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


    閑王府的西後林中,種的就是青鬆。一棵棵青鬆即使在寒冬中,也依舊如此蒼翠,散發著勃勃的生機,綠色的針葉襯著白色的雪,綠的更綠,白的愈白,格外地清新。


    這樣的美麗,謝宛雲還沒來得及細細地打量,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謝宛雲柔順地依著於閑,任他緊緊地將他擁入了懷中,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能聽到於閑的心跳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又再見麵了。


    直到此時,這種認知才變得真實起來。


    突然,謝宛雲的鼻頭就有些微酸。她伸出胳膊,也緊緊地回抱住了於閑。冰天雪地中,兩人緊緊地相擁,外頭的一切風雪,都似乎不再存在了。


    許久之後,於閑才緩緩地鬆開了謝宛雲,看到她微紅的眼,大驚。


    “為什麽哭了?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了?還是因為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焦急之下,於閑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小的時候,謝宛雲是有些愛哭的,那個時候,他從來都不怕她哭。因為知道,有的時候,哭隻是她達到目的手段而已。謝家莊的那些男人還有男孩子們,都怕看見她哭。隻要她一哭,就是摘星星摘月亮,他們也會給她。


    那個時候,於閑不明白他們的想法。


    雖然裏頭有幾個笨蛋,可是,大部分都還是聰明的,肯定也知道謝宛雲並不是真哭,為何還要上她的當呢?


    可是現在,於閑有些明白了。


    不論她是真哭還是假哭,隻要能讓她笑起來,無論什麽事,他也同他們一樣,是什麽事都願意做的。


    隻是,自從再見麵之後,謝宛雲卻不曾在他麵前哭過。


    無論碰到了多難的事情,即使在她身處牢籠,不日即將問斬的時候,她也不曾在他的懷裏哭泣過。


    而如今,她卻哭了。


    這讓於閑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原來,最讓一個男人害怕的,不是天崩地裂,而是心愛女子的眼淚。


    謝宛雲其實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哭,若是換了以前,她是絕對不會哭的。她得堅強,更堅強一些。因為她有必須要做的事情。身上總像是背著重重地像山般沉重的東西,讓她即使在再開心的時候,也無法真正地輕鬆起來。她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她沒有這樣輕鬆的資格。


    然而現在,也許是因為已經卸下了一半的重擔的原故吧,似乎輕鬆了許多。


    許許多多壓抑著的情緒,在被於閑緊擁在懷裏的時候,全都湧了上來,順其自然地就掉下了淚。


    此時,見於閑這般緊張,謝宛雲本來已經停住了淚的眼,就又透出蒙蒙的霧意來,惹得於閑更加緊張的時候,她卻又撲哧一聲笑了。


    “騙你的。”


    “好啊,你竟然敢騙我,給我過來,看我不撓你的癢?”


    “才不要。你要撓我的癢,我才不過去呢。”


    謝宛雲警覺地看著於閑,一口回絕。


    “你不過來,那我就過去了。”


    於閑猛地朝謝宛雲撲了過來,謝宛雲扭頭就跑。兩人在青翠的鬆林之中追逐著,不時搖落樹上的積雪,映著初升的金色陽光。黑暗已經過去,光明已經到來,一切看起來都是這樣充滿著生機和希望。


    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吧?


    是吧?


    永平侯府前,卻掛起了高高的白色燈籠,這是府中有人過世,要辦喪事的意思。白色的燈,映著朱紅的門,顯得格外淒豔、不祥。


    錢氏死了。


    掌握了永平侯府二十多年命運的這個女人,終究以這樣一種方式離開了人間。這裏,終於再也不是錢氏的永平侯府了。


    朱承平作為這個府裏的新主人,錢氏的喪事自然是他主辦的,柳如月則負責扶助於他,務必將這次喪事辦得體體麵麵、轟轟烈烈。


    這是來自於當今聖上蕭景的命令。


    而玉皇貴妃已經哭昏過去好幾回了,錢氏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了,甚至動到了胎氣,蕭景嚇得不輕,本來是要立即帶她回宮的。但是,因為玉皇貴妃執意要為錢氏守靈,隻得答應她留了下來。但是,交換交件是玉皇貴妃不得整夜守靈,平常要在床上臥床休息,隻能每日去幾趟,為錢氏上香。玉皇貴妃知道,蕭景平常雖然甚少違拗她的意思,一切都聽她的,但是,真的下了決心,卻是她無論如何勸也不起作用的。畢竟,他是當今聖上,並不是一般的男人。而且,雖然傷心,但是,玉皇貴妃也怕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有事,也隻有答應了。


    而柳如月,也是身子嬌弱,又懷著孩子,也是禁不住的。朱承平又要忙著讓人去各府報信,準備棺木、壽衣什麽的。


    誰也沒有想到錢氏去的會是如此突然,需要準備的事情多得不行,蕭景又要大辦,更是增加了事情的複雜程度,朱承平忙得像個陀螺,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而朱傳盛,則找了個上山去請老侯爺、老夫人的名義,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所以,守著靈堂的,卻是一個主人也沒有,隻有一些跟著錢氏的丫頭而已。


    “我的腿都快酸死了,才半天就這個樣子,還要守三天,簡是要去了我大半條命了。唉,也不知道到時候發白包的時候,會不會給咱們多發一點。”


    琥珀捶著發酸的腿,小小聲地說道。


    “真是跪酸了的嗎?我看,怕是站酸了的吧?”


    聽到了琥珀的話,珊瑚取笑道。


    “什麽意思?”


    琥珀疑惑地問道。


    “還想裝蒜?你瞞得過我,可瞞不過別人的眼。聽管後門的胖嫂說,就在昨天,有個人來找你了。聽說,這麽冷的天,兩個人竟然就一直站在那裏,中午飯的時間都過去了。你說,這腿它能不酸嗎?我光聽說,牙可都酸了呢!”


    珊蝴打趣地道。


    琥珀鬧了個大紅臉,要去捶珊瑚的肩,她卻避開了,轉身就逃。琥珀笑叫著:“還不給我站住,再不站住,小心我撕你的嘴!”


    兩人笑叫著,在靈堂裏跑。


    這裏本來就比較偏僻,除了她們幾個守靈的人,也沒什麽人來。這時候,都在為準備錢氏的喪事而忙著,但凡有空的人都被抽調到各處辦事了。


    珍珠一進來,見到的就是這般沒有規矩的模樣,忍不住大喝一聲:“你們這是在幹什麽?這裏可是夫人的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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