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當吼完那個曾經愛過、恨過、埋怨過、想忘過的男人之後,原先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子悶氣全順了,竟然,她又能這樣開朗地笑了,沒有任何陰影。


    一直以來,即使活了過來,她也隻是覺得是為了家人而已。


    其實,在心裏,她總有一種她已經死了的感覺。


    這個時候,她才覺得,她終於真正地活了過來,不再彷徨,不再猶豫。


    她笑著問秋痕:“更喜歡這個樣子的我嗎?”


    秋痕用力地點了點頭,嘴角咧得大大的,對素來文靜的她來說,這是很難見到的樣子。謝宛雲也自言自語似地呢喃:“我也很懷念你呢!謝宛雲。”


    不,又不是過的那個。


    不是過去那個因為男人而一葉障目的愚昧的謝宛雲,也不是那個為了把自己當成死人,一味壓抑著本性、小心翼翼,害怕再被背叛,不敢敞開心扉的謝宛雲了,而是一個擁有的過去的性格,擁有著經曆過痛苦的人生而得到的智慧的全新的謝宛雲。


    她喜歡現在這個全新的自己。


    “走吧!秋痕,我們回去,我們去找春歌!”


    現在的她,已經有勇氣來麵對任何人了,就算春歌有一天再度背叛,她也有承受的勇氣,並且,再度前進。


    她想,她已經找到了她真正的路。


    適合她的路,絕對不會再次後悔的路。


    這一次,最後成功也好,失敗也好,她終不會後悔,因為,她會戰鬥到最後一刻,不是為了男人,不是為了仇恨,是為了她的驕傲而戰,是為了她的家人而戰。


    這是一場勝利也好,失敗也好,都是值得的戰役。


    到了最後,不論結局是什麽,她也可以對自己說,我盡力了。


    盡力去守護,去回報,去愛了。


    所以,無悔。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著了起來,大顆大顆的,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藏到了雲層之後,到處都是烏漆抹黑的,甚至,秋痕手裏的燈不曉得出了什麽問題,也滅了。黑漆漆得什麽也看不清。


    但是,謝宛雲卻大步前進著,一點兒也不在乎。


    就算跌倒了又怎麽樣?


    爬起來再走就是了。


    “下雨了。”


    秋風敲窗,雨滴從窗外斜斜地打了過來,趴在趙嬤嬤的腿上哭得累著了的春歌倏地驚醒了過來,一看窗外,天竟然已經黑了。


    頓時慌張了起來,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並嗔怪道:“嬤嬤,你怎麽也不叫我,都什麽時辰了?真是的,您又不是不知道這院子裏的這些人啊,個個都是菩薩,不叫是不會動的。秋痕那個人,又太沉默寡言了,老是叫不動她們就自己動手了,可她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我不在,若是連杯熱茶都沒人泡給姑娘怎麽辦?姑娘那個人,最是不喜歡計較,說不定就拿了冷的喝了。她老是忘記她的脾胃又不好,這生冷不忌的,最是傷胃了……”


    邊說春歌邊開了門,趙嬤嬤在後頭追了上來,顫巍巍地道:“慢點慢點,仔細腳下,別又摔倒了……”


    話未免,春歌便已又絆到了門檻,重得一栽了出去,摔得頭暈人目眩,五眼昏花,春歌痛得“哎喲”“哎喲”地叫喚個不停,卻聽頭上傳來了一個含笑的聲音。


    “春歌,你壓著我的裙子了。”


    這聲音,春歌連忙抬頭,就看到一張明媚含笑的臉。


    是姑娘。


    姑娘對她笑得好親切,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樣。其實也沒有過多久,可是,感覺到卻仿佛已經是兩輩子的事了。


    而現在,那個會這樣對她笑的姑娘終於又回來了。


    春歌的心裏很歡喜,很想笑,可是,不知為何,出口卻便成了“哇哇”大哭,她撲入了謝宛雲的懷裏,放聲大哭,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其實,她又何嚐不是個孩子?


    春歌比謝宛雲小三歲,這時,不過剛十三,確實還算是個半大的孩子。謝宛雲的心裏也有些酸楚,這些日子的確是委屈她了。


    她輕輕地拍著春歌的背。


    “好了好了,別哭了,再哭眼睛都腫了。”


    誰知,不哄還好,一哄,春歌卻哭得更大聲了。


    謝宛雲無奈,隻得換了一個說法。


    “冬歌,我們回去吧,我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呢,肚子也餓了。而且,她們泡的茶不是你泡的,我喝不慣,口也渴。”


    謝宛雲故意抱怨著說道。


    果然,春歌立馬有了精神,橫眉毛豎眼睛的。


    “這幫沒長眼色的奴才,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沒給姑娘做飯嗎?姑娘你回房歇著,真是,不說她們,她們還蹬鼻子上眼了,看我給她們點顏色瞧瞧去。”


    春歌也不掉眼淚了,蹭地一下就爬了起來,擼了袖子就要去找廚房裏的人算帳。秋痕趕緊攔住了她,細細給她解釋不是廚房裏偷懶,是去夫人那裏沒有吃上飯。不解釋這個還好,一解釋這個,春歌的眼睛都睜大了,張嘴就道:”夫人怎麽這麽缺……“


    後麵的話給秋痕用手把她的嘴捂住了。


    春歌還要掙紮,秋痕小聲在她耳邊勸道:“難道你又想惹姑娘生氣了?這裏可不比咱們莊裏,你怎麽說都都有姑娘護著。在這裏,說是你的嘴闖了禍,姑娘想護都護不了。你以為姑娘是為你說錯話生氣?她是替你擔心,你曉不曉得?”


    這麽一說,春歌就不動了,滿臉感動地看著謝宛雲,她都不知道姑娘的這番苦心,還跑掉了,都是她太豬頭了。


    不過,被姑娘怎麽訓那是應該的,是姑娘嘛。


    可是,秋痕幹嘛訓自己啊。


    春歌斜著眼看著秋痕哼道:“跟我說話倒是一套一套溜刷得很啊,怎麽跟那些婆子丫頭們說話,就半天蹦不了一個字兒來了?”


    引火燒身了,秋痕閉嘴,又恢複了她沉默丫頭的本色。


    她性格不善同陌生人打交道,也不善跟人爭辯,隻有對熟悉的人,比如謝宛雲、春歌、趙嬤嬤她們幾個話才多。在謝家莊,對其他人話也是不多的。更不用說來到這個滿是各懷心思的陌生人的侯府了,話就更少了。那些丫頭個個伶牙利嘴的,她實在應付不來。雖然不至於明著作對,但是,暗地裏偷懶耍奸卻是少不了的。不像謝家莊,人口簡單,她們院子裏也不過她們兩個大丫頭,兩個灑掃的粗使丫頭和趙嬤嬤,個個都是好人,很好相處。來到這裏之後,秋痕才知道了什麽叫一入侯門深似海,裏麵的水,實在是太渾了。


    她這個作丫頭的都是如此,姑娘的心情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善良的秋痕把謝宛雲前一段時間的一切反常都歸在了侯府裏頭的人和事上了,卻不知道,謝宛雲在這她以為短短的時間裏經曆了前生、死亡、重生、行屍走肉、新生等平常人一輩子也不可能經曆過的事情。


    經曆這番波折之後,謝宛雲得到了新生,主仆三人的關係也因為經曆了磨難,變得越發地堅固,牢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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