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的壓力其實也不小,如果謝家這些人一直這麽哭鬧下去,永平侯府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了,如今見謝老爺子這般明理,及時製止了這幫子女人,心下實在感激。這點要求也是情理之中的,哪有不答應的,連連點頭道:“這是應當的,這是應當的,我這就命人開棺。”


    突聽一個聲音尖銳而刺耳地響了起來,道:“不行!”


    眾人愕然朝發聲者望去,同故去的親人見最後一麵,這樣合情合理的請求,竟然也有人說不行?


    是誰?


    敢冒這種大不韙?


    錢氏是下意識地出聲地,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說出了口,隻當眾人驚愕的眼光都投向她時,她才發覺。


    她也是見過世麵的人物,反應也快,就忙帕子抹著眼角,掩飾道:“老爺子,不是我們不想讓你們同宛雲告別,實在是,不忍心啊!她那樣子,連我這個當婆婆的都不忍心看,你們養了她這麽多年,若是一個受不住,那該如何是好啊?隻怕宛雲在地底下都不得安靈。”


    “不行,我們絕對不能這麽做。”


    錢氏的臉上滿是堅決和替謝家眾人考慮的關切,而且,巧妙地把“我”字換成了“我們”,一下子就把老侯爺、老夫人也拉到了她這一邊。


    謝宛雲在外頭,先還聽到哭聲震天,三嬸娘的聲音都傳到府外了,讓她的心都跟著揪成一片,不知道柔弱的母親受不受得住,她隻希望能有人勸勸母親她們,讓她們趕緊停下來,不要太傷心了。


    可突然之間,又安靜了下來。


    本來應該安心一點的,母親她們終於不再哭了,可是,心裏卻更擔心了,這沒有動靜,也不知道咋回事了。祖父收到了她的信,應該知道怎麽做最好吧?可是,族中來了這麽多長者,祖父未必能掌握局勢,若是身不由己的話……


    越想這心裏越是擔心。


    偏偏在外頭隻看得到靈堂那裏的人是越圍越多,卻是聽不到裏頭的話了。真正是讓人擔心死了。


    丟丟還抓著一個雞腿,不停地試圖喂給她,討好地道“娘、吃”“娘娘、吃”,謝宛雲心浮氣躁地一揮手:“娘不吃,你自己吃好了。”


    心煩之下,她都要沒有發現無意識中,竟然自稱了一聲“娘”了。


    結果,雞腿掉了。


    丟丟放聲大哭。


    豆芽菜用責備的目光看著謝宛雲。


    謝宛雲卻仿佛沒有瞧見似地,驀地站了起來,再這樣坐著,她非急瘋了不可。就在這時,一隻手拉住了謝宛雲的胳膊,謝宛雲回頭一瞧,卻是龍哥兒,他低聲道:“跟我來。”


    “這是?”


    謝宛雲疑惑地道。


    卻見飛鼠從底下的洞裏鑽了出來,朝謝宛雲招了招手:“從這裏進。”


    沒有想到,龍哥兒、飛鼠會這麽做,竟然為了她這樣一個認識了沒有幾天的人,謝宛雲咬了咬唇,朝龍哥兒點了點頭,也不顧地上的肮髒,爬了進去。


    進去了之後,她才有些奇怪地問道:“這院牆這裏怎麽會有洞呢?”


    飛鼠一臉得意地道:“哪個大戶人家沒有幾個狗洞的?”


    狗、狗洞!


    謝宛雲僵住了。


    這個名詞她是聽過的,可是,作為可以隨時堂堂正正進出大門的人,鑽,她還是第一次。謝宛雲腦子裏一片空白,不過,身子還記得往地頭兒走,隻是,飛鼠看著她走路的樣子,疑惑地道:“龍哥,莫姨走路怎麽同手同腳啊?”


    龍哥兒清咳了兩聲,才掩住了到嘴的笑意。


    男人嘻皮笑臉,容易沒有威嚴。


    然後道:“走吧!別跟丟了。”


    此時,一輛馬車之上,宋啟疑惑地摸著下巴:“真奇怪,是看錯了嗎?楚辭那家夥那天找的那個女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搖了搖頭,未免也太巧了吧!


    楚辭後來似乎又暗中去那裏找了不少次,都要沒有收獲,不會他一出門就給撞上了吧?雖然他向來運氣好,但這也好過頭了點,讓他很慚愧的。


    謝宛雲熟門熟路地來到了靈堂,這一日客人實在太多,下人們也不能全記住都來了誰誰誰,人人都光顧著忙手裏的事了,一路也無人阻擋他們。


    他們到時,圍在靈堂看熱鬧的人已經很不少了,有準備當和事佬的,有惟恐天下不亂的,也有純粹瞧熱鬧了。


    人越多,謝家眾人越高興,一會兒這就是免費的宣傳品啊。


    錢氏在這個時候,也發揮了她當家主母的氣度,一副為謝氏眾人考慮的樣子,苦勸不已,情深意重。


    見她這樣說,謝老爺子也不強求,歎息一聲道:“既然親家母這樣說,那我們就領了您的好意吧。”


    果然!


    錢氏暗喜,眼中的輕鄙之色卻更濃。


    就知道從謝老爺子這裏下手是對的,以這謝老爺子的軟弱,定然不會跟她強擰。其實,開開棺也沒有什麽,就這麽看一眼,都泡得麵目全非的屍體能看出什麽?隻是,到底是假屍,謝氏又來了這麽多人,錢氏心裏發虛,又總有種不好的感覺,這才跳了出來,一力阻止。


    朱承平聽到謝老爺子應承了,拳頭在袖子之下,死死地握緊了。


    朱錦雲暗中焦急不已,剛才還挺好的,怎麽在這個關頭倒退縮了?果然,還是當娘的更疼女兒,這些男人,沒幾個靠得住的。


    柳如月先是心中微緊。


    她和錢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對於這棺中之事,她也不是一無所知的,心中其實也有所猜測,隻是故作不知罷了。


    這時聽謝老爺子如此說,總算鬆了一口氣。


    秋痕得了朱承平的允準,得以跪在他們幾個的後頭,此時,瞧見了柳如月的神情,在心中冷笑了起來。謝老爺子雖然沒有具體同她說,但是,她曉得會有一場大行動,絕對不會就這麽結束的。但是,究竟怎麽回事,秋痕並不清楚,因此,隻是默默地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姑娘、姑娘,你看到了嗎?


    老爺子、老爺、夫人,所有的人都來了。


    你看到了嗎?


    謝宛雲看到謝老爺子的平靜,事態也沒有失控,倒是鬆了一口氣,太好了,總算祖父看到了她的帕子,沒鬧什麽事,二叔公他們估計也給祖父勸住了,雖然神情肅穆哀傷,也沒有同祖父唱反調,太好了。


    正在謝宛雲為之歡喜不已之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同樣歡喜地嚷道:“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娘,你們快都別哭了。這裏頭裝的,根本就不是咱們宛妹嘛。太好了,我就說嘛,宛妹哪有可能說都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呢!錯了、錯了、全搞錯啦!”


    這一聲一出,頓時全場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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