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說完,甩著帕子一扭一扭地走了。


    柳如月則全身僵在那裏。


    芳菲剛才說朱承平要去她那裏,因為要念書,他都已經有許久不曾去過她那裏了。現在竟然要去芳菲那裏?


    柳如月的手捏得緊緊的,看著芳菲的背影,眼裏全是恨意。


    香槿的眼都紅了,一口一個私會野男人,那眼裏的鄙意,還有對柳如月的示威、汙辱讓她怒火中燒,如果不是想著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再惹事,她絕對饒不了芳菲。


    突然,芳菲又輕笑了起來,大聲道:“聽說,那喬公子對門夫人說,若早知道是這種貨色寫信給他的,他就去都不會去了。哈,有人倒貼男人都沒有人要啊。我看,也隻有外頭的乞丐才會饑不擇食地肯上她了。不如去當乞丐婆子好了。”


    腦子裏的一根弦斷了。


    “芳菲——”


    香槿大吼,衝了上去,眼中一片血光。


    回過神來,原本站在橋上的秀碧已經倒在了橋下的大石之上,血泊在她的周身驀延開來,她用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香槿。


    香槿楞住了,怎麽不是芳菲,而是秀碧?


    而經過這裏的眾下人們也全呆住了。


    芳菲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就在剛才,香槿應該要推的人本來應該是她的,結果,她覺得秀碧走的慢了,伸手去揪她的耳朵,剛好身子一轉,把秀碧一拖過來,結果,香槿推的人就變成了秀碧。芳菲雖然痛恨秀碧之極,可是,秀碧可以說是代她遭了這一橫禍的。


    芳菲掙紮了一下,終於還是朝著眾下人喊道:“還楞著幹什麽?快去找大夫來救人啊!快去、快去!”


    在她的吆喝下,眾下人這才開始移動了起來。


    芳菲則跪到了秀碧的旁邊,指揮著下人,弄了一個擔架,將秀碧匆匆抬回她的院子。兩個婆子擔著擔架,芳菲跟在擔架的旁邊,突然,她的手被秀碧滿是血汙的手緊緊地抓住了。秀碧虛弱地張著嘴,好像在說些什麽。


    芳菲就低下了頭來,湊在她的嘴邊。


    “芳菲,我活不了了。那次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害了你的孩子。不過,如今我也活不了了,算是以命抵命吧。”


    秋碧喘著氣,吃力地說著,血不斷從她的口裏流了出來,聲音微弱。


    “別說了,一會兒大夫就來了,留著點力氣。你、你會沒事的。”


    芳菲勸道,又起身催促那些婆子:“你們還不快一點!慢騰騰的,沒有吃飯啊!”


    “不,我要說,”秀碧大急,伸出了手抓住了芳菲的手,芳菲一顫,下意識地就甩開了,然而,低頭看到秋碧那淒慘的模樣,黯淡的眼神,終是不忍心,伏下了身子,又湊到了她的嘴邊。秋碧繼續說道:“我死了不要緊,這是我的報應,我不怨。可是,我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那弟弟,他身子虛弱,如果沒有我在府裏幫襯,他肯定也活不了了。我這條賤命不可惜,可他是無辜的。芳菲,念在我們好了一場,如果實在情況危急,你能不能幫幫他。我知道我不該求你,也沒有那個臉求你,可是,除了你,我沒有人好求了。求求你,答應我吧!”


    “說的什麽傻話,你的弟弟,你自己好了自己照顧好了,別想推在我的身上,你會沒事的。我還沒有報完仇呢,你怎麽能死呢!”


    “我也想活著給你報仇。可是,我活不了了,我自己知道。大概是人之將死,總會明白一點。思來想去,我自己都想不明白,那個時候怎麽竟然會給豬油蒙了心,起了歹心。芳菲,對不起,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做你真正的好姐妹,好好地被償你,絕對不會再犯這種錯了。對不起、對不起,你、能、不、能原諒我?”


    秀碧期待地看著芳菲。


    芳菲咬著下唇,原諒的話,她卻又說不出來,她失去的,豈是一句對不起所能彌補的?


    看到芳菲如此,秀碧的眼中露出了失望,隨後,她的眼神越來越黯淡,能怪誰呢?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如果再有來生,如果再有來生……


    秀碧的眼前出現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入府,她、爹、娘還有弟弟生活在一起,弟弟還沒有生病,白胖白胖地,剛學會走路,總是跟在她的身後,叫著“姐姐、姐姐,跟我玩”。她不耐煩跟個小不點玩,總是躲開他。他就滿院子地到處亂找,連雞舍裏都去,把全身搞的都是雞糞。娘回來了見著了,氣得揪著她的耳朵罵她。而爹則笑著在她身前攔著,勸著。弟弟則因為終於找到她了,高興地往她身上撲,那個小粘人蟲,臉上還有鼻涕呢……


    秀碧的眼終於閉了起來,嘴角卻微彎。


    在最後這一刻,她終於找到了久違的平靜和幸福。也許,在最後一刻,人才會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不是富貴、不是榮華、不是別人羨慕嫉妒的眼光。


    其實,她想要的很簡單,就是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最初,也是因為弟弟的病,她這才進府的,隻是,後來她有些忘記了。


    現在,她終於又想起來了。


    隻是,已經遲了。


    “秀碧、秀碧!”


    芳菲見狀況不對,大聲地呼喚著。


    可是,秀碧已經再也不會回答她了。


    芳菲的手顫抖地伸到了秀碧的鼻間,已經不見一點兒呼氣了。她的手顫抖著,淚不停地流了下來。她都不知道,她在哭些什麽,明明是這個她當作好姐妹般的人背叛了她,甚至親手要害她,也害死了她的孩子。


    她本來是恨得想要她死的。


    現在這樣,應該正中下懷才是。


    可是,她卻哭了。


    而且,哭得很傷心。


    她想起了,原來她們也曾有很好的時候,她們兩個一起在錢氏的院子裏長大,年紀小被年紀大的丫頭們欺負的時候,也曾經互相安慰過;想起她做錯了事,被罰不許吃飯時,也是秀碧偷偷地藏了包子給她的;一起分去了謝宛雲的院子;一起去了世子院,後來的侯爺院……


    現在,秀碧走了,再也不在了。


    一切都是香槿,是香槿害了秀碧,若不是香槿,秀碧不會這樣的。


    “放心,我會替你,還有我的孩子報仇的。”


    這一回,殺人償命,她絕對逃不了的。


    芳菲對著秀碧的遺體發著誓。


    秀碧死了的消息傳到了柳如月她們那裏,柳如月終於痛下了決心,對香槿道:“走,趕緊收拾行李,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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