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說到後來,錢氏哭成了個淚人兒。


    玉貴妃卻也是委屈不已,她道:“姐姐你怎麽和別人一樣,隻見著我的風光,卻見不著我的難處?由來花無百日好,人無千日紅。花開花落總有期,沒有永開不敗的花,沒有永遠站在巔峰的人。由來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


    聖上縱然現在寵我,可是,這女人的青春就這麽多年。紅顏一老,還會有哪個君王看顧?那前朝的西妃,順帝那時那麽寵愛她,建了金屋藏她。等她年華老去,不也將她打入了冷宮,縱使她夜夜悲泣,也再不曾入她的宮門了嗎?


    前些日子,侍女為我梳發時,竟發現,我這頭上,已經開始生白發了。


    我的好日子,又還有幾年呢?


    現在這個時候,還鬧出這大的事,姐姐你是怕我失寵的時間還不夠快,想要把它提前一點嗎?


    你可知道,為了你們的事,我上次和皇上又求又鬧,他就十天沒有進我的寢宮了。若換了以前,別說是十天,就是兩天,他也呆不住的。


    姐姐你隻知道你的委屈,你又哪知道我的?


    這麽多年下來,你以為,我容易嗎?我每日都在擔驚受怕,擔心這後宮來了比我更美更吸引聖上的女子,常常在半夜驚醒,一夜難眠。


    這種日子,姐姐你又知道嗎?”


    錢氏、玉貴妃兩個互相背對著,各自傷心著。


    金黃色雕鳥紋的精美燭台之上,燭火靜靜地燃燒著,淚一滴滴地沿著燭身滾落在燭台之中,累積成了一座山。


    沉默一直在繼續著,隻有蠟燭燃燒的聲音和女子的低泣聲在深深的宮殿之中滯留不去。


    最後,是大步而來的腳步聲驚醒了玉貴妃。她忙對錢氏道:“是皇上來了。”


    說完,她用手帕擦了眼角的淚,迎了上去,錢氏也連忙跟在了她的身後。兩人還沒到門口,當今聖上蕭景就走了進來。


    “見過皇上。”


    “你這麽多禮作甚?”


    如此說著的蕭景親自扶起了玉貴妃,對錢氏卻不聞不問,任由她跪著。玉貴妃剛才雖說和錢氏鬧了意氣,但到底姐妹情深,自己抱怨一下可以,哪舍得別人給她難堪。於是,對著蕭景露出了祈求的神情,拉了拉他的衣袖。


    蕭景瞧著她通紅的眼,曉得定是剛才哭過了。


    玉貴妃這個姐姐,從以前起就是個不省心的。蕭景素來就不大喜她,不過是愛屋及烏,這才多加照顧。但最近這事整的,就是蕭景,也有些不耐煩了。


    但不忍玉貴妃傷心,隻得勉強道:“好了,起來回話吧!”


    幾人分座位坐下來。


    蕭景嚴肅地問道。


    “錢氏,你現在給朕說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棺中的屍體會變成別人?你跟這件事究竟有沒有關係?”


    反正王嬤嬤都已經死了。


    死無對證,錢氏就把對著老夫人說的話重又說了一遍。


    蕭景聽了,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哪有這麽巧的事情,多半是錢氏為了怕這王嬤嬤供出她來,幹脆殺人滅口了。不過,心裏倒鬆了口氣。如此也好,至少可以把一切的事情全扣在這死去的人頭上了。反正,死人是不會穿幫的。


    聽完了,訓了錢氏幾句治府不嚴,這主母是怎麽當的,他就打發錢氏下去了,殿中,就剩下他與玉貴妃。


    “聖上,”玉貴妃哀哀地看著他:“這件事情,你打算怎麽辦呢?姐姐他,不會有事吧?”


    蕭景也是頭疼:“玉兒,這件事,不是我不答應你。隻是,母後的反應你也看到了吧?你姐姐她實在是太胡來了。上次的事,惹得朝廷民間議論紛紛,母後本來就已經很不高興了。但是,查無實證,空穴來風,我強壓下來,她也就忍了。可是,這一次可不一樣,當場那假屍可就被揭開了,去參加喪事的京城的王公貴族可是都瞧得清清楚楚的了。緊接著,那王嬤嬤就死了。你說,換了你,你信不?現在謝氏族人又全跪在禦門之外,要給他們一個公道。明日,隻怕整個朝廷的官員都要彈劾永平侯府了,母後也惱了,都撂下了那種話,這種情況下,你叫我怎麽辦?”


    “我、我不管,我爹娘去的早,姐姐把我養這麽大。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真的被人休了吧?若是那樣,依她的性子,肯定是活不下去的。姐姐若是死了,我、我也不要活了!”


    玉貴妃咬了咬牙地說道。


    蕭景的臉色沉了,不悅地站了起來,抬起了玉貴妃的下巴:“錢湘玉,你這是在威脅朕嗎?”


    “告訴你,不要以為朕寵你,就可以爬到朕的頭上去了。”


    “朕為你做了這麽多,若換了其他妃子,隻有感激涕零的份。你卻這般不知好歹,得寸進尺,你、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


    蕭景怒聲說完,大步地離去,出去的時候,手掃翻了一隻燭台,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而倒在地上的蠟燭,滅了。


    不,不是真的滅了,似乎還有一點煙存在似的,散發著熱量。它緊緊地挨著地毯,慢慢地,地毯似乎也發出一種糊的味道。


    而玉貴妃,隻是怔怔地看著蕭景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種淒涼的感覺。他竟然就這樣走了,連一個頭也不回。


    這一走,他還會再回來嗎?


    還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以前,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她年輕,她美麗,她自信,沒有任何女人能比她更讓他著迷了。


    可是,最近,從發現那根白發的時候開始,她發覺她漸漸地不那麽確信了,不那麽肯定了。


    在這宮裏,若是失去了他的寵愛,她還會有什麽?


    想得出神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殿中地毯開始出著細小的煙,並不大,也不見火星,就這麽,隻是漸漸地變得黑了一些,煙多了一些。


    蕭景剛出藏玉宮,就有小太監跑來傳達皇太後的懿旨,宣他到鳳儀宮。


    在那裏,等著他的是故事的另外一個版本。


    說完之後,皇太後看著他:“皇上,這件事你究竟打算如何處理?現在在禦門外的謝氏族人,滿朝的文武大臣,還有永平侯老夫人、對你有救命之恩的寧太妃,你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要對不起所有的人嗎?你的父皇和我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皇太後嚴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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