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宜兒究竟是如何找到莊秀的,雲玹卻是很是高興,尋到了密信賬薄,他們手中便有了足夠的籌碼和唐王談判說項,那樣,要救回杜子悟,就容易得多了。是以想了想,雲玹就道:“唐王殿下要的不外乎就是這密信賬薄兩樣東西,現如今這東西在我們手上,我們自然可以以此來要求唐王放人。”


    宜兒道:“雲公子是認為應該用密信賬薄和唐王做這個交易?”


    雲玹道:“對,而且這也是現在最快能救出杜大人的方法了!”


    宜兒又看向了朱由檢道:“朱公子,你認為呢?”


    朱由檢歎了口氣,道:“小生的想法和雲兄不同,小生認為,那密信賬薄絕不能交給唐王!”


    “為什麽?”


    朱由檢道:“唐王這個人,刻薄寡恩,心狠手辣,當初王洪是他的心腹,他尤且說殺就殺了,跟這種人談什麽交易,何異於與虎謀皮?況且他隻因一己之私,在城外強設隔離營,即便瘟疫時役已得到控製,也不解除封禁,由此不知害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這般喪心病狂的人,這般卑劣無道的行徑,難道雲兄和小姐,當真願意與其同流合汙,虛於委蛇?”


    雲玹道:“朱公子所言,固然有道理,可是眼下我們的當務之急,便是救出杜大人,若不將密信賬薄給了唐王,那我們要怎樣才能救出杜大人呢?”


    朱由檢淡淡的道:“雲兄就真能確定交出了唐王要的東西,唐王就會如約放人?”


    “起碼總有一線希望,總比我們在這什麽都不做的強!”


    “如果這一線希望破了,到時候我們手裏就什麽籌碼都沒有了,那時敢問雲兄,大家又當如何?”


    “你……”


    宜兒道:“別爭了。朱公子,東西若不給唐王,那你覺得,我們該如何處理?”


    朱由檢盯著宜兒,一字一頓的道:“上京,告禦狀!”


    雲玹赫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道:“朱由檢,你瘋了?那唐王楊荃,是當今聖上的長子,曆來深得聖寵,母家威欽侯府,更是把持朝政,權傾朝野!你如今卻想去告禦狀,怎麽告?”


    朱由檢道:“唐王即便再得聖寵,能重得過皇上的萬裏江山麽?而今是啟明元年,當今聖上登基的頭一年,北三州出此大災,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這個時候,唐王事發,雲兄還認為皇上會不聞不問麽?即便是皇上當真愛重唐王,不忍重罰,那最起碼可以肯定的是,皇上必定會立時解了唐王欽差大丞的禦使身份,將人召回京師的,唐王既走,皇上自然會還杜大人一個公道的!”


    雲玹臉脹得通紅,心裏不願讚同朱由檢的這番說辭,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反駁,便恨恨然的哼了一聲。


    宜兒卻道:“可是這一來一回,往返京師起碼也要十多天的時間,途中更要避過唐王的耳目,到了京城還要打點告禦狀的事宜,七零八落下來,怕是一個月也不夠用,小女是擔心唐王這邊,恐怕是沒有這麽長的耐心!”


    朱由檢起了身,向宜兒長鞠了一躬,道:“小姐若信得過小生,小生願意親自去跑這一遭。萬花齋跟京師的珠寶銀樓向來有生意上的往來,平日裏請鏢走貨也是常事,小生若混在走貨的鏢隊裏出城的話,勢必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隻要出了城,小生日夜不停,快馬加鞭,自信趕到京城不過三四日的時間,再加上多方打理,告過禦狀,到聖旨下至北開城,相信快的話,當不超過半個月!”


    雲玹道:“杜大人如今身陷囹圄,有朝不保夕之嫌,朱公子這一來一去,卻隻能在口頭上提過半個月,試問一聲,朱公子想過杜大人的安危麽?要是半個月裏沒有告下禦狀亦或是皇上幹脆留中不發呢?”


    宜兒笑了笑,看向雲玹道:“雲公子,小女相信朱公子既說了半個月,那半月之內,就必有佳音傳回!”


    雲玹一怔,有些急了,連忙道:“可是,半個月的時間,杜大人那……”


    宜兒道:“雲公子掛念家父安危,小女子感激不盡,家父這邊,小女子會設法將人先救出來再說,至於唐王那,相信密信賬薄在我手上,他投鼠忌器,敷衍應付個半個月,應該也可以辦到!”


    看宜兒的神情,竟是已定了主意,雲玹心中總覺不妥,卻也不好再爭辯下去。


    朱由檢長身玉立,再次向宜兒抱拳行禮,道:“小姐能相信小生,小生亦是感激不盡,小姐但請寬心,但凡小生尚有一口氣在,絕不負小姐信重相托!”


    雲玹看了看朱由檢,道:“既然小姐已經打定了主意,也罷,朱公子一人上京,終歸不妥,小生手下到有幾個人,要不就讓他們隨朱公子走一趟,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服侍的人!”


    朱由檢道:“雲兄好意,小弟心領了,隻是這一路上,人多反而打眼,還是不如小弟一人上路的方便!”


    雲玹皺了皺眉。


    宜兒起了身,道:“既如此,二位公子稍等,小女前去準備一下。”


    宜兒出了房,綠芙早已在門外候著了,上前輕聲道:“那二人說想和小姐單獨說話!”


    宜兒點了點頭,她本來也正要去找董擎莊秀二人,討那密信賬薄的,遂領著三個丫鬟直接去了安置莊秀的那間側房。


    將綠芙藍蕎留在了門外,宜兒隻領著青漓走了進去。


    董擎和莊秀本來圍桌而坐,見宜兒進來了,便都起了身,並手而立。董擎麵色肅然,莊秀的眼圈通紅,顯是剛剛哭過,宜兒對二人輕輕頷首,在牆邊的一張藤椅上坐了下來。


    董擎看門見山,道:“我兄妹二人多次得小姐大恩,本來就無以為報,更不該和小姐提什麽條件,隻是如今,我們的情形小姐也知道,我們確實是已無路可走,所以,那東西,我們兄妹在交給小姐之前,還希望小姐能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你想要我保住你們的性命?”


    董擎搖頭,道:“不僅如此,我還希望小姐能收留我們兄妹!”


    宜兒有些意外:“收留?”


    董擎道:“為奴為仆,做牛做馬,我們兄妹都絕無怨言,隻希望小姐能收了我們,至此,我們兄妹的性命就給了小姐,隻要小姐有令,哪怕是要我們兄妹二人去死,我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你們是想賣身為奴?”


    “我們在衙門裏都有案底,又是海捕文書上畫影緝拿的要犯,要走官家的文書簽賣身契怕是不行,但小姐請相信我董擎,我雖隻是名青匪,但言出必行,小姐若還是不信,我願當著我董家的列祖牌位起誓!”


    宜兒看了一眼莊秀,道:“你讓莊娘子也跟我為奴?”


    莊秀躬身道:“奴家是心甘情願想要留在小姐身邊侍候的!”


    宜兒笑了笑,道:“為什麽呢?你們大可讓我保你們性命,再送你們出城,到時候天高海闊,你們想做什麽不可以,為何偏偏想要跟著我呢?”


    董擎道:“小姐以前也是體會過百姓疾苦的人,當知道平頭百姓討生活的不易,更何況像我們兄妹這樣的人。坦白講,不管我們去了哪裏,也不可能安生得了,官府的緝拿就是不提,我們拿不到路引,不管在哪也無法找得到什麽正當的營生,與其這般偷偷摸摸的一輩子,我們兄妹商量過了,還不如跟了小姐,先安定下來再說!”


    宜兒道:“你們是想讓我給你們重新安排一個身份,能以此安定下來?”


    董擎道:“小姐是知府大人家的大小姐,我是覺得給我們兄妹順便安排個身份什麽的,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當然了,我之前說投奔小姐,願意委身為奴也是真的,不說小姐數次救我性命的大恩,但隻小姐為我們兄妹重新安排身份,隻這一條,也相當於我兄妹的再生父母,我兄妹即便為奴為婢,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若我給你們安排了新身份,你們可願以新身份簽下賣身死契?”


    董擎莊秀對望了一眼,同時躬身應道:“願意!”


    宜兒想了想,道:“也罷,不過這事現在急不得,先待眼下唐王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我再為你們想想辦法!”


    二人應了是,董擎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事,想求小姐同意!”


    “什麽事?”


    董擎頓了一下才道:“杜大人在北開三年任滿之後,小姐自會隨其返回京師的,我們兄妹想讓小姐答應的是,到時候小姐回京,還希望一定要帶上我們兄妹!”


    宜兒一怔,明顯的有所警覺,脫口便道:“你們要去京城?”


    董擎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我不願欺瞞小姐,這也是我們兄妹決定跟著小姐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你們要幹嘛?”


    董擎道:“小姐可能不知,當日的西直營經略使大人賀平堯因為平匪有功,被當時的皇帝調回了京師,加封為東山侯。”


    宜兒赫然抬頭,她依稀記得,當日正是這賀平堯率的西直營大軍平的隆青山匪亂,而且這東山侯,她怎麽老是覺得在什麽地方聽人說起過,想了好大一會,才想起上次去雲府做客的時候,雲瑤曾說過,雲家有意要雲玹娶的就是東山侯府的小姐,而且雙方似乎早已談定,隻等雲家上門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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