冷肺的,卻是個穩妥的,出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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