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叫道。


    聲落,一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女孩走了出來,謝宛雲認得,是服侍朱承平的丫頭落蕊,跟好他許多年的,是個性子很好的女孩。謝宛雲同她打交道不多,不過,每回都和和氣氣的,嘴角帶著笑,說話慢條斯禮的,謝宛雲對她的印象很好。


    落蕊走到了中間站著,行了一禮。


    錢氏的眼睛眯了起來,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聽到老夫人說:“我想說的就是落蕊的事情,這丫頭跟了世子爺幾年了,朝夕服侍,殷勤小意,我覺得挺不錯的。因此……”


    老夫人越說,錢氏的心越往下沉。


    老夫人是什麽意思,估計在場的人現在大多都已經明白了。錢氏倒不是反對朱承平收個通房,納個姨娘什麽的,畢竟,富貴人家的男子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的。錢氏在柳如月的院子裏放了稱心、如意;在謝宛雲的院子裏放了芳菲、翠光,未嚐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這種事情她做得,卻不希望別人做。


    錢氏希望朱承平即使要納姨娘,也是在她所選的人中,這樣,無論哪個得寵,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麽太壞的事情,都可以控製。


    可是,落蕊是老太太的人,若是成了姨娘,地位也與一般的姨娘不一樣,頂著老太太的名頭,就不是她可以隨便打罵處置的。這樣一個人放在朱承平的身邊,簡直就是錢氏心頭的一根刺。


    但現在,她也不可能明著反對老夫人。


    畢竟,老夫人給了個丫頭給孫子,並不是什麽大事。就在錢氏又是不甘又是無可奈何的時候,柳如月的身體突然晃了兩晃,就這樣軟軟地昏了過去,惹得服侍的丫頭們一陣驚叫,頓時,就亂做了一團。


    這時機把握得,妙啊。


    謝宛雲暗暗佩服。


    隻是,這種事情,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隻不知後頭這柳如月又要用什麽法子來解這個局。但到底,這些都不關謝宛雲什麽事了。


    因為,她已經想好了,她要離開。


    趁這府裏所有的人都還不知道她也有了孩子的時候,趕緊離開。


    因為柳如月的突然暈倒,這件事情當然不了了之了,尤其是在錢氏宣布了柳如月有了孩子的消息之後,各方麵的反應頗值得玩味。


    老侯爺、老夫人自是十分歡喜,縱然對錢氏頗有微詞,但是,老夫人對柳如月的感覺倒還好,再加上,不管怎麽說,懷的都是她的曾孫。


    侯爺隻是將眼睛掃過了朱承平,微微皺了皺眉,就沒有別的反應了。


    朱承平似乎呆住了,好半天才又露出了笑容,謝宛雲覺得看著有點假,有點勉強,不過,也不關她什麽事就是了。


    落蕊看了朱承平一眼,那目光,是同情嗎?謝宛雲瞧不太明白。


    梅姨娘、朱承和一幅不關他們的事的樣子。肖姨娘大約早就從朱錦雲那裏聽說了,一點兒也不吃驚,隻是笑著道了聲恭喜。而朱錦雲,她的臉上,隻有天真純美的笑容,說:“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好期待啊。”


    老夫人囑咐了一番,便和老侯爺離去了,接著便是其他人,一個個地都走了。


    外頭的聲音漸漸地沒了,就在方才還是熱鬧無比,這會兒又是冷冷清清了,望著同肖姨娘母女兩個離去的侯爺的身影,錢氏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她是他的正妻。


    他卻從不肯正眼看她。


    隻肯和這些身份卑微的女子在一起。


    她,就因為錯了那麽一次,他就再也不肯原諒她?都這麽多年了,她為這個府裏做得還不夠嗎?如果不是她的原因,他以為他們侯府能有今日的風光?他們能繼續過這種尊貴的生活,全是托了她錢氏謹玉的福,為什麽,他就不懂得感激她?


    不過,不要緊,她可以等。


    總有一天,他會回到她的身邊來的。


    因為,她是他的妻。


    隻有她,能夠和他葬在一個棺木。


    暴雨,就在這時劈裏啪啦、鋪天蓋地地打了下來,整個天地都是風在咆哮,雨在怒吼的聲音,錢氏卻固執地站在外頭,任憑風雨侵襲。


    她不會倒。


    她是侯府的夫人。


    她是玉貴妃的妹妹。


    所以,她注定了一世尊榮,無論風來得多少疾,雨打得多少烈,她也絕對不會倒下的。盡管來得更猛烈些吧,錢氏的頭昂得高高的。


    “夫人。”


    珍珠看著錢氏倔強的背影,有些心疼。別人都說夫人狠、夫人毒,她也知道有些時候夫人行事太過了,可是,她們不曉得夫人心裏的苦。


    珍珠陪著錢氏睡的時候,有時候醒來,就看到錢氏拿著一塊手帕在燈摩挲了又摩挲,然後,一會兒笑得甜蜜得像十幾歲的少女,一會兒又潸然淚下,一會兒又說著愛語,一會兒又咒罵怨恨,一個人有這樣濃,這樣烈的感情,每日都被這種望而不得的情感折磨得快要瘋了的時候,又怎麽能指望她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呢?


    珍珠心疼這樣的夫人,有時候,真的希望夫人能不要這麽執著,能放手,讓這些愛啊恨啊全都過去,這樣,夫人說不定能活得幸福一些。


    “進去吧,夫人,雨大了,小心著涼,病了就不好了。”


    “病?哼,他們隻怕巴之不得我病了,最好死了算了。可是,”錢氏的語氣頓了頓,又繼續道:“我不會的,他們不知道,他們越是恨我,我隻會過得越好。我絕對不會讓他們順心如意的。這個侯府,是因為有我錢氏謹玉才能保住的,那也隻有我的後代才能繼續享有這種福貴。我絕對不會把它留給那些不要臉的狐狸精的。”


    “狐狸精!”


    “狐狸精!”


    “都是那些狐狸精,如果不是她們,我和侯爺今天不會這樣的。我們會過得很幸福,還有我們的禮兒……”


    “狐狸精——,總有一天,我會讓她們不得好死的。“


    ……


    閃電劃光,天光驀地亮了起來,落在錢氏那白如金紙的臉上,她的黑發飛揚像一條條卷曲的小蛇一般,而那充滿仇恨猙獰的表情,讓人見之生畏,簡直好像妖魔鬼怪來到了人間一般,饒是珍珠這樣素來和她親近的人,也被她這個模樣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錢氏見了,猛地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跟前。


    “珍珠,別人可以畏我,怕我,隻有你不可以,你知道我對你有多好對不對?你說,你絕對不會離開我好不好,你說啊!”


    “夫人……”


    今夜的錢氏實在是太異樣了,珍珠有些害怕,她忍不住怯怯地道:“夫人,你弄痛我了。”


    “你說啊,說你絕對不會離開我的。“


    “對啊,你就是想走,你也絕對走不了的。”


    “因為,因為……”


    錢氏的語氣十分詭異的,她的臉也是一樣,她湊近了珍珠,好像想告訴她什麽驚天秘密似的。就在這時,一個尖利驚懼的聲音響起。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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