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茶奉親,在當下的條件下,當然隻是圖的這層意思,走了個形式,杜子悟當即就表示,回了北開城再為宜兒辦個盛大的認親盛會。


    那些仆隨第一次跪拜了自家小姐,宜兒當然得有所表示,見麵禮的自是少不了,好在李氏早有準備,早塞給了宜兒一把碎銀子,由著她打賞。


    平日裏的打賞最多不過多給幾個大錢了事,如今宜兒賞出去的竟全是碎銀,仆隨們自是歡天喜地,心下也明白這是主子高興,更能看出杜子悟夫婦對這位失散十年的小姐的看重和寵愛!


    宜兒之前都是接受別人賞賜的,這頭一回賞別人,心裏總有些忐忑,不過李氏就坐在她身邊,一直笑盈盈的看著她,這讓她心裏安定了許多,待打賞完了,好些人的名字她也記不住,不過像秦過三,領頭的護衛嚴析,杜子悟的隨身小廝靳山等等幾人她還都記了下來。


    青湘侯府當然是在京師昀都,而杜子悟舉家北上,卻是杜子悟領了皇命,就任連州知府,此番正是往北開城上任去的。


    當初北三州大旱,啟明帝命大皇子唐王殿下為欽差大丞,往北三州賑災,唐王初到北開城,就以賑災不力的罪名殺了當時的連州知府王洪,而後連州知府的位置一直懸空,因唐王坐鎮北開,是以實際上他等於是同時兼任了連州知府,數日前,啟明帝才欽點了剛從靳山任滿回京述職的杜子悟為新任連州知府,即日便往連州就職!


    而那秦過三,宜兒最開始便想的不差,他本就不是專門的大夫,而是杜子悟極為倚重的幕僚師爺,而嚴析和其他七名護衛都出自青湘侯府,其實說起來,杜子悟在青湘侯府,本是長子,又是嫡出,按理說青湘侯的爵位怎麽也該落在他的頭上,偏他沒要恩封,反而走的是科舉的路子入仕,宜兒不明白其中的緣由,隻是隱約中,總感覺杜子悟夫婦和青湘侯府的關係並不好!


    因為杜子悟夫婦所乘的官船觸礁,李氏落水後,杜子悟心急,連夜帶人沿著河岸找來,所以丫鬟嬤嬤全都未帶,隻帶了一從男性仆隨,當天晚上,自然沒有丫鬟伺候,不過李氏顯然並不在意,晚上甚至棄了杜子悟,和宜兒一個帳篷睡的,娘倆頭並著頭,李氏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多半說的都是杜飛鳶小的時候長得有多可愛,生得有多討人喜歡芸芸的!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上路,因為沒有馬匹,大家隻能徒步,考慮到隊伍裏有李氏和宜兒兩人,隊伍走得很慢,這般走了近一個時辰,迎麵就過來了一隊人馬,裏麵竟然還有一輛馬車。


    宜兒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就看見來的這隊人馬領頭的竟然是嚴析,宜兒這才反應過來為何早上起來的時候沒看見嚴析,想來他是早就出發,去尋到了杜家的車隊,然後領著車隊回來接人了。


    兩方人馬一匯合,又免不了一番引見跪拜,隻是這一次宜兒見的多是丫鬟嬤嬤,至於男丁仆隨,到是被杜子悟一語帶過。


    李氏貼身伺候的有兩個丫頭,一個叫流鶯,一個叫知畫,她當即就將流鶯撥給了宜兒,因為此番是杜子悟赴任,路上帶的人手本就不夠,除了這兩個貼身的丫頭,就隻有四個得力的嬤嬤跟著,李氏就又差了一個姓王的嬤嬤負責照顧宜兒的起居!


    流鶯今年已十六歲,模樣生得好,長得很美,得李氏吩咐後,她便要向宜兒行大禮,被宜兒攔了後,李氏也說要行大禮,到了北開安定好了之後,再好好的向新主子行禮討賞,她這才作了罷。隻是流鶯麵上雖然不顯,宜兒卻敏銳的發現她心裏有些不樂意,宜兒就在想,也許她伺候慣了李氏,並不想離開吧,要是這樣,到了北開,她身邊有了其他人,就找個機會還是把她放到李氏身邊去吧!


    馬車隻有一輛,李氏和宜兒坐了,就連杜子悟都是騎馬而行,這一下,隊伍的速度就快了不少,在一處官驛裏用了午飯,傍晚的時候,隊伍就進了灃城。


    北三州曆來以地廣人稀著稱,而其中又以連州為首,連州在三州當中,地域最廣,人口也是最多,光其下的屬縣就有二十一個,連州首府北開城更是北方重鎮,因南下江南的大運河起始於此,這裏更是整個北嶺的交通樞紐,有著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


    而此番天災,連州也是北三州受災最重的地方,唐王殿下一出京師就坐鎮於此,也正是緣由於此。


    宜兒在地理方位上可謂一無所知,不過她也知道過灃城就是北開了,照這樣看來,今晚在灃城歇息一晚,明天應該就可趕到北開城了。


    杜子悟本不想驚動地方官衙,隻是入城的時候盤查甚嚴,不得已,隻得出示了文書方帖,於是隊伍找了一家客棧剛剛安置好,灃城縣令張達開就領著家眷上門拜竭了。


    宜兒跟著李氏當然不用理會張達開,不過張達開的家眷就是她們招待的對象了。


    張夫人帶了個女兒過來,隻有十三歲,叫張雙嵐,想來來之前人家也打聽了李氏和宜兒的情況,所以特意帶了個和宜兒年齡相仿的女兒過來。


    張雙嵐人很文靜,一看就是個規規矩矩的乖乖女,雙方見了禮後,張雙嵐就送上了她的禮物,兩張蜀錦織成的方帕!


    宜兒兩手空空,哪裏會有這種小女孩用的小東西來回禮?張雙嵐也知道她們來得突然,宜兒他們又在趕路,自然不會有什麽準備,所以送了東西,便輕聲道:“這方帕本就是個消遣的東西,也不值錢,隻是上麵的芍藥花是我閑暇裏繡的,杜小姐不嫌棄我就放心了!”


    宜兒看了看手裏的方帕,笑著道:“這芍藥花是姐姐親自繡的啊?繡得真好!”


    這種客氣的誇獎張雙嵐自然聽得多了,當下也隻是笑了笑,也客氣的道:“杜小姐謬讚了!”


    宜兒上前拉著張雙嵐的手,親熱的道:“姐姐這是和我生分了,我都喊姐姐了,姐姐還一個勁的叫杜小姐!我叫宜…飛鳶,姐姐不如就叫我飛鳶吧?”


    張雙嵐遲疑了一下,抬頭見她母親張夫人正向她不動聲色的微微頷首,當下便笑盈盈的點了點頭,叫了一聲“飛鳶”!


    宜兒這才指著方帕上的芍藥花道:“姐姐這裏用的錯針吧,錯針的針腳如此嚴密,姐姐的繡技可真好,哦,這裏,這裏姐姐改了盤金,由錯針改盤金,真真的巧思,我就從來沒有想到過,姐姐真是有玲瓏心肝的妙人兒!”


    張雙嵐一怔,就連坐在一旁的張夫人都是呆了一下!


    張雙嵐半天才驚奇道:“你也會刺繡?”


    宜兒道:“會一點,不過沒有姐姐繡得好!”


    張雙嵐先聽宜兒誇她繡技,隻當是客套,如今見她言之有物,當下哪裏還看不出宜兒是真心讚她,她心中歡喜,頓時就有點喜歡宜兒了,當下也回拉著宜兒的手,道:“來,跟我說說,你都會些什麽針法?”


    宜兒麵上微笑,就和張雙嵐討論起了針法繡樣,她的繡技本就出眾,又在明風繡樓當過繡娘,雖說沒有拜衛娘子為師,可平時裏也沒少得衛娘子指點,所以無論是對繡技的理解認識還是真正的動手下針,又哪是張雙嵐這個養在深閨的女子能相提並論的?她本著不出彩,隻順著張雙嵐的話說下去,卻是信手拈來,侃侃而談,偏偏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隱含深意,可謂真知灼見。


    這要是一個真正精通繡技的繡娘在這裏,聽了宜兒這番話,必定心有感悟,大為震撼,不過張雙嵐隻是剛剛接觸刺繡,要說火候確實還談不上,反而到對宜兒沒有太多的震驚,她隻是覺得宜兒說的好像都很有道理。


    到是一旁的張夫人,她對繡技有一些造詣火候,是聽出了宜兒的不凡,不免有些吃驚,向李氏道:“想不到杜小姐小小年紀,又是堂堂知府千斤,竟會有如此精湛的刺繡功底!”


    李氏笑了笑,道:“她自己喜歡,平時就喜歡繡一些小東西,要說什麽功底,張夫人到是過獎了。”


    送走張夫人和張雙嵐後,宜兒就抱著李氏的胳膊,道:“母親,我今天表現得怎樣?”


    李氏滿麵含笑,道:“好,娘親都沒有想到,你第一次就能做得這麽好!”


    宜兒道:“母親看我,自是哪裏都是好了,隻是母親若一直就這麽誇著我,我看用不了多久,我這尾巴就要翹上天了!”


    李氏哈哈大笑,道:“不過鳶兒,那張家小姐,你喜歡麽?”


    “才見了一麵,看上去還不錯,反正,也不討厭就是了!”


    李氏點了點頭,道:“鳶兒,如果遇到了不喜歡的人,你也不用難為自己去討好誰,你是娘親的乖女兒,你父親是知府大人,我們不需要去巴結奉承誰,你知道嗎?”


    “嗯!”宜兒重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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